两面宿傩非常不愉快的站了起来,单手插兜,踩在干净的被单上,黑色咒纹将本就凌厉而肆意的面容勾勒的愈发嚣张冷漠,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猩红的眼如看一只蝼蚁,烦躁的啧了一声。
“真是让人不爽。”
从他嘴里吐出的是诹少磁性而低沉的声音,语气随意,带着可怖的压迫感。
成海千森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身体本能认怂,但脑子里区分现实和梦境的时候还在感慨诹少声音好听。她不知所谓的呆呆抬着脑袋注视着两面宿傩,这梦真真实,如果厂家的手办也有如此精细度就好了……能不能拍个照。
一个弱得可怜的人类,无趣至极,但又顶着不知畏惧的眼神盯着他。两面宿傩难得打量她一眼,无所谓地勾起嘴角嗤笑了声,表现出极度的傲慢和不屑。
很久没有遇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人类了。
他不在乎咒灵和人类的死亡,他讨厌不自量力把头抬得太高的蠢货,也讨厌认识太清低着头寻求庇护的蝼蚁,而人类少女,通常是存在在他食谱上的一道美味。
两面宿傩突然来了点兴致,久违的涌现出一点名为高兴的情绪,他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愉悦,居高临下审视着她道:“你想怎么死,我准许你有选择的权利。”
趁他心情好。
成海千森脑壳疼,露出个困惑的表情,心脏紧张的怦怦跳,眼前一阵发黑。她承认有被这种强势的压迫感吓到,在这种恐惧下足以让她的大脑停止思考,她在这种情况里区分不出来现实梦境。但唯独有一点,就是不管真的假的,她因为诅骂两面宿傩,招来了他。
她悟了,那就快把这位讨人厌的神送走吧!回头她就改改同人文,让大爷和富江谈恋爱。
“……我死了,你就会离开吗。”
两面宿傩懒散地支着下巴,盯着她笑了,“你错过自己选择的时间了,你只准在下面两种死法里挑一个,一成为一道菜,二把你的心脏掏出来。”
两面宿傩难得对一个人类起了丁点兴趣,她越是茫然、不知所谓,他越是有逗弄的心情。让她临死前成为玩乐的道具是个不错的选择。
成海千森对着他提出的两个死法陷入沉默。
一是成为玛奇玛,二是复制虎子第一次死亡。
说实话,她哪个也不想,她不想死,也怕疼。但不死,就不能送走这位大爷,她沉默了好几分钟,久到两面宿傩都失去了耐心。
成海千夏不得已选了第二种,好歹留个全尸。
麻了,想这么多做什么,毁灭吧,累都累死了,要是伏黑惠或者五条悟出现,她早就扑上去了,还用在这里纠结?
两面宿傩确实没再给她纠结的时间。
成海千森倒吸一口凉气,她往后踉跄一步,下意识捂住口鼻,微凉的指腹触上涌出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去,视线恍恍惚惚间看见胸口开了个洞,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大量血液涌到脚下,强烈的疼痛和恐惧刺激的她眼前一片花白。
卧槽……救命……太疼了……
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掉落,和血融在一起,成海千森捂着口鼻,想要努力深呼吸,模糊的视线里是两面宿傩愉悦且恶劣的笑容。
……
然后,她醒了。
身体残留的疼痛没有消退,她惊慌失措的摸上胸口,脸上,衣服上,地板,都没有血!心脏好好的在胸腔里跳动……也就是说,她没死,梦醒了!
成海千森捶着地板笑了出来,她从电脑桌前爬起来,一条胳膊搭在床尾,从下面探出头。
笑容僵在嘴角,她和那双猩红的眼眸,四目相对。
世界安静了。
成海千森强行露出个微笑,挽尊一般朝他打了个招呼,“嗨,大爷。”
然后默默的仿佛慢动作倒退一样,恢复到刚刚醒过來的样子趴在地板上开始装死。
—
回忆结束。
不,也不算彻底结束。
因为她省去了一大早从地板,穿着睡衣醒过来,虽然没有看见两面宿傩,但也以一种特别快的速度穿衣出门,抱着笔记本电脑,逃生似得跑去野崎同学家避难,连给戏剧社准备的稿子,都变成了王子大战千年诅咒女王,主角双方实力相当,打得难分难舍,血花四溅。
还没让堀政行过眼,就从野崎手里压了下来。
对方痛心疾首,一本正经对她说:“千森,这样少年jump的剧情,学长不会让过的,因为王子一点也不帅。”
啊……对。
成海千森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然后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后续就是她从那边离开,躲进居酒屋,点了一份盖饭,放到偶遇表田里道。
回忆彻底结束。
成海千森手臂搭着浅色外套,捏了捏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提绳,深吸一口气。
公寓是她升上高中后,从家里出来单住租的。本来就是她住的地方,不住这里,她能去哪里。
钥匙转动,她心平气和打开房门。
屋里一片漆黑,唯独正对着房门的飘窗透进月色。她看到两面宿傩,穿着那身高专、制服,正随意曲着腿,靠坐在飘窗一侧,手里捻着玉白的酒盏,纱窗被风掀起弧度,透窗而入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更显得他愈发肆意而矜贵。
她的出现并没有吸引两面宿傩的注意力。
成海千森一言不发关上门。
三秒后,拎着购物袋的少女猛推开门,把外套丢在地上,打开灯,视死如归着跑到飘窗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他的形象和见到纸片人分毫不差,纸片人动起来加上诹少的声音,形象与气质都要更盛。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毫不在意般看向她。
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鬼,回来的太晚了。”
视死如归的成海千森:“?”
