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云殿的高台,日暮观云霞是最好的。
萧睦儿站到最高处,极目远眺。
大周的江山,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京畿“百峪终南,物华天宝”。
此刻云霞万里,最美晚霞天。
萧睦儿的心里没有欢喜和悲哀,一丝感觉都没有。她早已习惯没有感觉的心。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澈儿,她有点拿捏不住。
上回为了南诏亲事,他已经尽力了。
殿内,皇上萧志斜依着靠枕,疲惫的闭着眼。
“皇上,睦儿的婚事,是不是过些日子再提?”何妃轻轻问道。
“怎么?你有其他看中的人选了?”萧志揉揉太阳穴。
何贵妃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头。
“不,臣妾知道,公主的婚事,皇上早有打算。只是,上回南诏的事,有些伤了睦儿。这个丫头,从来什么都不说,不过,我知道,那件事,她是有心事的。”何贵妃替萧志摩挲着脑袋,用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萧睦儿后来被宫里人暗地讥笑。
有人说她太想当王妃了,有的说何贵妃处心积虑也没捞到半点好处,把个二公主名声搭进去不说,沈贵妃还抬了位份成了皇贵妃。
霜云殿一时被人指指点点。
连何贵妃也被人一起讥笑。
所以现在霜云殿的人没事都不出去,这也是何贵妃下的令。
霜云殿的隐忍早都是宫内有名的。
况且大公主下嫁后,皇上又只去沈贵妃的绛云殿,极少来霜云殿,于是宫里流言纷纷。
萧志伸手拉住何贵妃的手,安慰的拍拍。
“这段时日,你和睦儿受委屈了。”
“皇上,臣妾不敢说委屈。倒是睦儿,真的是委屈。”何贵妃顺从的握住萧志的手,缓声道。
“你是把睦儿真正当作了亲生,朕都明白。”萧志睁开眼睛,轻抚何贵妃的脸。
“让你跟睦儿陪她演戏,难为你了。”
“皇上,臣妾不委屈。”何贵妃柔柔的笑着。“沈姐姐舍不得大公主,同情同理,臣妾也舍不得睦儿啊。不过是皇上替沈姐姐下决心的苦心,日后沈姐姐都会明白的。”
“裕欣,你,你真的不在意封号?”萧志看着面前历来温柔顺从的何贵妃,有些歉意。
何裕欣拉着萧志的手,轻轻摇头。
“臣妾能有如今的荣华,早就足够了。再说,还有澈儿和轩儿。臣妾啊,只想要他们安安稳稳一辈子,老了我去他们封地,看看孙儿,赏赏景。”
何裕欣出身不高,入宫才从一个低阶贵人慢慢熬到贵妃,她对外也从不摆贵妃的架子,一直在沈贵妃的影子下,过得安静自在。
萧志心动了一下。看着何妃道,“以后,以后朕一定补偿你。”
何贵妃伸手替他捏肩头。
“朕好累。前朝事就多,回来还要安抚沈妃。只有到你这里,心里才能真的静下来。”
何贵妃眼中柔光闪现,散下漆黑长发,伏在萧志腿上。
两个人默默不语。
萧志只想享受安静,什么都不想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何贵妃的眉峰轻轻动了一下,继续安静的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心里可一点都不安静。
皇上今天来,跟她说,皇后跟他说起二公主的婚事了。
皇后的意思,大公主出嫁了,二公主的婚事也该提到日程上了。
皇后为何出手,何贵妃心里也明白,无非是要把二公主嫁出去,平衡后宫的势力。
沈贵妃一跃而成沈皇贵妃,皇后应该最难受。
所以,她提议将二公主的嫁给静安侯孙子,大周三公子之一,邓通。
静安侯跟永平侯一直斗的你来我往,从不安宁。
永平侯跟轩儿有半师之谊,这也是皇上默许的。
静安侯的儿媳沈氏,跟皇贵妃是堂姊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不错。
皇后要把二公主嫁到他们家,这是把邓家也拉到这场即将到来的生死大战里来。
即便静安侯依旧不明确阵营,但表面上,她这边搭上了两位大将军,总算把大公主下嫁,成为南诏王妃的劲头给挡了一下。
可是,被皇后夹到她跟沈皇贵妃之间,自己可是太难受了。
稍不留神,自己就会被碾轧成粉齑。
可是要拒绝,总要有一个皇上拒绝不了的理由。
。。。。
齐珂那晚随着清河的车驾回到了齐府。
老太太已经彻底放弃寻找这个孙女了。
这样的例子不久前就有先例。
定远伯府里一位小姐,在出游时被歹人所劫持,不过是为了索要银钱,把她关在柴房里一夜。
第二日,定远伯凑足了银两,被关了一夜的小姐随后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丢在府里后门。
本来也就是普通的绑架,然而这位小姐从此清誉就被毁了。
众人嘴里,这一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弱女子,被抓进豺狼窝里,怎么可能囫囵的出来?
没人肯信。
这还真是众口铄金。
为了这个原因,定远伯的这位小姐,死活定不下亲事。有愿意娶的,不是狮子大开口讨要一份丰厚嫁妆,就是家里正妻死了娶填房。
到了最后,连那劫匪都忍不住,天不亮贴了一个告示,说自己是侠盗,只劫富济贫,却从来不会趁机不轨。
可是这样的话,反而越描越黑。
这人就又开始传言,别的劫匪谁还会替苦主喊冤,必定是跟那小姐有私情,因此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小姐洗白。
最后,那小姐深夜在闺房悬梁自尽了。
前车之鉴。
到了这会儿齐珂还找不到,一定也是被人劫走了。
就是送回来,只怕也不是清白之身了。
就在这时,清河长公主亲自坐了马车来恒安伯府里。
外面通报长公主到,齐老夫人慌了。
这又是什么事啊,长公主几乎不踏红尘,这么晚到府里,一定有大事。。
丢了一个孙女儿就够凌乱了,但长公主也不敢慢怠。
齐老夫人亲自去大门迎接。
长公主一辆公主仪仗马车里,走下来一位面色沉静的少妇。她身上的缁衣代表了她的身份。
众人跪迎。就连二太太徐氏也不得不跟着行礼。
清河轻轻搀起老夫人,笑吟吟道,“看我把谁你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