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靠近你,我还是认不出来的。”妙星冷轻挑了一下眉头,“麻辣香鸡和鱼香肉丝的味道,逃不过我的嗅觉,你也喜欢吃这两道菜吗?”
对面的人闻言,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了神,“难道……”
“今天晚上咱们在同一家酒楼吃饭,我注意到了你,你却没有注意到我。”妙星冷接过话,“大概是拌饭太好吃了吧?所以你目不斜视。”
“……”
“这两道菜都偏重口味,尤其在做菜的过程中,辣椒和酱料占据了重要部分,刚出锅的时候热乎乎,那热热的香气和你接触久了,会在你的周身环绕,可以残留将近两个时辰,如果你吃的时候不小心把汁沾在身上哪个地方,那香味就更加散不去了,除非经过清洗。”
妙星冷说到这儿,呵呵一笑,“吴兄,没想到吧?”
“吃晚饭的时候,我是真没看见你……”
“这不奇怪,毕竟周围都是人,只要你眼睛不乱瞄,你就不容易发现我。”
“那两道菜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尤其拌着白米饭……”
“先别讨论吃的了,咱们来说说正经事。”妙星冷唇角的笑意忽然泛凉,“接下来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觉得不真实,我就要用这天蚕丝勒你的胳膊。”
“我曾经帮助过你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你帮助过我的人情,我记着,但是你今天夜里冒充我,让我很不爽,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之前帮我也不是白帮的,我答应要送你的那块七彩琉璃玉,我已经偷到了,所以我不欠你人情了,现在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你假扮我是什么意思?”
吴银低头,望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蚕丝,思考着该不该说实话。
他刚才可真没想到,会被她这么暗算。
正常人大概都不会对一个装饰品怀有防备之心吧?况且,跟她打架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手上的镯子。
此刻细细观察,发现那蛇形手镯很别致,蛇头的位置竟然是个机关,牵着蚕丝,另一头卡在了镯子中,固定的长度大概有一臂那么长。
刚才她突然扯出这玩意,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然有些晚了。
一旦被这丝线缠上,挣扎就成了愚蠢的行为,有害无利。
“怎么还不回答?是不是说谎的本事不好,所以要在心中先打草稿?”妙星冷的声音传入耳膜,“又或者你在权衡利弊,思考着该不该说实话,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说谎了或许也能把我忽悠过去,你觉得自己曾经帮助过我,所以我不会下狠手,是吧?”
吴银额头跳动了一下。
竟然被她给猜到了。
“现在是不是又在想,竟然被我猜中了心思,像我这么不好骗的人,应该编个什么样的谎话才能蒙混过去?”
“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动手,对吗?”妙星冷说话时,拉扯了一下天蚕丝,装作要收紧。
“别勒紧!我对你并无恶意。”
吴银连忙解释道,“荣郡王府附近,我一直派人盯着,从多方位监视,并且只有在夜里监视,就等你出现,我一得知你出现便假扮成了你,我躲在暗处看着你逃走了,看着郡王府的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这才故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把他们往齐王府的方向引,我本以为,按照你那速度早就应该回到百花园了,哪知道会被你碰见。”
“按照我的正常速度,我的确应该早就回到百花园了,可我偏偏饿了,再加上没有威胁我的因素,我就懒得使力气跑,我慢悠悠地走回去,刚好就撞见你干坏事。”
“早知如此,我应该再晚一些出现,就不会被你撞见。”
“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这世上有后悔药卖吗?”妙星冷嗤笑一声,“你为何针对齐王?上次杀人嫁祸他的也是你,别否认,我认出你的背影了!”
