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方证人请说明你的身份。”
“警视厅搜查一课古雅人。”
“请公诉人开始发问。”
九条玲子站起来,向法官席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古警部,请问这份验尸报告是由警视厅出具的吗?”
“是的,由刑事部鉴识课验尸三系出具。”
“请问您当时参与了现场勘察吗?”
“是的。”
“能给我们说明一下,搜查一课是怎么得知上河家发生命案的?”
“是由平坂元报警宣称自己杀人,所以搜查一课立即出动警力到现场勘察。”
“也就是说,本案的第一嫌疑人是平坂元对吗?”
“是的,没错。”
九条玲子露出微笑,显然开场简单的提问已经给法官和旁听席足够的信息,他们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
唯有妃英理皱眉思考,这位九条检察官的提问究竟有什么意图。
“那么,警方为什么从案发现场带走了上河家主上河一真,又在事后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为什么原先的嫌疑人平坂元会被你们排除了嫌疑,这一点古警部是否能为我们解答一下呢?”
古雅人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这一点要从警视厅提供的证据材料综合来看。”
“首先是平坂元的体检报告,报告上明确显示这位现龄六十五岁的老人家患有低血糖、低血压、贫血、哮喘等症状。”
“这样的老人连稍重的体力活都不能承担,更不要提将死者上河辉这位体重九十千克的壮汉制伏、捆绑、鞭打致死。”
“与之相反,嫌疑人上河一真常年习练剑道,身体强健,虽然已经七十一岁,但仍保有一定的战斗力,再加上他是死者的父亲,上河家家规森严,据我们调查死者系上河一真老来得子,十分畏惧父亲,不敢反抗。因此,上河一真比平坂元更符合我们对凶手的预估。”
“其次,死者上河辉的死因是创伤性休克死亡,直接诱因是多次鞭打致大面积皮下出血,根据我们现场的勘察,凶器是一根藤条和手杖。藤条上有两种不同的血迹,一个是死者上河辉,另一个经鉴定与上河辉有血缘关系。而手杖则是由上河一真随身携带持有。这两点都指向了他。”
“最后,死者双手被麻绳捆绑,勒出血痕,但是却没有挣扎的痕迹,而且指甲缝中有皮屑残留,比较符合我们的推断,他是由熟人制伏,而且这个人他并不敢反抗。平坂元不具备能够镇压上河辉的威势,反而是作为家主的上河一真积威已久,死者才会乖乖束手就擒。”
“以上就是警方的全部判断。”
“好的,感谢古警部,那么嫌疑人上河一真是否表达过对死者的不满?”
“是的,据我们的走访调查,死者多次盗窃自家财产,靠上河家缴纳了大趣÷阁罚金保释,另外又痴迷赌博,欠下高额贷款,曾扬言要卖掉自己的女儿还债。而我们调查得知,上河一真多次在人前表示不认这个儿子,如果要卖掉他的孙女,就和上河辉拼命,拖着棺材也要执行家法等等。”
“我们调查到死者确实有联系高利贷,询问价格,准备卖掉女儿。我们推测这可能就是上河一真的杀人动机。”
闭目养神的上河一真突然猛睁开眼,大喝道:“一派胡言!!此乃污蔑我上河家名誉的污言!!!”
旁听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裁判长一敲锤子。
“肃静!!!”
“公诉人,请继续。”
“所以,无论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都指向了上河一真,嫌疑人拒不认罪,但是警视厅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杀人的行径。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古警部?”
“是的。”
“裁判长,我问完了。”
裁判长点点头,左右和两位法官小声交流了片刻。
“嗯,下面请辩护人提问。”
妃英理板着脸,看了一眼笑盈盈的九条玲子,朝着法官席鞠了一躬。
“古警部,请问警视厅预估凶手的特征,是以制伏死者这样的壮汉为前提的,是吗?”
