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和阳也算胆大,他是一个人来的百蛮山。
但许飞娘早就做好了布置,她与陆蓉波、毒龙尊者联手,再由施龙姑、薛蟒与裘芷仙借了毒幡将其围在内里,才轻松将他拿下。
说是轻松,其实也不轻松。
尚和阳为魔宫地狱而来,但与许飞娘见面,她提都不提一嘴不说,居然还想将他的东方魔教并入那听都没听过的百蛮宗内。
而后毒龙尊者这以往的老战友现身摆明了站在飞娘一边,但尚和阳非但不惧反而一喜。
飞娘口里的魔宫地狱十有**是真,不然那毒龙老狗怎会在此?
待到翻脸动手落于下风,尚和阳居然还没有退意,直到陆蓉波也加入战团,外围三人使着毒幡围拢,他这才想着要跑。
而这时,飞娘已祭出了百灵斩仙剑,此剑剑意一现,被毒龙、陆蓉波紧紧缠住的五鬼天王才束手就擒。
那尚阳阳外貌乃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身穿一件红短衫,赤着一双红脚,颈上挂着两串纸钱同一串骷髅骨念珠。
双手一执比他还高的金幢,一执一五个骷髅头叠在一起的铜锤,周身还时不时有红云烟雾围绕。
光这扮相就尽显威势,但那张脸,又立即将这等气势破坏的一干二净。
五鬼天王有一张又红又圆如同满月的超级大饼脸,天生的一双圆睛怒目与那浓眉横亘在上半部分,与下面的大鼻、血口还有脑袋旁边的招风垂耳在脸上的地位实在是难分高下。
很难有人将每一个五官与那脸型都长得如此显眼,但尚和阳做到了。
待得唐石瞧见他时,简直错愕难耐,心里忍不住的想要发笑。
看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脸上全是特色的东西吸引,很难在意、发现他的整体相貌。
因为这番组合让人一看就忍俊不禁,笑过以后记忆的点全在那些在记忆里被强行分开存放的五官上。
或许,这就是天然的伪装术。
是个当魔教头子的料!
……
“尚道友未曾听过我百蛮宗?”
虽然极度想笑,但唐石不得不沉着脸开口问道。
众人这时在形如蜘蛛的宗门洞府内,听得甄氏兄弟禀报唐石就从地宫赶来并随手将由洞府入地宫的入口封了起来。
五鬼体内的阴魂已经注入精血池内,因其数量众多,紫鸢早将柒禾唤来协助她一起控制。
在事成之前不能受扰,以免阴魂在血池之中相互吞噬、逃逸。
虽然有都天聚阴袋可收,但内里现有的死气是用来应对不时之需与人间界界力的最后保障,暂时间不可与这普通阴魂相混。
地宫里的初凤等人已彻底将此处当成了紫云宫来布置,这让唐石放心不已,又经过与紫鸢的谈话,唐石收了往日对许飞娘那等随其自然之心,也算是略微防范了一番。
“听闻你这里有魔宫地狱?”
尚和阳眼里炯炯,露出希冀目光反问。
唐石自然要装作吃惊模样。
紫鸢通过裘芷仙体内的两心知知晓众人谈话,唐石虽然知道这是许飞娘诓这人来此之因,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道友此话,从何而来?”
“许道友托人传信,说这里纳血收魂,正在炼制魔宫地狱……”
尚和阳见唐石模样惊讶,心下一沉,话语声渐小,说到后面,已转头看向飞娘,眼中满是愤怒。
“我请许道友唤道友前来,说的可是联手抗击峨眉一事……”
唐石作势也瞧了飞娘一眼,见她一直保持微笑,心下对这女人心里素质一顿佩服,然后便自行顿住,直到尚和阳面色沉到了底,周身泛出道道红雾后才继续开口,“我虽不知许道友如何对道友说的,但你若愿来,那凭魔宫地狱精炼功法一事,我可允你!”
话音一落,尚和阳一愣,那边的毒龙已扭捏身形跨出:“掌门师兄,好歹我与尚道友一东一西为我教争光,为何在孔雀河畔你都未与我谈及地狱之事?师兄此举,当真伤这我做师弟之心……”
尚和阳反应过来,不理其他,直直盯着唐石:“你所言当真?”
