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和少女相处的时间走得极快,他没觉得过了多久,夜幕已然降临。
长街变得冷冷清清,周围的大户小户都亮起灯火。两人在夜色下并肩走着,丝毫没有恐惧,天上疏星淡月洒落的光辉,足以教两人将眼前一切都瞧得清楚分明。
“大叔,你听到有什么动静没有?”少女突然道。
季寥眼睛一咪,道:“前面有人。”
他一步迈出,人已经在十丈开外,大街上本来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此时却突然蹲着一个佝偻的老妪。她正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在咀嚼什么。
季寥一到她身后,老妪就转过来,露出森白的牙齿,上面混着还没吞咽下肚的血肉,她怀里抱着位已经血肉模糊的婴孩。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很难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周围响起风声,四面飞出无数的银针,如疾风暴雨般打向季寥。
季寥的袍袖立时鼓胀起来,他整个人好似陀螺一样旋转,从地上升到天空,最后那些银针打在他的道袍上,纷纷被弹开。
季寥再度缓缓降落地面,刚才的老妪和抱着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地上依稀可见一团绿色的脓血。
那些银针落在地上,亦化成腥臭的毒雾。
季寥掐了一个清风诀,登时一阵风起,将毒雾吹散。
少女这时从远处赶过来,她似是很担心季寥,身子急速靠近。
季寥刚想说:他没有事。
却突然间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少女身上冒出一道刀光,速度凭空快了近十倍,要将季寥的头颅斩断落。
季寥神色微冷,身子突然缩了一截,险险避开刀光,一只手从袍袖里伸出来,抓住少女的手,滋滋声响,少女化为一团气泡,猛地炸裂。
镜魔能力实在太特殊了,他竟一点察觉都没有,便再次进入对方的镜像中。
镜像是镜魔的天赋能力,能将真实的外界反馈在镜像里,同时操纵里面的人和物。在镜像世界里,很难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旦稍有不慎,就会中暗算。若是一直凝神戒备,将会遇到无休无止的挑战,纵使修士的耐力惊人,亦会变得疲倦,直到最后要么被镜魔俘虏,要么变得疯狂。
好在季寥的意志力极为坚韧,而且镜魔要是操纵鬼物来对付他,将会是徒劳无功的举措。他对阴气有十分敏锐的感觉,并且丝毫不惧任何阴气幻化的鬼物。
若是镜魔操纵那些行尸走肉,亦会被他强大的武力摧毁。
长街的冷清在季寥这一下后,突然一扫而空,周围再度出现繁华热闹的夜市,大红灯笼高高挂着。
季寥眼中的一切都开始染上血色。
“大叔,我在这里。”
人潮人海之中传来少女的声音。
季寥的听力超绝百丈,但此时也没法分辨出少女的声音来自何方。周围讨价还价的叫卖声,小贩的吆喝声,更让少女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心头莫名开始烦躁起来,不由得念动虎豹雷音。骨髓气血开始震荡,季寥仿佛化身一座烘炉,要将这夜晚的凄寒彻底驱散。
滚滚雷音响彻在夜市里,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一时间大街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寥身上。还是那样呆滞、刻板,没有丝毫生气。
但他们都开始往季寥身边聚拢,人潮拥挤,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
季寥心头越发暴虐,森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呆滞、刻板、诡异的笑容,都像是催化剂一样激荡季寥心头的怒火。
他将将要扑到自己身上的行人手臂一拉,像是布偶般将对方提起,往前面一扔,登时砸倒一大群人。但更多没倒下的依旧前仆后继的冲过来。
季寥的耳边依旧响起少女的呼唤,面前是前仆后继的行尸走肉。他出拳、出掌、出剑、打出电光、拍出火蛇,面前渐渐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
每多杀一个人,他的怒火便炽烈一分,渐渐地快要失去清明。
最后他面前只出现了一道苗条纤细的身影,季寥仍旧像是毫无意识地本能出拳轰杀过去。但是拳劲到了半途,突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转折。原本向前的拳劲,变成了向左。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青石打造的墙体,竟流出血水来。
季寥眼睛瞬息间恢复清明,哪里还有一分之前的暴虐。
少女轻轻舒了口气,道:“大叔,我还以为你刚才被镜魔迷惑得入魔了。”
季寥瞧着冒出血水的墙体,微笑道:“我不做出这个样子,怎么知道它在哪。”
从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在影响他的判断,他本来想凝神静气驱散那股能量,突然间发现天魔气竟分出一丝将那股能量融合。确切的说那股能量主动向天魔气臣服,变得能被他操控。
季寥通过那股能量,发觉了周围有存在正窥视他,只是他没法确定对方的位置,干脆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他彻底发疯要攻击少女时,终于找到对方的位置。
因为当这个时候,那暗中的存在,亦想趁此偷袭季寥。
少女笑吟吟道:“大叔干的不错,咱们现在快去找它。”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丢在墙体的血水里,登时浮现出一条水线,远远的延伸开来。
两人便一起沿着水线追踪,一路上遇到不少拦阻的鬼物和行尸走肉,都在季寥强大的武力下,被轻松化解。
水线最终延伸到了城主府。
少女道:“看来它在镜像里布置的老巢就是这了,大叔,我们进去吧。”
季寥道:“好。”
他正准备如昨夜一样跃进城主府,结果还没动手,就见到少女手中放出一道惨绿光华,那城主府的大门连同周围的高墙一并被绿色光华轰塌了。
季寥嘴角微微抽搐,他突然觉得要是真遇到危险,被保护的人,搞不好会是他。
滚滚烟尘散去,少女明眸睐过季寥,娇声道:“大叔,走啦。”
季寥轻轻点头,同少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总觉得画风突然一下子就变了,本来是跟少女一起冒险的。可看少女旁若无人的姿态,好似他们才是制造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