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御花园中,太液池旁,辰曌正拉着天香公主闲聊家常。
“陛下,您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牡丹公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
天香公主口若悬河,将牡丹公子江琼林夸上了天,惹得周边一众宦官宫女都开始想入非非,就连辰曌也是掩嘴哂笑。
“陛下您别不相信!武王爷昨夜还吃醋离去了呢!”
“噢?还有这等事?”
“对呀!我也奇怪呢!好像是武王爷的一个朋友被牡丹公子选中了,他把我放在京兆府中就离开了,临走还说:我就不信一介面首能比本王的魅力还大!”
辰曌面露惊讶,堪堪的点着头,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此时,淑太妃的銮驾便停在不远处,见几人相谈甚欢,便只带了一贴身婢女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淑太妃点头行礼。
辰曌板起脸,淡道:“淑太妃请起。”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辰曌与淑太妃不睦,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淑太妃是辰曌的亲侄女,二人先后入宫,侄女却后来者居上,深得皇恩。
二人之间矛盾的根源,是献帝。而催化剂,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宫帏秘事。
淑太妃令熹微是辰曌的亲侄女,比她小了整整十岁,正值盛年。
二十年前,她在辰曌落入牢狱之时,被辰家掌家送去了当时还是献王的身边,没过多久便封为了令淑妃。
献帝对她爱不释手,成日里腻在一团,就算辰曌回到他身边,他也不再对辰曌如从前那般。
渐渐地,无论献王身边的美人如何更迭,令熹微永远都在他的心尖尖上,久而久之,不到十年的时间,便有废了辰曌,改立令熹微为后的打算。
也就在这时,献帝突然病重,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死前,却留下一纸遗诏,直言:无论令熹微妃犯下多大的过错,都不得废其妃位,且要永远留在伴月宫,颐养天年,直到老死。
伴月宫系历朝历代皇后的居所。这一记耳光,可说是扇尽了辰曌的脸面。
所以,因得这一纸诏书,再加上令熹微的身后有令家,虽然令家光华不复昨日,但是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而帝王之术需要制衡,辰曌为了顾全大局,无论对她恨得有多深,明面上,都不能真正对她做什么。
献帝去世后,辰曌的长子继位,三月便暴毙,死因不明。而后二儿子继位,遂因玩忽职守,被辰曌废去。同年,辰曌在武官及一众寒门高官的推举下,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宣武。
可就算她当了皇帝,那一帮顽固的守旧派,更是将淑太妃捧在了制高点,时不时就写文章,称她是孝端正敬,仁义德顺,为当世女子之楷模。借着夸她,而暗讽辰曌牝鸡司晨,罔顾礼法。
辰曌每每见到淑太妃,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丢尽颜面的过去。
令淑太妃不知辰曌心中所想,便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和煦一笑,道:“天香公主果如传闻一般貌美,汉话也十分熟练。”
“谢太妃夸赞。”天香公主俯身行礼,淑太妃立刻将其扶起。
“你们在聊什么?这般开心?”淑太妃又道。
天香公主又口若悬河的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淑太妃的眼里立刻亮起异样的神采,活似铁树开了花。
辰曌坐在一旁,欣赏御花园中的美景,并不插嘴。
她素来知晓,淑太妃对貌美的男子情有独钟,今日这般关心牡丹公子也在意料之中。
淑太妃久居宫中,经常有些假太监出入其中,至于夜晚干了什么勾当,她懒得管,便也不过问。反正有那一纸遗诏在手,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时,日日来请天香公主的武瑞安也来到太液池边,给众人行礼问安之后,淑太妃立即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道:“安儿,你来的正好,听闻你昨日带天香去见过‘牡丹公子’了?他为人如何?果如市井传言?”
武瑞安一脸黑线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以色侍人的男宠,与那些娼妓没有分别!实在是丢我大宣武国铁骨铮铮男儿的脸面!”
武瑞安说完,又转头看向母皇辰曌,道:“儿臣请奏,奏请母皇下旨一锅端了那欢宜馆,将此不正之风扼杀在摇篮里,绝不能任其滋长!”
“是吗?”辰曌高深莫测的一笑:“此前朕听闻牡丹公子翩然若仙,本还不信,今日再见你这般吃味的模样,看来他真是美得不似凡人了。”说着,几人互看了一眼,皆是低头暗笑。
“……”武瑞安面色一窘,发现被看穿了心思,便不再接话。
“此风确实不可长,但是存在即是合理,若没有犯太大的过错,又有什么道理查封他呢?况且,朕也是女儿身,此前几千年,也未曾有过女帝,此举亦是在我朝开了先河,又有何不妥?”