“我可以神魔起誓!”
“好,你是这百蛮宗的宗主?”
尚和阳大喝一声,又问。
唐石完全不知他的脑回路如何之想,刚一点头,尚和阳再道,“如此,我愿带我宗并入百蛮宗,但我须第一时间使用魔宫地狱!”
唐石沉吟:“这恐怕不行,至少得在半月之后!”
“好,现在你可在我身中施下禁制,然后我回我宗门将座下弟子与我师尊所立宗牌一并带来!”
唐石顿时侧目,这就是毒龙尊者口里无利不起早的五鬼天王?
居然如此耿直,如同铁憨憨一般。
那边毒龙又跳将出来,声音凄厉:“师兄,我也要借地狱炼法啊!”
虽然知道毒龙是个演员,但他与尚和阳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渴求,于是唐石有些不明白那地狱,当真就如此的吸引人?
而为何自己没有一点感觉?
见他沉默不言,飞娘突然开口:“既然唐道友需处理宗门内务,那我就回炼剑屋了!”
说完飞快离开,唐石一愣,便随她去了。
自己好像被许飞娘了误会了……
若不是知晓她在自己这边搞幺蛾子,她如此之态还当真会让唐石觉得此举很知进退,让人舒服。
但现在唐石心下却是越发的忌惮她。
所以说,有时候心思深沉也不是什么好事!
……
飞娘一走,毒龙尊者正欲再度跳出表演,唐石当即将他制止:“如你有所需,自然也能以地狱炼法!”
毒龙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整个一喜怒形于色。
“二位,如何对那地狱如此渴求?”
唐石见状,立将心中疑问问出。
毒龙尊者与尚和阳对视一眼,又作出一惨淡之状开口说道:“掌门师兄,你当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唐石实在不想见他这幅模样,冷哼一声:“毒龙师弟,我聚你等前来,只因大家同属一教又都有那峨眉强敌在侧,我等若不聚团抱堆,世间奇宝、机缘不仅全与我等无缘,还会被峨眉中人穷凶极追。
你我在一起,本意是相互利用,而非我单方需要你为这宗门做些什么,所以,我当真不知你到底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这叱咤西方的一教教宗,这么多年以来所学的最精术法,就是藏拙么?”
毒龙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尚和阳在旁不屑的道:“他那性子,就是自以为阴沉而以,让我来说,如此拘束装模作样,完全就与我教随心所欲功法准则相悖……”
“师兄,此间之事,就是你所问的因由啊!”
毒龙一阵苦笑,“我所承道统中,毒功乃是小道,但不曾想我却以此闯出了这等名头,每每想起都让人哭笑不得。”
说到这里,毒龙再与尚和阳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一顿黯然。
在这一刹那,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居然在唐石面前共情了,让人好不尴尬……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等师尊早死,我等所承道统之中的地狱枯竭而致!”
“尚道友比之我来还算幸运,无行尊者前辈给他留了数只顶级阴魂,若保养得当,还能不断以此凝练功法,可我却是什么都没有!”
“我等魔教之功注重变化无形,所修功法大多需用各种阴魂,但一般阴魂根本承受不了多次祭炼之法,且越是高深的功法,对阴魂的品秩需求就越高。
那些天然的,个个还凶恶无比难以捕捉,稍不注意便会自己受伤、让阴魂品秩下降,实在是难啊……”
唐石一听,这毒龙尊者的过往,居然与绿袍老祖何其的相似!
以往的绿袍,明明承了部分魔教功法道统却以毒功为主修功法,仅炼了无数魔功法术、幡旗,原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我等入世的魔教弟子大都修为不高,功法也偏向各种极端术法,若非如此,根本难以在修界行走。”
毒龙说着,又莫名感叹,“也算我等运道不佳,此间时期离大天罚不远,我教诸位前辈神主早早各自闭关不出,教中可由我等借用的地狱完全都在他们魔宫之中,如此,方有峨眉势大,正教大昌之像。”
说到这,刚刚被唐石说穿的戏子之样再现,凄然看着尚和阳,“想来尚道友与我一般,虽然挂着我教之名,实则当真难以符实!”
