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太太果然叫了她们过去,来传话的丫头笑嘻嘻道,“说是几个哥儿们费了好大的气力抓的泥鳅!老太太高兴,叫晚上都去墨韵堂用饭,好好热闹热闹!连果子酒和甜水都备好了呢!”
到了墨韵堂,眼见一屋子的人影儿,话语喧哗,好不热闹。
沈氏也早就到了,算了算,连齐瑶在内,一共八个小的。虽是有些挤,也能坐下,还热闹。便从库房抬了最大的桌子来,放在花厅中央,开了窗,一面是一院子的花木葱茏,一面是几株海棠,十分开阔。
崔老太太心情大好。一桌子菜都是邓氏和齐瑶爱吃的,自己胃口也开了,多喝了一碗汤,见小孩子们拘谨,便离了席,领着沈氏和邓氏自去坐在后厅说话。
老太太她们一走,席间果然就热闹起来。
邓通只坐在那里笑嘻嘻的,管住众兄弟不许出格。“六妹妹如今大了,你们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淘气,不许惹妹妹哭,听到了吗?”
欣哥儿跟澍哥儿一对双生子,偏性子一个热,一个冷,欣哥儿话极多,嚷嚷着讲怎么挖泥鳅最快,澍哥儿只安稳的坐着,不说话。
齐瑶冷眼看着,众兄弟并不分嫡庶,邓通待他们都是一般,对淮哥儿跟郭哥儿也十分照顾。
只是淮哥儿跟以前不一样些,话极少,眉目间透着郁郁寡欢的样子。
淮哥儿只给齐瑶夹菜,等她快吃完,立刻又是一盘,满满的。
邓昭儿酸道,“可是没见过淮哥儿对我如此细心,我还是你亲姐姐呢!”齐瑶抬头扫一眼邓淮,他也只笑笑,伸手替邓昭儿添了碗汤。
这辈子偷听姐姐跟邓昭儿说话,她才知道邓淮的心思。
不过,姐姐最后还是选择了嫁给孙家。如今,姐夫待姐姐又极好,姐姐跟姐夫恩爱甜蜜,不像上一世,姐夫因自己有病,怕拖累姐姐,执意退婚。却没料到,姐姐躲到庄子里,终了一生。
上一世跟这一世,姐姐都没有选择青梅竹马的淮哥儿。
这只能说是运道。
好在这一世,姐姐婚事完满,淮哥哥大约也不会为了姐姐伤心了。
看淮哥哥的性子,也不是看不开的。只是上一世,因着姐姐避世乡下,不再论婚嫁,他才孤独北上,在关外一世都没回来。
邓采儿跟齐瑶年岁差了不多,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只管吃饭,她也生的珠圆玉润,不见丝毫扭捏畏惧。可见没有因为庶女身份,在家里受欺负。郭哥儿小,坐了一会儿,就被乳母带到一边喂饭去了。
吃了饭,围着崔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嘱咐几个哥儿不能贪玩,日日还是要练功的。众人忙随着邓通起身都答应了,哥儿几个究竟坐不住,要出去散散食,临走都跟齐瑶约了明日带她一起玩,就都走了。采儿跟郭哥儿跟着也回去歇着,只留下了邓昭儿跟齐瑶。
墨韵堂安静下来,丫头们重新换了茶,沈氏也被老太太打发走了。本来也要邓昭儿走,齐瑶不肯,老太太也想着让邓昭儿多知道些世事,便没坚持。
“齐府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些年,你娘受了不少委屈,可恨的是,当年我只教给她做个好媳妇,却没教她护好自己。”崔老太太开门见山,对着齐瑶道。
“如今她自己有了主意,也要听听你跟璋哥儿的意思。璋哥儿是个藏不住话的,因此我便没叫他回来。”
齐瑶听这话里有玄机,便凝神静听。
邓昭儿知道老太太这是历练她,且这是姑姑的家事,也轮不到自己说话,便安静坐着,只听着。
邓氏抬头看着老太太,又瞧瞧齐瑶,半晌才艰难开口道,“瑶儿,今日是要跟你商议,因着母亲这样做,只怕会拖累你跟璋哥儿。若是你不愿意,只当娘没说。”
齐瑶等着,却满眼的鼓励。
“我知道,你跟你爹感情不错,他待你,待璋哥儿,都是不错的。
只是,这些年,他的心思,不在娘这里。这回,你祖母那样发作我,他也没替我说一句话。娘对他,实在是没什么指望了。”
邓氏缓缓的说着,一面又怕伤齐瑶的心,一面也有些话不能说太多,毕竟女儿还小,许多事还不能体会。
“娘,我知道的,爹对姨娘比对娘好。”齐瑶干脆戳破那层窗户纸。“爹如今也不像个爹,对娘对哥哥,都不放在心上。”
齐思远这些年,对他们,实在是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话虽难听,也是实情,邓氏便接着大胆道,“瑶儿,我如今想着要和离。不想再回到那个府里,日日都觉得憋闷。
可娘也得替你跟璋哥儿考虑。
有个和离的娘,璋哥儿且不说,只怕你的婚事不好说,所以娘的意思,等你及笈后,定下亲事,娘就搬出齐府,再不回去了。”
为了齐瑶,她愿意再等一年。
崔老太太担忧的看着齐瑶。瑶丫头毕竟还小,这些事,不知道她担不担的起。以往她的脾气也不好,怕如今跟她娘闹别扭。
齐瑶摇摇头道,“娘,我不愿意。”
邓氏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她就知道,她这个女儿还是爱面子,父女之情,终究是难免的。
崔老太太见她母女果然闹了起来,便打圆场道,“这事突然,瑶丫头一时想不通也是有的,这事怨我,你娘本来不想跟你说,是我催她的。既然瑶丫头不愿意,此事暂且不提吧。”
齐瑶本来还想问问崔老太太意思,听说是她催母亲跟自己商议,便知道外祖母的意思跟自己一样,长痛不如短痛,早了早好。
要不然,娘会把此事按下不提,等到她及笈后再说。
可她不愿意娘再去齐府受齐老太太的气。
“外祖母,您跟母亲不要担心瑶儿,瑶儿不怕什么婚事,将来娶瑶儿的,若是因为娘的事迟疑动摇,瑶儿也不愿嫁他。
娘的心愿,就是瑶儿的意思。瑶儿不想娘为了自己跟哥哥,还要忍下去。这些年,娘已经太委屈自己了!”
齐瑶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