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攸宁正浑然不觉地躺在床榻上,安静的样子,仿佛熟睡的婴儿一般。
另一边,乌力罕欠了欠身,整理整理衣衫,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否则,那老皇帝又要疑心了。”
“那阿兄还会再来吗?”
“自然!隐世卿,我阿妹,就托给你照顾了!若她损失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乌力罕语气似严肃又非严肃地对这隐世卿说道。
“放心!有我在巴雅尔不回有事儿的!”隐世卿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眯着眼睛笑道。
“嗯嗯,还有我!我苏小童也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用的!我会替统领大人保护好公主的!”苏小童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有你们在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乌力罕抬步向山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儿想了想又折了回来说道:“对了!巴雅尔你给阿爹写一封信,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他。”
“嗯?阿兄为何不自己说呢?”巴雅尔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你个小笨蛋!”隐世卿笑了笑,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呦!师兄,你?!”扬起水红色的小脸,噘着嘴看向他。
“你阿兄现在可是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都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你说······这样,如何写的了信呢?还没写完,恐怕就已经被人劫来回来。”隐世卿耐心地说道。
“嗯嗯,师兄说的也是!”巴雅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乌力罕别了他们三人,下了山,不过,一路上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这隐世卿还是有两下子的,若将来他和巴雅尔成亲,归于我蒙古一族麾下,那······这大明岂不唾手可得?何况,他还是东坛盟主,想必是一呼百应。这样一来,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但,我看他也无心争天下,倒真像是他的名字一般,隐世卿,“隐居俗世,为卿所有”。看来,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而且,他看巴雅尔的眼神也是一副宠溺的样子,幽深的双眸里都是巴雅尔的模样。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一把,也算是帮我自己一把了······”乌力罕视线一凝,敛唇笑道。
这里的帮他一把,自然是帮隐世卿在他阿爹面前说好话,让他们二人顺利成亲,这样一来,不仅能收下隐世卿的心,还能成全巴雅尔,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那位名叫冷攸宁的蠢女人?貌似与皇家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为何,今日一提到姓朱的,还有皇上,隐世卿和苏小童脸色瞬间煞白呢?而且,那女子还失了七情六欲?这?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
“嗬!冷攸宁?这么有深意的名字可配不上她!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又转念一想,唇角微微上扬。
话说,那日出现在花市,一脸刀疤的男子,今日竟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宰相府中。
想来,他不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走了进去,而是翻墙进来的。
昔日偌大雍华的宰相府,在一夜之间,便成了无人问津的“鬼府”!
来往的行人,每次路过此处,都说自己听到了女子的哭声,还有入骨的哀嚎声。更悬是的,半夜路过这里时,竟有人说他看见了“鬼”!还有血水从大门往外流,就像是“血海”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斑驳的墙体上,到处都是风干了的血迹,正殿前的两盏绢布而制的灯笼,也已七零八碎,露出里面凝固成蜡的底盘,横梁上也已结满了蜘蛛网,时不时地可以闻见一股又股的血腥味。
那黑衣男子满目怅然,双眸覆上了一层又层的雾气,眉间虽扭在了一起,但也难掩那阵阵刺骨的寒气,攥紧拳手,咬着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母亲,孩儿······孩儿回来了!”声音沙哑,但不是嘶吼而是闷声地痛哭。
“父亲,孩儿终究是迟了一步!一步啊!”
不错!他没死,他还活着,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胡承坤双膝跪地,抱头痛哭,身子微微前倾,又向后倚去,全是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抖动,也没有一处不是伤口。
双眸瞬间被血色填满了,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接着一条地暴起,颤抖地说道:“父亲!孩儿定会为你们报仇!为我们全族人报仇!”
“孩儿先手刃欧阳玄,在血溅大明宫!孩儿,一定会替您杀了朱元璋!杀了欧阳玄!还有她······”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那日,原本胡承坤必死无疑,奈何命大,在被拖去乱葬岗时,被一樵夫所救。
樵夫原是砍完了柴回家,途径此处,见有一男子满面是血,衣衫褶皱不堪,甚至有些划痕,但腰间有一明晃晃的东西,便走进一看,竟是一枚玉佩,上好的美玉。
起了贼心的他,见四周无人,便从胡承坤的腰间扯了下来,反正也是个死人,留着也没用,倒不如救济救济他。
胡承坤模模糊糊地抓住了那樵夫的手腕,声音细微地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呸!我又没银子,拿什么救你!”那樵夫啐了一口,将要转身离开。
“有!我左腰间有一珍珠珊瑚臂钏,你去当了!足够你活一辈子了!”胡承坤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地说道。
原来那日欧阳紫宸将臂钏扯碎后,又被胡承坤一颗一颗捡了回去,重新连好,放在了腰间。
而他与李琪那日的谈话,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心里直到那一刻发生之前,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不过,现在只剩下“血海仇恨”了。
那樵夫一看,果真如他所言,见他穿着也不凡,许是谁家落难了的公子,索性就救了他一命!
······
胡承坤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后院走去,去了他亲生母亲林氏的屋子,哽咽了一下,推开布满灰尘又结满蜘蛛网的门,“娘!!!”
还未来得及向里走去,就扶着们哭了起来,“孩儿错了!孩儿知道错了!如果,当初听了你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娘!!!”
是啊!胡承坤当初一直嫌弃他亲生母亲一点小事都要争风吃醋,痛骂自己无能、软弱!若当初他听了林氏的话,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天下,谁又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奔波忙碌呢?
