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数丈之处,此间石室青玉墙壁之上,略显诡异的挂有一幅画像。
画像之中,一道姑云鬟端详,姿容秀美,道衣飘飘,出尘逸凡,尤其那双凤眼,一经看去,便入陷落万丈深潭,心神齐慑。
“由道入佛!”
以道家之功修出境界,得以由白眉传授佛功得升西天,此画像,正是那屏风之上东洞之侧唯一写下名字的事物。
江念倾。
毫无疑问,画中女子便是圣姑。
那屏风之上所写这名字,就是圣姑的本名?
众人一顿揣测。
画像上除了人像外,在圣姑身前还矗立着一座大鼎,那鼎通体翠绿泛光却瞧不出材质为何且鼎身之上全是朱砂挥写的符箓。
四人刚将此画看完,画中那道姑好似莫名动弹了一下。
霎时间,一道光芒闪出,此间四人全然消失。
而挂在青玉石壁的画像里,又多出了四名女子。
易静最先反应过来,只觉身前身后一阵难已言喻的气息透出,眼前的景色便已大变。
身前的画中道姑已成一漂浮的虚幻人影,而那大鼎居然已成实物,俏生生的立在身前。
她顿时一惊,向后一看,三位师妹面色惊异,而刚刚所在石室连同屏风、通道上,已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浓雾。
“道友,还请出手相助!”
“诸位,我等必有厚报!”
屏风之上那两个小人此时呼救声又起,传入众人之耳,声音怪异、空灵,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易静师姐,这就是圣姑所留宝鼎?”
这时,李英琼回神,看着不远处的碧玉大鼎问道。
易静顿时醒悟,回眼一看,心神皆紧,呼吸变粗。
画像即便再是活灵活现,也无法表达此时圣姑遗像虚影带来的感觉。
九尺大鼎无虚再言,鼎里灵动不已,隔着鼎身都能热烈的察觉内里法宝气息。
而静立此地的圣姑虚影,此时好像就是宝相夫人的同类,那不算顶级的美颜加其身段,易静一眼看去,心神全数不自觉的被其吸引。
不对,是那双眼睛!
“不要与圣姑遗像虚影对视!”
她刚一说完,英琼便接过话来,“为什么啊?我觉得圣姑的眼睛好温柔。”
易静一听,心里又是一惊,这是眼神千面?
她回头一看,除了云凤之外,英琼、英男两人根本未有理会她的话,目光仍停留在圣姑虚像之上。
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道友救命!”
屏风内的声音再度传来,易静顿时一阵烦躁。
“此鼎定是藏宝之所,我等再行取宝,再度势救那两人。”
易静闷声说完,领着英琼三人朝着遗像虚影一通跪拜通诚,然后起身,恭敬走到碧鼎身前,一手轻握鼎盖,深吸口气运力一揭,碧鼎毫无反应。
她心中诧异,自己按李宁所说虔诚跪拜求圣姑赐宝,若她不允,这神念遗像必定会有提示,但现在它一未示警,二来自己也施了七八分力,未何这鼎一动不动?
正自想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之极的叹息,后颈之上又吹来一阵轻风,那感觉好似有人紧贴在后朝自己吹气。
她立时大惊回身一看,只见英琼三人并肩站在身后,而外面罩有浓雾的石室、屏风外皆自无人。
一见如此,易静又回身向圣姑虚影看去。
顿时发现了些许端倪。
此时的遗像虚影丰神如活,玉唇微露,脸上好似挂有一丝笑意。
圣姑神念遗像在与自己开玩笑?还是这开鼎之举实则是一术法考验?
易静思绪百转,当即手中捏一破幻法决向身前玉鼎一挥。
“师姐,爹爹说不可毁坏洞中景物……”
英琼见易静取盖不成居然出手,立即将李宁所咐喊出,话音未完,易静早已将法决挥出。
法决容量出,碧鼎与圣姑虚影皆无反应,易静心头略烦,头也不回:“英琼师妹勿惊,我自有分寸,你只待我将鼎中法宝取出分润即可!”
她再伸手抚鼎,暗使大法力猛然一揭,但这下非旦碧鼎仍是毫无反应,就连双手都似粘连在了鼎盖上。
同时,耳中又传一声冷笑,整个身后又传狂风,易静大惊,阿难剑“锵”的一声从身中飞出,直扑身后感应之处。
“易静师姐!”
