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圆非圆的月儿犹如一个透明的玉盘,遥远的天际有一片又长又宽的云霞,像用画家手中的笔分染过一样的明净,深蓝色的底,蓝色一层层逐渐变浅。
残阳还没有完全躲进云层,蔚蓝的天逐渐变成金红,金黄,红黄与浅蓝相接,连那洁白的云也逃不过残阳的渲染成了紫红,紫蓝。
天边,远山,放眼望去像一个冷色调的调色盘,突然滴了一点红色的染料,周围的颜色也都变的多种多样,显得别有一番另类的色调。
一抹残阳留在假山的花丛中,一个冷冷的笑声悄悄从花丛中溜走,刑恕看着方天若走向章府的前院,走出花丛弯下腰从花园一角捡起方天若踢飞的纸团,慢慢打开……
“吏部尚书?”刑恕的口中吐出四个字。
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西边的山峰,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天色很快就暗下来,葡萄紫的黄昏,金红色的晚霞,整个院子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门客们有的拿着酒瓶子,仰着身子喝着酒,有的两三人靠在一起,有的人嘴里不知道在念道着什么。
门客们来拉拢顾颜中,说是要庆祝一番。大家找来酒,在章府的南院里,喝酒谈天。
顾颜中看着眼前这些人,跟当初来章惇府巴结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想起刚来章惇府的时候,每天都有门客请自己喝酒。现在看来,又要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那时候的顾颜中,门客们说什么,他还应付几句,不想听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现在,顾颜中宁愿把自己的耳朵装满耳屎也不愿意多听。
刘玉堂倒是喝得很痛快,满脸通红,口中一直念叨:“终于有人把方天若比下去了。”其他门客也都纷纷应和。
顾颜中看着刘玉堂,也许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从看到顾颜中赢了的那一刻到现在嘴里一直重复这话。再看看其他门客,他越看越觉得他们像行尸走肉。
特别是前几日看不起自己的那帮家伙,经常围着方天若转的家伙,此时也有一句无一句地说方天若的不是。
他摇摇头,真不知道他们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方天若得势得时候,他们想尽办法巴结方天若,现在自己得势了,又来拉拢自己。他们似乎忘记了,前几日看不起自己的也是他们。
顾颜中越看他们,心中越是变扭,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
其中一个门客拿着酒,一脸奸笑,小心翼翼地走到顾颜中面前,“顾公子,不知道是否看得起在下……”他说着端着酒杯恭恭敬敬地等着。
顾颜中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自己刚来章府那天,把自己推倒在花丛中的人。这人长着一个难看的红鼻子,他多次看到红鼻子去跟方天若报告章惇回府。
每次方天若出去,红鼻子总是像只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方天若后面。
不对,狗都比红鼻子可爱点。至少狗还知道效忠主人。方天若现在还没有完全失势,红鼻子就这样,若是方天若完全失势了。红鼻子又该如何?
每个地方总是有那么几个跳梁小丑,谁得势,他们就巴结谁。
章府门客两三百人,可是,在这舞台上到处晃悠的也没有几个。
顾颜中没有接红鼻子手中的酒,皱起眉头,拿起自己的杯子说:“我喝我自己的杯子,我有洁癖。”
“洁癖?”那人疑惑地看着他。
“来来来,先干为敬。”顾颜中说着自己喝了手中的酒。
红鼻子看到顾颜中喝了,急忙把自己杯中的酒喝了,说:“顾公子,小人能力不足,不过,一定以顾公子马首是瞻。章大人每日的行程,小人一定会如实禀报。”
顾颜中微微一笑,心想:以前,他也是这样跟方天若说的吧。不是每一个领导得势的时候,都喜欢同样的招数。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关于章惇更多的事情,但是,我不是方天若。
“哦!”他看到门客一脸哈巴狗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打了个嗝。
那人急忙跑过去抚摸着顾颜中的后背,说:“顾公子,这是喝多了吧。”
顾颜中闻到红鼻子身上的酒气,更让自己恶心。他把红鼻子推开说:“不用照顾我了,我休息一会就好。”
红鼻子急忙说:“小人,这就去跟顾公子弄完醒酒汤来。”
顾颜中还未说话,红鼻子就急忙往厨房的方向奔去。
顾颜中看看红鼻子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旁边的酒壶,他拿起酒壶,摇晃了几下,这那是什么酒啊,这是他趁人不注意,用酒瓶灌的水。
不过,这古代的酒要跟现代的酒比起来,那可真是差远了。最多也就是十多度的白酒。
不要说,顾颜中早把这酒换成了水,就是真的喝酒,顾颜中也有自己的一套本事。
酒过三巡,顾颜中扫视一眼,大部分得门客都醉倒在地,其余地也都醉熏熏的。
顾颜中耸耸肩膀,心想:跟我玩,你们还嫩了点!你们这才喝多少。
要是让你们回到现代,一晚上红酒,啤酒,白酒,有时候还来点鸡尾酒,或者还有一些当地产的土酒。
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爬在桌子下当狗了。不对,你们本来就是狗。
他懒得看他们,拿起装着水的酒壶,一口干到底,虽然是水,但还是有些许的酒味。
他站起来,深深地呼了口气,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杯杯酒下肚,他身子慢慢发热,心有种空空的感觉。
他站起,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天边那轮皓月,脱口而出地说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在州桥,月光皎洁,燕十三娘嫣然一笑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说:“就算你是月中嫦娥,我也要把你带到人间!”
