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海今日出门走得很早,几乎是城门刚开他就进来了,所以街上的人很少,就连店铺都是刚开门不久的,所以虽然距离不近,但何敏语说话的声音,苏大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见何敏语用力拉着苏云珊,压低声音警告道:“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油盐不进?这么长时间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瞧瞧你身上穿戴的,家里头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花钱给你置办的?
要我说多少遍,你家里有那样一个烂赌成瘾的弟弟,动辄变卖家里的东西,又成日偷盗,再没有人敢娶你过门的。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你的弟弟活生生拖累死吗?”
苏云珊在何敏语的威逼之下显得怯弱不堪:“不……这些都不是我要你给我买的,我……我不想这样。若是让你夫人知道,会打死我的。”
何敏语一听见苏云珊提起季萍儿就一肚子火,怒道:“你别跟我提那个女人,提起来我就生气!时时处处压我一头不说,还哪儿哪儿都瞧不上我!若不是她仗着有个功名在身的老爹,家里又置办下了那么许多的田产,就凭她那样姿色的女子,怎么配嫁给我?我呸!”
“别……别这样,饶了我吧……我今日进城,是想找一份活计,自己赚点银子钱过活,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好好收着没动过,值些钱的,我也都藏得好好的,我弟弟发现不了。还有我这身衣服,是因为今日我来见工,不能穿得太寒酸,所以……等我见完了工,我一定洗好熨好,我……我都可以还给你的,你就饶了我吧。”
何敏语听了这话,冷笑道:“你?找活儿干?别开玩笑了!你打量我不知道呢?这些年来你都找了多少份儿活儿了?哪一份儿你干得持久了?你也跟你那个弟弟一样,改不了小偷小摸的习惯。
怎么?你这回去找活儿,你弟弟能戒赌吗?到时候他又在外头欠赌债,要被人砍死,求到你这个做姐姐的跟前来,你能不管他?你可是他唯一的亲人啊,到时候必然不忍心,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你会为了你的弟弟,把手伸向雇主的家里,专挑那些值钱的东西偷,雇主发现了你再苦苦哀求他们不要把你送官。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可别费这个劲儿了,就你这名声儿,哪里还有人敢请你去干活?
你就别再挣扎了,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不好吗?何苦受这样的罪?我答应你,只要你跟了我,你弟弟那里我会找人把他看管起来,一日三餐好生供给,再不让他出去赌博了,这样你不是就从源头上解决了难题,又不会失去这唯一的亲人了?”
苏云珊还是不依,只是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来:“不,我不想这样。你……你是有功名的人,自然知道你养外室是犯法的,若是被发现了,你和你夫人还有夫妻之情,你还是你们孩子的亲生父亲,她就是再恨你,也会给你留条性命。到时候肯定会说是我勾引的你,那我就万死不得超生了。”
何敏语失去了耐心,说话也残忍了起来:“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就别怪我无情了!听说你那个好弟弟最近赌运不济啊,我若是设个局,让他去赌一把大的,逼着他拿命做赌注,你说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不过倒也不用这么麻烦,若不是我四处替他打点着,苟爷那群人早就已经要了他的命了,我只要不插手管他,明儿乱葬岗上就有他的铺盖了。”
苏云珊见何敏语这个阴毒的样子,心中恐惧极了,不觉跌坐在地上。
没错,她的确是很在意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弟弟,她不想让他死,即使他烂赌成瘾,这么多年来给她惹了不知道多少麻烦,还害得她嫁人都嫁不出去,可她还是想让他活着。
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也许她不想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可是,这几年苏云珏越来越过分,苟爷他们倒都成了家里的常客,若不是自己死活拦着,苏云珏只怕早就卖了房子,他们姐弟两个都要沦落在街上要饭去了。
何敏语这行为,实在是叫人看不上眼,别说门外苏大海听不下去了,就是布铺掌柜的和伙计也听不下去了,哪里有这样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呢?只不过掌柜的听见方才苏云珊说何敏语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一时吃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不敢轻易得罪,只是上前去把苏云珊从地上扶了起来。
“哎哟哟,这姑娘怎么摔倒了呢?敢是今儿一早出来得太早没有吃早饭头晕了吧?不怕,门口就有卖包子的……哟,瞧衙门口几位头正在那里吃包子呢,他们家的包子可好吃了,要不我买几个给姑娘尝尝?”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是提醒何敏语,衙门口的人就在跟前,你做事情可不要太过分了。
何敏语回头果然见卖包子的摊档上,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在那儿吃包子,不知在聊些什么,似乎正往这布铺里看呢。
何敏语贼人胆虚,瞧了瞧那掌柜的,又瞧了瞧脸色煞白的苏云珊,恨恨道:“瞧好吧,你早晚也飞不出爷的手掌心。”
撂下这句话,何敏语就带着身边的几个随从气哼哼地走了,却是与苏大海撞了个对脸儿,苏大海立刻装作才看见他,扬声问好道:“哟,这不是敏语兄嘛?这么早进城,这是做什么?”
这回脸白的可就是何敏语了!
好家伙,这苏大海倒不打紧,可苏大海的夫人是谁?那可是自己家那个母夜叉的闺中密友,若是苏大海听见自己方才对苏云珊说的话,回去告诉了他媳妇,他媳妇再告诉他家的母夜叉,那……那还有他何敏语的活路吗?只怕到时候自己就只有下地狱的命了,季家上下肯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