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武肃帝伤口崩裂又吐了血,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心急地快步走,一只穿着麻布料子的胳膊拦住了她。
乐喜语气不慌不忙地道:“丫头别着急,要是有国丧,天下皆知,现在还没这个消息传出来,说明皇帝还有一条命吊着。”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
国丧
纪青梧一想到这处,眼前就发黑,脚都开始软了。
昭阳殿中,并没有阳光透进来,窗子都被帘布遮住,许是不想被外人打探到皇帝的真实情况。
室内的光线昏暗。
武肃帝将静心的佛经都看了四五本,但却丝毫不顶用。
已到了看什么都冒火气的地步,他又泡了一个时辰的冰水浴。
赵明琰从偏殿满是冰块的浴汤中走出,白底银灰龙纹的茧绸寝衣,腰上的系带收得宽松。
交襟领子大敞四开,饱满结实的胸口上还沾着水珠,一颗一颗地朝下滑落,消失在腰线以下的位置。
李渝宗将一杯雪莲茶放在檀木长桌上。
“圣上,您尝尝,可以去火。”
赵明琰坐在御案前,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李渝宗又赶紧再添上。
皱紧眉头问道:“怎么还没到?”
李渝宗苦哈哈地陪着笑道:“圣上,您是知道的,乐神医不是一位能用常理估量的人,也许路上额外又花了点儿时间。”
乐喜岂是不能估量,简直就是匹脱缰的老野马。
路上两狗吵架,他都得凑上去围观一会儿,按照神医本人的话来讲,就是要体验大好年华。
这么多年了,赵明琰知晓乐喜的性子,冷声道:“请不来,就去把他绑过来。”
李渝宗苦口婆心地劝着。
“乐神医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真的动用武力,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圣上心中也不好受。”
“朕现在就好受了!”
皇帝的声音如同暴风雪般凛冽。
短短半日,李渝宗愁得像老了十岁,他也没有什么更好之法。
赵明琰闭了闭眼,显然已到了忍耐的极限,将手中攥紧的杯子掷了出去。
却没有预想而来的瓷杯破碎之声。
这杯子被人接住了。
纪青梧也没想到,自己一进昭阳殿中,就有一只青花瓷杯朝着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扭腰探身,伸出双手去接,还真被她接住了。
一主一仆,看着眉目如画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殿中,手中捧着瓷杯,两人都有点儿愣神。
这次,先回神的是李渝宗。
他老脸皱巴巴地上前,语无伦次地道:“纪小姐,哎呦!纪小姐哎~”
李渝宗绕着纪青梧转了几圈,都快把她绕晕了:“真是老奴的纪小姐,上天降甘霖了,上天显灵!”
看这情态,就差没跪下来给她磕个头。
赵明琰眸底猝然亮起,盯着她看。
纪青梧手指捏着杯檐,早就感受到有一双闪着精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的发顶,都要被那目光烧秃了。
她不太敢抬头瞧他,她昨夜赶他走,今日却又主动出现在他眼前。
纪青梧都觉得自己的脸热得慌。
刚才在进宫的路上,她担心武肃帝真的出大事,走的急切了些,没留神在身后的乐喜,现在只有她一人出现。
纪青梧心焦地望了望门外,就连迎接他们的小东子的人影都没看见。
这腿脚太利索,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渝宗真情实感地道:“纪小姐,您来了,可比什么神医都管用。”
此刻乐神医在不在,都没那么重要。
纪青梧解释道:“我真的是随乐喜大夫一块来的,他脚力慢,还在后头。”
这话,也不知武肃帝会不会信。
纪青梧垂下眼帘,抿紧了唇瓣,连脚趾都在绣鞋中蜷缩着。
李渝宗走到纪青梧身边,道:“您快上前看看吧,圣上现在......十分不好。”
纪青梧抬头望了一眼,就急忙垂下头。
赵明琰的目光切切,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而后再吞之入腹,眼神比昨晚更加火热。
但语气却冰冷。
“朕好不好,与你无关。”
闻言,纪青梧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赵明琰道:“李渝宗,送她出宫,回......”至于回何处,他没能说出口。
而后,便不再开口,只用沉甸甸的目光望着她,纪青梧觉得自己的双肩都似千斤重。
开口让她走,但眼神想要她留。
纪青梧本该走的。
但皇帝越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她越觉得小东子所言非虚。见他大马金刀靠坐在龙椅上的身形,都觉得他是在硬撑着。
因为他光看肤色,就透着一股异样。
武肃帝因为在冰水中浸泡了太久,身上的皮肤被寒意刺激得发红,还带着水珠。
然而,脸色依然苍白,尤其是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纪青梧走上前,赵明琰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看她将杯子放在桌上,落在她白中透粉的莹润指尖上。
她尽力把他当做寻常的病人,问道:“陛下,身上到底有何处不对?”
赵明琰冷淡地道:“你怎么不走?”
纪青梧用着比他更冷漠的声线,说道:“乐喜大夫说要去为人诊病,我不知竟是陛下,但乐大夫帮过我,我只是为他尽一份力。”
她的明眸之下,无情也无波动。
“陛下不用催我,看完病,我自然就会走。”
纪青梧想摸上他放在腿上的手,为他诊脉,却被他抬手躲过。
她的手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就算隔着寝衣,也能感知到手下温度的不寻常,一片冰凉。
纪青梧的眉头立即蹙起,她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把手伸进他上衣的交襟里看。
温暖的手掌心按上健硕结实的胸肌,他皮肤的冷意传递过来。
见到此景,李渝宗偏过头去,蹑手蹑脚地退殿。
刚一到殿门口,就看见不远处,乐喜正背着手,一点儿不着急,嘴里叼着不知名的草杆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身后跟着生无可恋的小东子。
等二人走近,小东子道:“乐神医临时起兴,想要去御花园看看花草,奴才实在劝不住。”
乐喜将草杆子吐掉,随意地问道:“小宗子,你家皇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