“……是。”古雅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已经猜出妃英理接下来的询问方向了。
妃英理露出自信的笑容,高声道:“那么,比起一位七十一岁的老人,是否青壮年更有可能完成这个目标呢?比方说,收债的高利贷人员,或是聘用的极道人员。我只是向各位法官提出这样一个可能,就能力而言,是否他们比我当事人更具备如此杀人的能力呢?”
“就体力、力量等身体素质方面来说,您说的没错,但警方锁定嫌疑人并不止靠侧写预估。”
“明白。那么请问古警部,藤条上的另一个血迹是否是上河一真的呢?警方是否有明确的鉴识报告呢?我指的是,书面的、权威的、具备法律效力的官方鉴定报告。”
“妃英理律师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古雅人苦笑道,“警方还未来得及做鉴定,嫌疑人就已经被您保释出去了。之后我们一直申请上河一真配合,都未得到您的许可。”
妃英理双手撑在桌上,目光灼灼,用强有力的声音问道:“请您,明确地回答,有或没有。”
“……没有。”
“同理,死者上河辉指甲中的皮屑是否为上河一真的?警视厅是否有明确的报告?”
“没有。”
“我看过警视厅的验尸报告,死者生前所受钝器打击致淤伤,警视厅断定该钝器为上河一真的手杖,是否有足够的证据直接证明?”
“反对!辩护人在进行封闭式发问!”九条玲子猛站起来,大声反对。
“反对无效,辩护人继续。”
“古警部,请回答。”
“上河一真的手杖检测出死者的汗液,至少以我们的证据材料,能够直接证明上河一真当天确实用手杖击打过死者。”
“也就是说,仅仅是‘击打’而不是‘致死’,也无法证明对死者造成多大的损害是吗?或许就和小孩子摔倒的淤青一样,仅仅是软组织挫伤的程度?”
“反对!辩护人在对证人进行诱导发问!”
“反对有效!辩护人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
妃英理抿了抿嘴,却没有多气馁,因为她已经从法官的反应中,看到了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所以,警视厅的现有证据只能证明上河一真在死者死亡的当天用手杖击打过死者,而不能直接证明这种‘击打’是致死原因之一,也无法证明这种击打造成的‘伤害’究竟达到什么程度,是否致死?我可以这么理解吗,古警部?”
“从现有证据看,嫌疑人对死者的击打,已经明确的部分同样造成了死者的皮下出血,而死者的致死原因就是大面积的皮下出血导致的创伤性休克死亡。所以,不能说某一块皮下出血是独立的,对死者的死因不造成干扰。”
“裁判长,两位法官,也就是说,警视厅已经论证的部分是我当事人对死者的‘击打’,而这种‘击打’的伤害程度是多少并无医学上的证明。换言之,这种‘伤害’可能是摔一跤的程度,也可能是骨折的程度,导致死亡的可能微乎其微。”
“警视厅无法证明这种‘击打伤害’究竟占据死因的多少比例,是1%?还是5%?无论多少,只要不是100%,我们都无法肯定地回答这导致了死者身亡,因为警视厅无法用医学上的证据证明,究竟要百分之多少的比例,才能影响、决定、最终导致上河辉死亡。”
“反对!辩护人在混淆概念!辩护人企图用忒修斯之船的悖论来论证上河一真的犯案可能性。这就好比假如犯人鞭打了100下,导致受害人死亡,难道就只有第100下才是杀人,前面99下都没有关系吗?这种割裂行为的做法,是在偷换概念!”
“公诉人请你注意正视警视厅提供的证据材料,从现有的证据来证明我当事人的罪责,而不是通过凭空臆想,来推测我当事人的‘击打行为’与死者身亡之间的必然联系。”
“肃静!!”
裁判长敲了锤子,缓缓道:“这不是辩论环节,请公诉人和辩护人注意法庭纪律,围绕本案的焦点问题,对证人进行发问。”
“裁判长,我提问完了。”
“嗯,请证人退庭。”
古雅人欠身,准备退庭,他与九条玲子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盯着他们的妃英理皱眉,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九条玲子再次站了起来。
“裁判长,公诉人有新的公诉意见提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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