武瑞安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连连认错道:“儿臣不该妄言,请母皇息怒。”
辰曌‘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风轻云淡道:“不必紧张,朕也只是与你谈笑而已。”
武瑞安无奈,见满座皆是女子,自觉无趣,便叹了口气,道:“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去吧。”辰曌摆了摆手。
“天香也告退了!”天香公主见了,也跟着武瑞安一同离去了,二人的感情看上去甚是和睦,让辰曌好歹有所欣慰。
二人离去后,御花园里只剩下女皇辰曌,与太妃令熹微二人。
两姐妹模样相仿,年龄却差了十岁,如今辰曌正值不惑,而淑太妃不过而立,正当青春。
辰曌看着半明半媚的令熹微,欣羨道:“淑太妃貌美,青春依旧,教朕好生羡慕。”
“陛下何必羡慕?”淑太妃懒懒道:“本宫还记得陛下盛年之时,发长七尺,其光可鉴的模样,可谓是日日神采艳丽,宠冠后庭。虽然时间已如白驹过隙,弹指逝去,可您的光彩永远都留在本宫的心上。一如这园中的牡丹花,始终艳冠群芳。”
辰曌摇头一笑:“艳冠群芳是好,可终究不过是女子之间的互相比较,且容颜易老,芳华易逝,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陛下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令熹微道:“您日日殚精竭虑,也未必有人领你的情,何必活得这样不洒脱?前些日子,底下人刚送来了两位肤白貌美的小倌,您……”
“不必。”辰曌摇摇头,笑道:“有先皇遗诏护身的你可以放纵享乐,但是朕不行。”
“您是皇帝!如何不行?”
“登基之后朕才晓得,原来世界可以如此宽阔,女子也不必每日囿于女红和儿女情长之间,大可以如男儿一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辰曌笑了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说完,转身离去。
经过路口时,等候在一旁的令熹微的车架边,立着俩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看那模样,似乎就是令熹微口中,底下人送来孝敬的。
“参见陛下。”二人颤悠悠的,浑身发抖。二人声音洪亮,并不似净过身的太监,辰曌便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抬起头来。”辰曌驻足道。
二人缓缓抬头,真是唇如朱砂,眸似星辰,好一对男宠。
其中一人,吓得紧咬下唇,口齿之间,似呢喃似害怕,只一眼,便看得人心痒难耐。
辰曌回头看向令熹微,便见她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在说:“陛下若是喜欢,尽管带走,臣妾绝不心疼。”
呵,凡夫俗子,美则美矣,却没什么意思。
辰曌拂袖离去。
当夜,酉时,伴月宫中的歌舞响了半宿,辰曌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乐声,睁眼闭眼都是那俩唇红齿白的小倌倌,无法安寝。
一旁的侍女安素云掌起宫灯,问道:“陛下可有不适?”
辰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走下床,坐在镜前。
铜镜里的自己虽然姿色还在,但褪尽一切铅华之后,难免觉得憔悴,尤其鬓角一缕银发,虽然不起眼,但是却刺痛了她的心。
再看如今的令熹微,她不仅没有年老色衰,反而愈加娇艳,若说从前的她含苞待放,那如今便是盛开了,教人好生嫉妒。
而自己正值壮年,怎到了这把年纪,成了当世第一人后,还活得不尽潇洒呢?
她可以在朝堂上,将天下的男人都踩在脚下,可到了夜里,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需要雨露滋润和呵护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辰曌道。
“去御花园,还是太极宫?”安素云问道。
辰曌摇了摇头,道:“你去拿两件男装来,朕要出宫走走。”
安素云一惊,迟疑道:“这么晚吗?要不要通知禁军?”
“随便走走,不必宣扬。”
“是。”
辰曌一边梳头,一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道:“去取韩悦的《春树百花斗艳图》图来。”
“是。”安素云得了令,立即着手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当素云驾着马车来到欢宜馆时,已近子时,二人一身男装,跨下马车。
徐娘见二人气度不凡,立即摇着手绢招呼上来,笑脸迎道:“二位‘公子’可是来我这欢宜馆中寻乐子的?”她在‘公子’二字上加重了音调,便是看出了二人的身份。
二人也不加掩饰,安素云直言道:“我家夫人听闻牡丹公子的大名,欲得见真颜,还请假母行个方便。”
徐娘一听二人是来找江琼林的,立刻脸色一变,重新仔细打量起二人来。
只见二人头戴纱帽,全身上下连一块像样的装饰物也没有,心中便起了疑心,生怕她二人出不起银子,白白浪费了表情。
二人沉稳自若,接受着徐娘的审视。
徐娘打量了一会,见二人不疾不徐,沉稳有加,便知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又赔笑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月华。”
“原来是月华夫人,快先里面请。”徐娘让出了一条道,遂簇着二人往里去。
“多谢。”
“夫人小心门槛。”素云提点了一句,月华便一点头,淡然的跃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其实已经很晚了,太平府有宵禁,晚间甚少有女子在外闲晃。
月华的气度是一回事,这个点还敢在外头走动的,身后一定有非常厉害的背景,否则被抓去了京兆府,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事,于是徐娘心中对她还是敬畏为多。
“月华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昨天是我们公子的开元日,但是昨夜那位姑娘不辞而别,咱们公子还算是未接过客人呢!这不,今早上又病了,这会子不知道身体好没好透,恐怕是不能服侍夫人了……”徐娘一脸无奈,感情真挚,不似在说谎。
“素云。”此时,月华一声低唤。
安素云立刻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拇指宽的南珠放在桌上。
徐娘一看,连眼睛都直了。
这么大颗的南珠,足以抵够够她一个月全部的收入了!
“江公子的身体可见好了?”安素云淡淡道。
“好了好了好了!见到这颗南珠啊,可是什么病都好了!”徐娘点头如捣蒜,捧着珠子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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