“我饿了。”
视死如归的成海千森:“???”
两面宿傩没情没绪,那一身轻狂肆意的气息丝毫不曾减少,不如说带了一股更加可怖的气息。这位爷哪怕坐着不动,当尊雕像,也够让人吓破胆子。
成海千森本能认怂,但现在不是怂的时候。
事情发展到现在,哪怕她再认为是做梦,都不可能了。
人生的戏剧性在于它的不可控性,但不是这种不可控。
两面宿傩比昨天看起来平静理智,心情也还不错,他随意瞥过去的眼神,施舍般打量着她。她很弱,但出奇的在他见到的所有人类中,是比较有趣的存在,现在硬着头皮盯着他的样子,也很有趣,值得逗弄。
于是他露出一个相当恶劣的笑,穿透云层的月光映亮他脸上的黑色纹路,语气低沉随意。
“这样盯着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着,手里的酒盏就砰的炸开,飞溅起的液体和碎片溅到四周,有一片碎片携夹凌厉咒力,划过少女雪白的脸颊,削落了一缕黑色秀发。
“懂了吗。”
低沉凌厉的嗓音让成海千森头皮发麻,紧接着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极快席卷了全身感官,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本白皙的脸瞬间血色全无,蜿蜒着流下血痕。
浸入在肩头黑色的衣料中。
成海千森捂着脸,疼到麻木,依旧硬着头皮,把泪憋了回去。
心里已经卧槽到两面宿傩祖宗十八代。
她在期待什么,心情好?漫画里他作恶还不够吗?我到底秉持着什么人道主义精神对他抱有期待!
她眼前还是有点花,捂着脸的手掌心一片温热。
头铁。
两面宿傩看着她有趣的表情,对她难得生出些打发时间的宽容。
成海千森不是同人文里对两面宿傩毫无认知的女主角,可以因为初次见面在千年之前,识时务的认怂,做侍女做厨子,和他周旋的甜文女主;也不是被设定了出色的咒力和体术,拳打五条悟脚踩夏油杰,和两面宿傩打的风生水起的爽文女主。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高中生少女。除了学习中等偏上,长得还算不错,闲暇时写写同人文积攒了一些粉丝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
她认识透了两面宿傩,不是喜剧人,不是伏黑惠单推人,仅仅是个凭着心情作恶,纯恶的诅咒之王,除了脸好身材好外,一无是处,而且就算是脸也还是和虎子共用一张脸。他出现在她现实世界里,回想起漫画里种种,她很清醒的认识到她不能和两面宿傩硬杠,她没这个资本,也没这个资格。
这会让她死的更快。
……等等。
成海千森突然发现一个华点。
“我昨天不是被你杀了么。”
捂着脸的少女,嘴唇颤抖,湛蓝的眼眸里被灯光映着困惑的颜色。
说起来这本来就很奇怪,先不论两面宿傩出现在她房间的事情,这个漫画一出场就嚷嚷着吃女人和小孩的千年老妖怪,不知道撕坏虎子多少衣服……可现在,虎子的制服十分神奇的穿在他身上,这表明他不是从千年前时间线穿来的,他所在的时间线,就是漫画的时间线,2018年。
现在是2021年,动画播完后的两个月,气温回升的春天。
流逝的时间更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她完全不怀疑两面宿傩会眼睛不眨的再次杀掉她。
脸颊的划伤不再流血,只是不用手按着就会有血渗出来。
很疼,她觉得委屈。
伤口又深又重,不快点去医院绝对会毁容的!
成海千森在这样窒息的寂静中,呼吸都在不自觉间放轻,她把目光移开,眸里的委屈和恐惧缓慢散开,仿佛月光穿过乌云,透出夜空的湛蓝星光。
两面宿傩垂下的唇角逐渐扯出一个戏谑的弧度,他眉间笼罩的沉郁散去,神色显得慵懒且嚣张。
两面宿傩垂眸看她。
“过来。”
做好心理建设要和两面宿傩壮着胆子聊聊天的成海千森,疼得皱眉,“嗯?”
“过来。”他又好耐心的重复一遍,但语气和血色的眸里分明都是杀机。
成海千森抿了抿唇,迟疑一下,迈开脚步。
捂着脸颊的手被两面宿傩轻而易举地扣住手腕,对方毫不费力的把她拽近,成海千森吓到懵逼,一个踉跄,两只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胸膛上。
感官在一瞬间被放大,不仅仅是视觉,还有恐惧。
隔着衣料,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身躯在掌下波涛澎湃,一股难以形容但很好闻的味道钻入毛孔,侵入鼻端,少女眼眸低垂,纤细的长睫颤动,脸色煞白,脑子里已经给自己上了一百种死法。
两面宿傩摸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指腹触及那道伤痕,尖锐的指尖似乎是不经意的划过破碎的皮肉,刺的一阵疼痛。
成海千森还是怂了。
她的眼里蓄了泪水,低垂的视线瞥向他擦过伤痕而染上红色的指腹。
“害怕了。”
两面宿傩冷笑着嘲弄,温热的吐息落在耳边,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成海千森呼吸都不知道该轻该重,眼前一阵发黑。
她这和之前不知畏惧、不愿低头截然不同的姿态取悦了他,两面宿傩胸腔颤动,声音低哑而愉悦。
“不错,这种表情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