如果,他早点从欧阳紫宸那里解脱。也许,欧阳玄不会有机会背叛他们,转而去投靠皇太孙!
“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我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待胡承坤再次起身向外走时,早已日暮西山,曾经恢弘气派,人人巴不得沾上一点“亲”的宰相府,在夜色的笼罩下,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而他!他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夜所掩藏!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屋里,虽然在夜色的笼罩下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依稀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摆设没有变,不过是多了些灰尘蛛网。
他缓步走向床前,掀开被老鼠咬开的锦被,一个人畏畏缩缩地“钻了”进去。
直到,双眸轻轻地合上。
临近傍晚,冷攸宁才缓缓醒来,耸了耸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苏小童得意洋洋的瞥了隐世卿一眼,好像在说,“你看吧!这招超级管用!”
“醒了的话,就过来吃点饭吧!你师弟亲手给你做的,都是合你口味的。”隐世卿坐在圆凳上,淡淡地说道,又顺势倒了一杯酒。
说得好像,哪次做饭不是他苏小童做的似的。
冷攸宁揉了揉揉眼睛,微微发怔,又捶了捶头说道:“我这头怎么昏昏沉沉的!”
“攸宁姐姐,快穿鞋下来吃完吧!别想那么多了!”巴雅尔过来扶她。
“诶!你······那······你阿兄呢?乌力罕呢?”冷攸宁指着巴雅尔又再次捶了捶头问道。
“这个嘛······”巴雅尔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对了!你们说什么皇?来着?还有师兄为什么要叫小童把我带走呢?”
隐世卿面不改色地轻轻咳嗽一声,盛了一碗,说道:“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细细与你说。”
“哦哦。”冷攸宁挠了挠头,穿鞋下了床。
“哇塞!野猪蹄啊!嘿嘿,正和我心意。”
看见桌子上放了两只野猪蹄,一个是红烧,一个是清蒸,外加一盘花生米和一壶海棠果酒。
“这可是山上最后两只野猪蹄了,看你吃完了还吃什么?”苏小童小声嘀咕道。
不过,这话被巴雅尔听到了,笑嘻嘻地打了他一下。
隐世卿见她吃的正香,想了想说道:“今日巴雅尔的阿兄来,本来也无事就是来看看她是否安好。毕竟,她是偷跑出来的。”看了一眼巴雅尔。
巴雅尔又尴尬又害羞地笑了笑。
接着又说道:“不过,她阿兄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嗯?什么消息?”冷攸宁没有抬头,一个劲儿地在啃猪蹄。
“也没什么,就是说回蒙古的必经之路被黄沙挡了去,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去。所以,就让巴雅尔在山上多待几天,托我们好好照顾她。”
“没了?就这些?”冷攸宁还是没有抬头,聚精会神地找骨头筋。
“嗯嗯。”隐世卿故作镇定地小口抿了抿海棠果酒。
“嗬!这算什么坏消息啊?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我们还能一起去东坛桃林,去看比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隐世卿瞬间黑了脸,将杯中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未喝完的海棠果酒,溅了出来。
冷攸宁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一时不知看什么是好,陪着笑脸说道:“哎呀!哎呀!我瞎说的!瞎说的!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我就乖乖地待在山上。巴雅尔,听到没有!哪里都不许去!”
想拿巴雅尔当挡箭牌。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隐世卿又倒了杯酒,推到她的面前。“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嘿嘿!不敢不敢。”冷攸宁拿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
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嗬!你个臭小子,凶什么凶啊!就凭你还想打断我的腿?切!不知天高地厚,这次东坛盟会我去定了!”
“哦!对了!师兄为何要让苏小童带我走啊?为何不让我听你们说话啊?”冷攸宁转念一想,终于问到点上了。
隐世卿想了想,半天也没有开口。
“攸宁姐姐,若是让你知道巴雅尔要走了,那你还不得伤心死啊!所以,师兄才支开你,不许你听的。”巴雅尔又展开了她撒娇的攻势。
“不过,巴雅尔是不会走的。因为,巴雅尔喜欢和攸宁姐姐在一起。”像只小猫咪似的,再她的身边蹭了蹭。
苏小童见状连忙说道:“就你那个样子!要是巴雅尔走了,你还不得哭死啊!”
冷攸宁也没在乎他们说什么,毕竟,她的眼里只有野猪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不过,片刻后又张口说道:“苏小童啊!我看你这几天好像活腻歪了,以前可从来不敢和我顶嘴也不敢拿我打趣。怎么巴雅尔一来,你倒是硬气了不少。处处和我作对!与我斗嘴呢?是你皮痒了吗?还是你看我提不动刀了呢?”
苏小童没想到冷攸宁竟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儿,弯了弯嘴角说道:“你瞧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和师姐这般大人物······”挑挑眉梢,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哼!算你识趣,你知道就好。再说了,你忘了?巴雅尔没来之前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可是·······”抬头望了望苏小童,向他递了个眼色。
“是是是!师姐说的是!”苏小童拿起酒壶,殷勤地给她倒了酒。
隐世卿自然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屑地笑了笑,心想,“你以为他能帮你说情?让你出山?唉······求人不如求己啊!”
另一边,欧阳紫宸自从被吕妃娘娘这一打,竟有几日没有去云霞轩请安。
朱允炆也有几日没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