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睛恢复了光明,于是男人便带着她离开了深山。
其实女人不舍得离开,她为人心所伤,害怕再与人群接触,可她知道男人并非是为她而存在。
像他那样的人,身上一定背负着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处被洪水淹没的部落领地。
看着那些站在屋顶上,树上,山丘上哭泣的村民,女人从男人眼中看到了慈悲。
慈悲不是怜悯,怜悯的本质是一种施舍,而慈悲是一种发自本心的愿望。
见众生皆苦,愿救众生脱离苦海。
慈悲心不是谁都能有,只有那些敢于直面命运的强者才能内启慈悲。
就像儒家的那句常被世人所曲解的话,仁者无敌。
不是要你用仁义之心去征服天下,而是要你在无敌于天下之后做到仁义待人。
弱者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哪里有资格谈论慈悲和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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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却后,男人和女人想帮助村民重建家园。可是村民畏惧洪水还会卷土重来,执意要告别这片祖祖辈辈生长过的土地。
上古时期,洪水比猛兽还要可怕的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男人和女人顺着河道继续旅行,看着洪水引发的悲剧不断的重现。
水中飘荡着大量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野兽的,越往下游尸骨越多。
人们畏惧洪水,却又不得不在靠水的地方生活。因为有水的地方,草木旺盛,他们可以轻易得到食物,不至于饿死。
画面不断的闪烁,最后男人和女人终于走到河流的尽头。
男人登上一座高山,望着大海,三天三夜没有说话,不饮也不食。
女人就依偎在他身边,陪着她。
好几次我看到女人因为饥饿从背囊里取出食物,又默默的放回去。
三天后,男人回过神来,对女人说了一句话。
我不晓得他说了什么,只看到女人满怀爱意的看着他,温柔的点点头。
男人和女人顺着河流往回走,一直走到河流的源头。
接下来,男人用他的长刀,开山为谷,凿地为渠,筑造堤坝,清理淤泥。
他们专注于疏通河道忘记了时间,而时间也似乎把他们遗忘。
我只看到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治理河道,脚手不离泥石。
饿了就吃鱼虾河蚌,树叶浆果,渴了就喝河水,困了累了就睡在河堤上。
这一天,男人和女人用血铸造的长堤,终于驯服了这条桀骜不驯的河道。
到了晚上,他们并肩坐在河堤上,沐浴着星光望着河水。河水安静的流淌,他们的爱也像这河水一般静水流深。
其实男人一直都知道,女人从来就没有慈悲之心,她对人一直有种本能的恐惧。
女人是部落里捡来的弃婴,捡到她的时候漫天火烧云,大地也被映得通红。
将她捡回来的人认为这是天神送给部落的礼物,所以在她长大后就被选为部落的巫师。
可是女人自己知道,从来没有一位天神回应过她的请求。
她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部落发现真相,到时候她也将难逃一死。
所以在被部落里的人绑到祭坛上的时候,女人虽然满怀绝望但却没有反抗,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就在她默默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男人来到她身边,给予了她一份从来不曾奢望过的爱情。
他的爱来的是那么的突然,犹如洪水一般将她淹没。
可又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到她甚至不需要去追问为什么会爱她,就可以坦然的接受他所有的爱。
就像他是为了她才来的人间,而她在人间就是为了等他的到来。
男人把治水当做毕生的事业,于是治水也成了她的事业。
无论男人走到哪里,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他们用十年的时间疏通了第一条江河,吸引了大量的部落在河畔定居。
接着他们又继续前往下一条河道……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男人用他无私赤诚的心感动了很多人,追随者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在他身边,他决定建立自己的家园。
在家园建成的那一天,男人做了一面旗帜,插在最高的山上。
上面写着两个古老的大字,共工。
也是从这天开始,共工这个注定要响彻诸天万界的名字才开始为人所知。
风吹动旗帜,把这个名字传遍洪荒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森林在低语,江河在低语,山谷在低语。
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生灵都在低语,它们不断的念诵着他的名字。
共工,共工……
很快这个名字就传到了颛顼耳中,共工氏族的崛起让颛顼感觉到不安。
即便共工氏族从未挑衅过别的部落,也从未有过称霸之心,但颛顼还是觉得自己在人族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于是,一场针对共工氏族的阴谋开始了。
颛顼联合重黎两大部落,不断的捏造关于共工的谣言,说他不敬神明。
促使精怪在河流中兴风作浪,再污蔑它们是共工的臣子,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凶兽相柳。
一时间流言四起,共工被定为四罪之首,就连他的妻子也被人污蔑邪魔。
当初女人所在的部落站出来,说她是旱魃的祸种,因为捡到她的时候她就在一片火海之中。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共工以不争为德,但面对咄咄逼人的重黎部落,他率领族人实施战略转移,离开水土丰沃的中原地区,向着荒凉的北方转移。
但重黎部落依旧穷追不舍,从谣言污蔑变成赤裸裸的围杀。
共工被逼迎战,杀得重黎两大部落溃不成军,血流满地。
重黎大败,颛顼以人皇之名,召集人间神鬼仙魔正式和共工宣战。
共工神威爆发,无人能挡,杀得天地昏沉鬼神当哭。
无奈之下,颛顼向当时的天帝少昊请求出兵援助,少昊遂派战神下界。
战神出兵人间,与共工九战而不能胜,派人拦截黄河之水,最后决战的时候泄山洪,冲垮了共工部落的大本营,不知多少无辜百姓被洪水吞噬。
共工大怒,与战神发起决战。
从天上打到地下,从人间杀到天界,又从天界杀到幽冥。
两人的身影传遍诸天万界,所到之处虚空纷纷破碎,三界鬼神望风而逃窜。
在共工与战神鏖战之时,颛顼集结大军继续攻打共工残军。
本以为没了共工坐镇可以轻松取胜,哪知共工大军中突然升起了第二面战旗。
女人用她的鲜血化为烈火,重铸蚩尤魔刀,九黎战旗重现于人间……
记忆定格在姜焰持刀与诸神对决的那一幕,当时的共工部落的将士已经被屠杀殆尽,所有的子民也全都死绝。
姜焰浑身是血,不知受了多少伤。
面对神魔的围攻,她没有丝毫的畏惧,昂首望向苍穹。
她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又充满了思念。
可直到她倒下,也不见共工归来……
记忆到此终结,我再也看不到后来的事。
并非是我彻底将其遗忘,而是共工将这一段记忆全部抹去了,因为他无法承受失去姜焰的悲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老人又出现在我面前。
“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老人叹息着说道。
“宿命能改么?”我问道。
“不昧因果便可以改命。”
“万事万物都是因缘聚会而成,要怎样才能做到不昧因果?”
“活在当下。”
说完,老人转身而去。
随着他的脚步,天地开始摇动,我所见的一切都开始纷纷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