“……”她的语气这么笃定,他狡辩也无用了。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拥有银针弩,没想到银针弩会被模仿,那么,齐王的暗器被模仿也就不奇怪,他的暗器在制作工艺上比我的银针弩简单,之前你用他的暗器杀人,让他惹上嫌疑,今天夜里你又假扮我,把郡王府的追兵吸引到齐王府附近,是不是想溜到齐王府里躲避?让那些追兵以为,齐王和飞天大盗暗中来往,荣郡王说不定会想,是齐王看上他那块七彩琉璃玉,才指使飞天大盗前去盗窃。”
就像上一次的陷害,这厮也是故意在齐王府附近消失,让人怎么都找不到,不得不怀疑到齐王头上,同样的招数,他可真是百用不腻。
可锦衣卫那堆人偏偏就是吃这一套,在他们眼里,能成为线索的一切人或事都不能放过,他们没有其他线索,就只会从齐王府查起。
“你都猜到了,都不用我回答了啊。”
“卓离郁的心腹都认得我,他们应该也知道,卓离郁为我制作了银针弩,所以,如果你溜进齐王府里被察觉到,你直接亮出银针弩,王府里的人大概真的会把你认成我,他们不会猜到有人能模仿他们殿下制造的武器,这么一来,他们也就不会对你动手,你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闯进齐王府吧?”
“嗯。”吴银懒得狡辩了,承认得干脆利落,“齐王府里的人看见我的打扮和我手上的武器,一定认不出我是个冒牌货,当然就不会攻击我,我只要不说话,就不那么容易露馅了。你平时装作大盗,鞋底应该垫得挺厚吧?都快跟我差不多高了。”
差不多高的个子,一模一样的装扮和特殊武器,除非是和大盗极其熟悉的人,否则,难认出来。
“你可真是千方百计想要去针对齐王,之前杀人案陷害不成,如今又想让人质疑他和大盗的关系,你这么给他找麻烦,想弄坏他的名声,被他逮住,可是要倒大霉的。”
“如果你不告诉他,我就不会倒霉啊。”吴银冲着她挑眉一笑,“你愿意帮我保密吗?”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帮你保密的理由。”
“就当做是我欠你的人情,下次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义不容辞。你别忘了,我是太傅公子,我有人脉,将来说不定你也有需要我帮你的时候,因此——给我个面子怎么样?”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跟白湖幺,是什么关系?如果这个问题你不正面回答,就别想跟我谈条件了。”妙星冷说到这,冷笑了一声,“除了卓离郁本人之外,我能想到的第二个会制作银针弩的人,只有我师父。”
吴银正准备回答,忽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人声——
“大盗在那里!抓住他们!”
妙星冷和吴银齐齐转过头,竟然看见荣郡王府的那群人追上来了。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吴银望着还缠在自己手臂上的蚕丝,“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咱们得赶紧跑了。”
“好,那就换个地方说话,你今夜不给我解释清楚别想把我甩开,你可以选择跑,明天一早我就告诉卓离郁,他那么记仇的人,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妙星冷说着,把手中的蚕丝一收。
二人在屋顶上疾跑,速度丝毫不懈怠,跑过了两条街之后,总算将身后追赶的人都甩开了。
不过,他们也因此离百花园越来越远了。
“要不是你出来捣乱,我这会儿早就吃上夜宵了,这里离我家还得跑三条街,回去又得费不少时间。”
二人停下来了之后,妙星冷便埋怨了一句。
不过她还是要谢谢老天爷,让她今天晚上把这厮逮了个正着,心中的疑惑可以得到解答,说不定还能发掘出老狐狸的一些秘密。
她几乎可以确定,之前陷害卓离郁的事,老狐狸有参与其中。
“你想吃东西?”吴银笑了笑,“这里离你家远,但是离我家不远,不如去我家吃?吃过了之后你就有力气回去了。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吗?咱们边吃边聊。”
“那就走吧。”
妙星冷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和老狐狸有来往的人,是不会对她不利的。
……
一刻钟后。
“吃拌饭的方法,你是从老狐狸那里学来的吧?”
妙星冷坐在吴家大堂里,望着桌上的两盘菜,拿调羹舀了几大勺,盖在白米饭上边。
吴银与她动作几乎相似,两人都看着眼前的饭碗开始搅拌。
“本来在酒楼里看见你那么吃,我只以为是巧合,压根就没多想,但是如果联想到老狐狸,就更加顺理成章,因为他也喜欢这么吃,如果你跟他经常混在一起,你这吃法有可能就是从他那里学的。”
“你这么敏锐多疑,我就不骗你了。”吴银边吃着,边说道,“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师……叔?”妙星冷抬头看他,目光之中带着狐疑,“你确定不是师兄?如果你说你是他新收的徒弟,可信度比较高。”
“我喊他师兄,你不就得喊我师叔吗?”吴银挑了挑眉头,“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就一个辈分,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师父的上面还有师父?我怎么就没听他提起过?”