他摇摇脑袋,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到了,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会想她。”
他想着,心中暗自担心,不知道她在曾布家怎么样。
顾颜中想着抬起头,皓月当空,嘴里慢慢悠悠地念道:“我在看明月,明月在看你,月儿知我心,你却不懂我意。”
顾颜中忽然十分惊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一瞬间把心中的事情倾述出来。
他轻轻皱着眉头,感觉后面两句不怎么好,他看着月儿,深情地说:“我在看明月,明月在看你,月儿明白我的心事,你却不知道我在想你。”
他想着,心里忽然有种踏实的感觉。他看着皓月,心里嘀咕着:前面一句是你们古代人的写法,后面一句是我们现代人的写法,不知道你会喜欢那句。
顾颜中说完,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好肉麻,还不如“床前明月光,半夜想姑娘”,通俗好懂!
“顾兄,你一个人站在那干什么?”刘玉堂喝得醉熏熏地过来搂着顾颜中的肩膀说。
“顾公子,顾公子……”顾颜中回头一看,红鼻子端着碗醒酒汤往顾颜中站的方向走来,他反手搂着刘玉堂,说:“看你醉成什么样了,走走走,我带你喝碗醒酒汤。”
其他门客也在叫喊着,顾颜中又被拖回了酒局。
“她,在做什么呢?”顾颜中无味地喝着酒,心里想着燕十三娘。
朦胧的夜色清清冷冷,皎洁的月光轻轻柔柔,偌大的院子静静悄悄,一阵秋风吹过,树叶飘飘洒洒悠悠然然地落在地上。
燕十三娘站在书桌前,桌上有一张顾颜中的画像,她拿着笔轻轻地在顾颜中的衣服上小心翼翼地着色。
画完之后,她又看着画上的眼睛,心想:我画不出你眼神中的神韵,只能这样了。
恍然间,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明月当空,她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若有所思地念道:“州桥回首与君遇,曾府惊见却又别,君在何处妾不知,只能望月寄相思。”
燕十三娘念道这,心里“咯吱”一下,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低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忧伤地说:“我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何必在这痴心妄想呢?”
“燕儿,你睡了吗?”曾布在外面敲门询问。
燕十三娘立刻收拾起自己的忧伤,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走过去开门,给曾布行了个礼说:“老爷,这么晚了有何事?”
“噢。我来问问你,上次让你画的那幅画像,你可画好?”曾布说着往里走。
“画好了。燕儿这就去给老爷拿过来。”燕十三娘说着转身去把画拿给曾布。
曾布看着顾颜中的画像,点点头说:“燕儿的画技真是高。”他说着把画卷了起来。
“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叹了口气,有何心事?”曾布问道。
燕十三娘急忙解释说:“燕儿只是看到皓月当空,快要到八月十五了,思念故乡而已。”
曾布看着燕十三娘,说:“你来府上也有一段时日了,这样吧,我收你做义女,以后你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吧!”
“燕儿不敢。”燕十三娘急忙跪下行礼。
曾布亲自把她扶起来,真诚地说:“燕儿啊,自从你进曾府以来,我也没有把你当普通的下人看,你是一个才女,难不成做我的义女委屈你了?”
“大人,言重了!”燕十三娘惊慌地说。她心中有些疑惑,曾布平日对自己是不错,不过,也不至于就这样收做义女,更何况自己是什么身份,她自己心里有底。
曾布握着燕十三娘的手说:“你以后就是曾府的大小姐了,我明天就让管家派几个人来伺候你。”
燕十三娘看着曾布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卟嗵卟嗵,忐忑不安。
“燕儿,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曾布说完转身离去。
燕十三娘从窗外看着曾布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纳闷:他拿这幅画到底要干什么?
那日,与顾颜中离别之后。曾布特意让燕十三娘把画拿给自己看,他看到画的时候,当时脸上就不悦了。
他很严肃地告诉燕十三娘,说:“燕儿,你再画一幅,一定要把顾公子的样子画得清清楚楚得,不要再画这些的风花雪月图。”
燕十三娘现在想起曾布当时的样子,都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