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源是mit的精神病学phd学生,研究型的学位通常没有什么接触病例的机会,所以当自家大师哥徐景说道这个国内的病例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就请缨前往。
当时徐景犹豫了很久,跟他说:“这个病例很棘手,说句你不爱听的老实话,我并不认为你能胜任……”
尚源家是农村人,从本科到phd都是全奖学金优等生,他一直想在周围同学堆里靠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消除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丝关于出身的不甘和自卑。
所以当徐景质疑他的能力的时候,纵然话说的委婉,他还是涨红了脸。
他为此查阅了非常多的资料,就在回国的飞机上还在研读病例有关的心理学书籍——没错,最后徐景还是答应了将这个病人给他。
到达帝都郊区的那幢别墅的时候,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一是为从没有见过的豪门生活感到好奇,二是为将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感到兴奋。
尚源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病人,而是那个站在病人旁边那个眉目如画出尘脱俗的姑娘。
他反射性地出声自我介绍的时候,才注意到轮椅上那个眉目同样精致俊美的男人,因为这个人从他出声的那一刻起就显得格外紧张和焦虑。
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他的病人宋慕辰了。
宋慕辰的眼神无光,但角度却稳稳对准尚源的方向,抓着苏无恙的力道加大,整个人处于一种警惕戒备的状态。
管家见尚源突然卡壳了,于是开口介绍:“少爷少夫人,这位就是徐医生的师弟尚源医生,接下来一段时间尚医生主要负责少爷的治疗。”
宋慕辰仍然没有放松桎梏着苏无恙的手,满是寒意的眼睛微垂,眉心蹙起,浑身排斥:“不要男的。”
尚源头脑灵活,结合这些天研究的病人的过往病史,几乎推算出病人旁边的女人就是病人偏执人格障碍的对象了,那么此刻病人的反应也就十分好理解。
“我不会跟你抢她。”他尽量温和地说道,音色里带着小紧张。
宋慕辰的眼猛地一抬,漆黑的瞳仁显现出一丝犀利。这些天他几乎只与苏无恙沟通交流,但她从未懂他的心思,这个人见他第一眼就知道……
宋慕辰轻轻地推了一下苏无恙,示意她往后站一下,似乎这样就能将她藏起来了。然后才抬头道:“那你告诉我,两个人怎么才能成为男女朋友?”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你不是能帮我解决心理问题嘛,怎么我这第一个烦恼就没法解决了?”
尚源僵硬地笑道:“我能,我肯定能的。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次治疗?”
宋慕辰起初还带着兴奋跟尚源一起上了二楼,但是当要进门时,苏无恙渐渐松开他的手的时候,一阵恐慌涌上心头。
“苏苏!你去哪?”
苏无恙无奈道:“心理治疗时我不能在场的,你乖一点,治疗完了就能看到我了。”
“不行!!”他满脸惶惑,张开双臂死死搂住她的腰,“我知道你又要走了,你又不要我了,这个人就是个幌子,你又骗我!”
一幕幕撕心裂肺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他的头部像是被撕扯一般充斥着痛意,在轮椅上无力的双腿止不住发抖。
他痛恨地“看”向尚源的方向:“你滚!滚——”
尚源这才明白师哥徐景所说的“棘手”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研究型的学术人员,但也跟随导师间接治疗过一些病例,从未有这样过这种连离开病因对象一秒钟都不行,还伴有强烈的病理性嫉妒观念。
苏无恙蹲下身来:“你不是想跟我成为男女朋友吗?这就是第一步,你要先治好你的病。”
宋慕辰慌张的眼睛还挂着泪珠,无比委屈地问:“你不是说过在一起就是男女朋友吗?为什么成为男女朋友之前要分开?治病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在一起之前必须先治病?”