“这有什么必要提的,我们的师门可不像寻常事们那样团结,每个弟子学习到二十岁就要被放逐了,离开师门之后,师兄弟之间大多断了联络,我十岁入师门,你家老狐狸二十岁,没认识多久他就离开了,在他前面离开的那些师兄,我几乎都不认识。”
“你们这是什么师门?古古怪怪的。”
江湖上的帮派很多,许多都是不解散的,有些人可以在帮派里待上一辈子,师兄弟之间相处个几十年,感情都很深厚。
可他们这个师门,一到二十岁就毕业滚蛋了,师兄弟之间要是年龄差得大,也许见面都不相识。
“我们师门就是如此,我最大的师兄应该已经入土了吧,算算年龄应该有八十多岁了。”
“八十多岁的师兄?”妙星冷被这个年龄吓了一跳,“那你们师父年纪得有多大?”
“今年应该一百零六岁了,我离开师门的时候,他正好百岁,那时候还没死,现在不知道死了没。”
“……”
“师父的名号,叫长生客,外号就是长生老人,这个名字起得好啊,岁数活得多,别看他年纪大,脑子还是挺清醒的,他这一生四处游历,收徒无数,只收天赋异禀的孩子,寻常孩子无论费多少心思,他都不收。”
“老狐狸的天赋,应该就是手工了吧?他有一双巧手,我的飞天木鸟就是他做的。”
“他的天赋不止于此,在医理方面也极具天赋,他是一个顶尖的药师,会自己配药,而且,在钻研器械方面,师门没有任何一个弟子比得上他,他身具几种天赋,令人嫉妒,这也难怪他能当上护国公。”
“那你的天赋是什么呢?”
“记忆力。”吴银淡淡一笑,“不只是对于文字的记忆力,对于我所见到的一切,只需要一眼就能迅速记忆,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借你的银针弩来看吗?就是为了一眼记住它的构造,回去之后我就画了下来,把图纸给了那老狐狸,他就真的给我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还很大方地送给我了。”
“……”妙星冷抽了抽唇角,“从这段话我能看出你绘画的本事也很好啊。”
光是记得住有什么用,画得不好就做不出来。
银针弩整体构造有些复杂,他必须画得仔细才行。
“对了,齐王和辰王,该不会也是从你们师门出来的吧。”
卓离郁和卓子城,这对兄弟都是发明家。
卓离郁会制造器械,卓子城那脑瓜子也灵活,制造各种防身用具。
卓离郁制攻击性武器,卓子城造防守性武器。
对比下来的话,卓离郁还是更胜一筹,他所制造的器械较为复杂,除了老狐狸,其他人恐怕也模仿不来。
“他们二人绝对不是从我们师门里出来的。”吴银顿了顿,道,“他们二人,应该是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天赋。”
“你说的是当今陛下。”妙星冷顿时讶然,“皇帝陛下是从你们师门里出来的?”
“是。”吴银点头,“陛下也是我师兄之一,不过,我入师门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好几年了,因此,我没有任何机会和陛下在师门里套近乎,否则我现在说不定也是朝中一品大员呢。”
“那么关于皇帝和我师父的事,你知道多少?他们也是师兄弟啊!按照年龄来算的话,他们在师门应该相处了好些年,而且,早期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否则老狐狸也不会当上护国公,之后是因为什么事令他们关系决裂?”
“这个你可真不能问我,我对于皇帝陛下仅有的印象,就是在参加宫宴的时候,陛下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师弟,他和老狐狸在师门相处的那些日子,压根就没有我的存在,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呢?”