“既然如此,为何你等不自行炼制地狱?”
听得唐石之问,二人一顿苦笑,“掌门师兄,我等教中从长眉老儿斩杀天淫教后,只有鸠盘婆在教中前辈帮助下炼制了地狱,其中甚难不说,那浩瀚的精血更是让我等望洋兴叹。”
尚和阳听得“鸠盘婆”三字顿时开口:“鸠盘婆这臭女人当真可恶,我数次传话求借魔宫一用,她却推说她赤身教内全是女子,拒我等踏足其间。而唯一活跃于世的尸毗前辈,我也递话数次,而他也根本不理!”
“我师尊所传五鬼在历次争斗里损伤无数,若再无地狱中凶恶阴魂与精血相补,怕是便会消失人间。到那时,我功法不能再进,更失自身凭仗,如此修途黯淡,别说与正教敌对,怕是连属于我的小天罚都难以渡过。”
这两兄弟越说越是凄惨,唐石先是略有吃惊,又暗自窃喜。
幸得自己往日得天魔无相血影功与都天神魔功法后就一直疏于修炼,仍以百毒魔功为自己主修之功。
若非如此,怕是自己也会早早陷入窘境,而更关键的是,自己当时手中还有都天聚阴袋,如枉自乱用,那不得早早就横死当场?
自己无心之举,居然还逃过一劫,当真是此世欧皇。
……
不久后,尚和阳离开,唐石回到地底,峨眉凝碧崖上又来了一位客人。
“爹爹!”
李英琼被荀兰因唤入石室,瞧得室间正中那发色斑驳中年男子,不由得大喜而呼,当即如乳燕归巢飞扑来人怀抱。
此人正是英琼之父,拜入了白眉禅师门下的李宁。
两人已近一年未见,英琼早已日思夜念之致。
“好了,英琼我儿,你等掌教还在此处,可别让人笑话!”
李英琼一听,从李宁怀抱挣脱,这才发现室中东海三仙连同荀兰因俱在此处,当即小脸一红,挨着对诸人见礼。
妙一笑道:“这下李道兄见着英琼,可该说明来意了吧。”
李宁对妙一礼,正色道:“妙一掌教客气。半年之前,家师派我去西南十七圣地的依还岭中驻守,为依环圣姑洞府守道。家师曾言,琼儿与圣姑颇有因果渊源,若圣姑之徒不反,便待琼儿自凭缘分取洞府中所留毒龙丸与栽植的十二种灵药仙草,但若那女徒存有反心,则让我速来此地接英琼去取这机缘!”
“佛门依环圣姑?”
苦行头驼闻言开口,见李宁点头,又对妙一道,“优昙大师往日曾与我传信,讲若听圣姑,需遣易静!想来就应在这里。”
“如此,就让易静师侄与英琼和李道兄走上一趟,你看?”
“甚好,听家师之意,我不便入府太深。正担心琼儿一人我无法时时照应,若有其同门相陪自然是再好不过!”
李宁闻言一喜,英琼在旁看得李宁许久,这时叹道,“看来爹爹功法精进异常,往日华发,竟然已有多半返黑了!”
荀兰英当即接过话来:“那是白眉禅师佛法精研之故,李道友本就年岁不大,只是往日生在乱世亏空良多才致容颜变老,而现有佛家功法相护,就算返老还童也不在话下!”
李宁一笑,正欲开口,荀兰英又道,“李道兄半年之前就离山至此,不知与师门之中可有联系?不久前我曾上门送开府拜帖,不曾见得白眉禅师不说,就连朱由穆道友,也好似有事未能拨冗相见……”
李宁一愣,接而说道:“我尊师命一直未回,荀道友如此之说,当真让某心绪不安!”
“无妨,白眉禅师功力深厚,怎么可能有事,应该是我缪想了!”
荀兰因当即一脸歉意,看了一眼英琼,又对李宁道,“既然那圣姑洞府机缘落在了英琼身上,道友不妨便在凝碧崖上小住几日。道友入佛门不久,需时时修炼佛功,难与英琼相见,此次,不若就在此地,好好珍惜此时之情。”
李宁正想拒绝,又见英琼渴求脸庞,终究是佛功不深,没能忍下心开口说出“不行”,只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