这连环问问得苏无恙头大。
昨晚睡觉之前的时候,苏无恙看到佣人们帮宋慕辰收拾出来的房间,第一次尝试告诉他他应该自己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房间。
事实证明尝试无效。因为他听到要跟她分开睡,就立马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些天来营造的平静假象几乎要被他打破。
于是苏无恙抢在他大哭大闹之前妥协,同意了他进入自己的房间睡觉。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在想,到底该什么时候寻个契机让他明白他们不是连体婴啊。
所以当第二天尚源提出,在治疗的时候她需要回避的时候,她简直要心花怒放——这可是正当理由,你再怎么哭怎么闹都没用了吧?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苏无恙那股叛逆烦躁劲又上来了,那一刻真的想直接告诉他:她就是来陪他治疗的,等他好了她就远走高飞,谁要跟你当男女朋友啊。
……当然理智让她没有这么做。
“你当然要先治病呀,因为我没有病,你有……病,所以我们现在不匹配。”
宋慕辰垂着的眸子下一片阴翳,轮椅上的手指尖泛白:“苏苏嫌弃我?”
“不是……我是说……”
就这样几乎哄了半个小时,他才堪堪同意她离开一会,代价就是她的电话必须畅通,他要在治疗的过程中给她打电话确认她没有骗他而离开他。
苏无恙满口答应,因为她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而且精神治疗的时候都需要催眠,那时他根本没法给她打电话,她才不担心被电话骚扰呢。
把这祖宗送进治疗室之后,苏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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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时长一般会超过两个小时,所以苏无恙跟管家打了招呼想出去透透气,最近这些天一直闷在病房都快闷出病来了。
接送尚源的司机把车停在别墅门口,她上前去:“我想回一趟宋家取一下东西。”
其实取东西这种事情吩咐一下佣人就可以了,她只是纯粹找了一个借口想透透气。
“恙恙?”将要开门上车的时候,身后传来江子陵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江子陵嘴角晕开笑意:“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我刚从他家出来。”
“哦……”这也太巧了吧。
最近好几次偶遇江子陵,苏无恙觉得有些奇怪。
“宋慕辰在这里疗养。”她解释道。
江子陵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了。上次两人争执不欢而散的焦点就是宋慕辰。
“你要出去?我带你吧,我正好要回市里取一样东西。”他说。
苏无恙犹豫了一下,觉得上江子陵的车比上宋家的车更适合一些。
“好,麻烦你了,我回宋家。”
今天早晨刚下过雨,空气还比较潮湿,天空也较为昏暗。
“你看这天,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结伴去学校的时候?”当路过实验高中的时候,江子陵轻轻勾起嘴角问出这句话,眼睛微弯。
“唔,是啊,”她看向车窗外面的风景,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天对不起哈,我不该跟你吵架。”
江子陵明显很惊讶:“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其实我后来想了想,宋慕辰现在失去记忆退化成孩子的心智,确实不能用成人的思想去理解。”
苏无恙松了一口气,他不计较就好,接着轻快地说:“其实变成孩子也是一种幸福吧,有时候挺羡慕他的,不需要担忧未来的太多事情,只执着于当下喜欢的事物。”
“可是,一时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并不值得羡慕。”这时在等红灯,江子陵的视线直直聚焦在她身上。
苏无恙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苦笑:“谈不上痛苦,但最近这段时间的确闷得慌。”她耸耸肩。
红灯变绿灯了,他灼人的视线离开她,叹道:“他不能一直做小孩子,你也不能一直被锁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苏无恙沉默着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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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陵先把车开到宋家所在的那片别墅区,苏无恙上楼装模作样地拿了几样衣服。
而他也在一片公寓楼附近停下上楼去拿东西,回来的时候苏无恙好奇地问他:“你在帝都的公寓还挺多呀。”
去年她回国的时候因为不像告诉宋家的人,所以在他的一处公寓歇了歇脚,但是不是这一处。
“就两套。”他上车发动引擎。
“哦……我懂了,一套给外人,一套金屋藏娇?你未婚妻是不是住在这里?”苏无恙八卦地问道。
江子陵默了两秒,而后浅笑道:“你想象力真丰富。她不在帝都。”
“啊?”之前她在伦敦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江子陵告诉她江家将要回帝都发展,所以才能跟她碰面的,那……他未婚妻为何没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