英琼三人见易静突然出剑刺向身后某一空处,皆是大惊。易静一剑既出,那感应立消,她驭剑凌空,手上一松,粘连之感又随法力撤销而退。
“这里有异,诸位师妹,可使剑与我守护。”
易静一击不中,面色微沉,见那遗像虚影笑意好似更浓,便开口吩咐众人。英琼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圣姑遗像面上那似有似无的笑容,一听易静如此,立起飞剑定在四周。
云凤早知自己与林寒、英男一道只为英琼、易静二人护道取宝,心中虽对易静事事争先略不感冒但未作他想,但英男与英琼相厚,见易静如此却是有些不忿。
再看英琼,一脸全神贯注,喊着“师姐小心”后使紫郢紧紧护着易静,心中暗叹不已。
若比心思澄净,英琼应实是三代弟子里的唯二之人,难怪受掌教等诸多人疼爱,与金蝉一般,受诸多同门喜欢。
……
易静点了点头,再度深吸口气,第三次伸手抚鼎,心里暗想:若再揭不起此盖,那只好借助法宝将鼎身灵符破了。
但这次刚一伸手还未及鼎身,那遗像虚影忽然转笑为怒,飞速抬手朝鼎上一指,碧鼎瞬间碧光大放,鼎盖之上镶嵌的万千扭珠里顿喷丝丝五色光线。
易静早有留意,圣姑一动她便身子扭撤,一时间身中华光大盛,诸多护身法宝齐亮,绕是如此,她仍“蹬蹬蹬蹬”猛退数步,心中一顿骇然。
那五色光线乃玄门之中的大五行绝灭光针,道行稍差的人被它射中,射身身消,射神神灭,以自己之状,若受光针虽不致如此,但一个重伤却是绝计逃脱不了。
这一场虚惊当真非同小可,且那鼎上不知还有何等术法,易静顿时不敢造次。
见易静都已如此,英琼等人自然也惊。
英琼刚想开口说不如先救屏风之上的两个小人再让他们破鼎。此间立起一阵怪声,接而渐大。
声音来自于碧鼎,如同牛鸣一般。一起之后又成细雨细风之声,而圣姑虚影怒容消减,那手上动作,居然好似是在请诸人向前。
四人见状小心靠近鼎侧,各声消失,转而化为一女子口音:“开鼎者李,毁鼎者死,琼宫故物,不得妄取。”
声音一出即消,此地立时一片寂然。
碧鼎鼎盖之上细孔内又冒起一股异香,香烟袅袅,彩气氤氲,一触众人之身,根本不需要细嗅便让人心神俱爽。
易静一听,心里顿黯,哪里有什么考验,这一切,明摆着是说此鼎须由李英琼来开,而这鼎中之宝,也是应在了英琼头上。
她不高兴,英男、云凤却是一阵心喜:“英琼,圣姑神念遗像属意你来得宝呢,还不快去!”
听得两位师妹声音,易静莫名难过,她平日眼高于顶,眼见圣姑洞府之行便要功成,却无端受此一挫,连带着对圣姑都起了不快之心。
“易静师姐,那我去试着开鼎?”
这时,英琼的声音传来,易静回头,见她仍是一幅惟自己马首是瞻之色,强颜欢笑道:“我痴长你等数岁,略知法径,但没有强将法宝视为囊中之物之心,只想早早取出与英琼分润,不想圣姑有些安排,倒是让诸位师妹看笑话了。”
英琼忙道:“易师姐,我等同门姐妹,怎会如此看你?待我取宝之后,看有无趁手诸位师姐之物,再行分润即可。”
易静颇为感动,但余英男在旁却说,“英琼好意,我心领了,但此间本就与我无缘,且圣姑言中有‘李’有‘琼’,明显是说鼎中之物全由琼妹所承,若你乱许,怕是不尊前辈所赐,下次再来此府除那艳尸,恐有大患。”
云凤也匆忙点头:“英男师姐所言极是,琼妹千万勿有此念。”
一番话听得易静一阵愠怒,两位师妹说的,好像是我瞧上了此间法宝?
正欲开口,但立时转念一起,若此时辩解,岂非侧面相应自己觊觎法宝之心?
心头顿时窜起一股鬼火,好似被噎了老大一块肉骨在喉,易静忍着狂怒对英琼道:“两位师妹所言极是,英琼师妹勿要再作如此之想。”
说完之后,心头更加难受,自己一片好心,却连番被师妹误解,此间一行,当真吃力不讨好。
一想到此,又迁怒圣姑。
好歹也是上却仙界之人,不仅拘泥性别,还有如此多的固执,就连所留神念遗像都喜形于色。
在外留有遗书供世间修者揣度洞府术法禁制,惹得人来又将其困厄于此,到了临门一脚揭鼎取宝时还尽自卖弄玄虚,不在遗偈或屏风之上说明。
若非自己法宝众多,险些被她暗藏的大五行绝灭光针所伤,如此之作显尽了小家气息,当真名不符实!
心中怨念一起,便自生生不休,那神念遗像似乎有感,如同深潭一般的目光里闪出一轻微之光,落在了易静身上。
……
同一时间,北洞上层,艳尸盘踞之府。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躺在石塌之上美轮美奂、栩栩如生的艳尸遗体突然生生爆开,生化成渣,接而光芒四起,一经照耀,身渣又化虚无。
异状刚起,此洞立传阵阵凄厉嘶叫。
“啊!”
“啊!”
“我的……身体!”
嘶叫过后,一生硬无比的女声响了起来,听那声音,好似已有多年未曾说话。
正待这时,一道祥光现出此间,在那光影内有一模糊光团,光团里似有人影,但别说相貌,就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你困在此地已久,难道不想重见天日?”
光影一出,嘶叫立顿,那声音全然由大法力而汇,精纯之极,落入耳里只知其意却根本不辨男女。
“我要……我……身体。”
生硬声音再起,透露着对自己身体的无比眷恋。
“我在外面,替你寻了一具更好的身体。”
“更好……不……没有……我……身体……更好!”
“你不曾见到,从何而知那身体没你本体为好?”
精纯法力之音不分悲喜,语速全然一致,“那具身体早被天道认可,你若能将她抢来,不仅可避你身之中无数天然大劫,而且可永留人间,到那个时候,此身在你掌握之中,你想如何雕塑其形,人间界中的一切,都不会再阻拦你。”
此言一出,石室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生硬的声音缓缓响起,但这时她那语气却再无磕碰之感:“你所言当真?”
“你性子如此谨慎,这么多年始终如一,那你自问,我可曾骗过你?”
“此事非同一般,我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光团一听也不回话,直接弹出一道光点,光点瞬间变大化成一道光幕,在光幕之中,李英琼四人身影纤毫毕现。
“好,我答应了。”
……
而在这时,紫鸢与铁姝却在一一望无际的粘稠海面上,盯着下方扑腾之势越来越缓的一男一女。
一双男女头上顶着黑雾光罩,两人身在海里,身中时不时的闪出白光,似想切断粘连在身的海水,但任由他们如何翻腾施为,那海水永远都有无数白丝将他们紧紧相缚。
两人就像掉入了液态蛛丝所成巢穴,越挣扎身上蛛丝越多,越挣扎身上越是无力。
若唐石得知此状,必定心中疑惑良多。
明明紫鸢铁姝走的中门,怎么会到了走左门才会到的地方?
“两位道友,你们也看到我们再无反抗之力,若你们再不施救,我二人怕就会被此水化去了。”
一身线条极粗、须髯如戟的男子喘着粗气开口,“我卫仙客可以起誓,若二位道友此行搭救,我与我妻辛凌霄必定无事不应。”
紫鸢笑道:“你说此地禁男子入内,你妻子也妄遭灾祸,那我等救你,岂不是会如此一般?”
“我现在身形不便,两位道友若是不嫌,可施法宝将我身中男子之状毁去即可。”
紫鸢与铁姝同时一愣,当着自己妻子让我等如此操作……
兄弟当真有才,不过在这仙人之府如此之行,岂非自欺欺人?
“我夫妻二人熟读圣姑遗书,知在此地留有圣姑神念,我虽因趋利犯禁,但如此表心,想来圣姑身为佛门中人,也不会赶尽杀绝。”
卫仙客凄惨言说,紫鸢铁姝一听就知此话是说与圣姑神念所听,静待片刻未见异样,铁姝眼中精光一闪:“好,那如紫师姐所言,她会在你二人元婴、元神之上种下禁制,然后救出你等后,你们再带路寻宝。”
“好!”
“那我可要开动了!”
这时,铁妹手中出现一道黑烟所聚匕首,似笑非笑看着下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