吴银说着,指了指妙星冷的饭碗,“赶紧吃啊,不然要凉了。”
妙星冷闻言,低下头扒了几口饭。
卓离郁的天赋是遗传了皇帝,由此可见,帝王家果然天生就有脑子聪明的人,并且这样的基因还会一代接一代遗传。
不过这遗传的概率也不大。
皇室的几位公主,看上去都不太聪明啊,皇子当中,卓离郁担得起‘天赋异禀’这四个字,其次就是辰王了。
她忽然对皇帝陛下产生了好奇。
一定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皇帝与师父之间的矛盾,会不会是史书上常见的——功高震主,惹帝王猜忌。
许多皇帝不喜欢太有能力的臣子,担心自己的地位与声望受到威胁,甚至有皇帝做出诛杀功臣的事。
幸运点的,被削弱了权力贬了官职也就罢了,不幸的直接就招来杀身之祸。
“老狐狸一向不是个高调张扬的人,我甚至觉得他并不看重权势,这样的他,会惹来皇帝的猜忌吗?”
“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吴银顿了顿,道,“咱们大昭国的皇帝,单从外表上看,是挺儒雅的呢,他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狠,而他是个帝王,帝王的心思又怎么能揣测得了?说不定外表越儒雅,心越……咳,这种话我还是不乱说了。”
妙星冷:“……”
“阿星啊,身为师叔,我对你还是要好言相劝,你知道你师父为何跟齐王过不去,还不是因为你和齐王走太近?如果你们不来往,也就没有这些事了,我是拿人手短啊,拿了你师父的东西,我自然就得帮他的忙,跟他站在一处,他承诺了我不少好处呢。”
妙星冷白了他一眼,“我希望你们终止这样无聊的行为,你想让我不去卓离郁面前把你拆穿,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师父要是有什么针对他的计划,你通通告诉我。”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你师父要是知道我倒戈,他承诺我的好处可就全泡汤了。”
“我是想要化解他们二人的矛盾,而不是要加深,师父那边,我就装作不知道你这个人,如果你不答应我提出来的要求,明天我就告诉齐王,吴家公子就是陷害他的人,看他如何针对你们吴家。”
“你威胁我!”
“是啊,威胁你。以他的身份,想要对付你们吴家还是不难的,你想要我帮你保密,又想要继续对付齐王在师父那边捞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觉得我不体谅你,那么又有谁来体谅我?卓离郁在明处,你们在暗处,我要是不帮他,你们这边占的优势就太大了。”
“……”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师叔。”
“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吴银道,“你想要保护齐王并不难,只要你不跟他来往,和他渐渐疏离,不惹你师父生气,他自然也就不会再遇上麻烦了。”
“老狐狸身为我的师父,我自然尊敬他。但,他不能干涉我跟谁来往,卓离郁并没有任何对不住我的地方。”
“我真是说不过你了。”吴银叹息了一声,“也罢,在我不吃亏的情况下,我可以帮你,至于你师父那边,他想做什么我可管不着,他做的事情你也别算在我头上。”
“放心,我还是挺恩怨分明的。”妙星冷说着,转身就去翻包袱。
翻出了那块从荣郡王家里拿到的七彩琉璃玉,推到了吴银面前,“这个,就请师叔笑纳了。”
吴银伸手打开了盒子,看见里边的东西,眼睛亮了亮,“七彩琉璃玉……原来你今天夜里去荣郡王府,是专门为了偷这个?”
“我向来说话算数,答应过你的东西就不会失言,专门跑这一趟去偷,就是为了履行承诺。”
“那我可真是荣幸呐。”
“漂亮话就别多说了,记住答应我的事就好。”妙星冷站起了身,“多谢你的款待,我该回去了。”
“还有米饭,要不要再吃一碗?”
“不了,你自己吃吧。”
与吴银告别之后,妙星冷便回了百花园。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太安稳。
她最烦的,就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牵扯下一代晚辈,老狐狸这个人,看似云淡风轻,却做不到恩怨分明。
与他正面交流,恐怕不行。
或许应该想个法子了解他的过去,帮着他解开心结,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在榻上辗转许久,总算入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将近第二天中午。
她从榻上醒了过来,看了一眼窗户外边明媚的日光。
对了,今天中午是要宴请卓离郁的,得赶紧去准备了。
想到这,她麻利地穿好衣服洗漱一番,走到厨房外的时候,叶冰清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阿星,你今天睡这么晚,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还是……你昨天夜里又溜出去干什么了?”
“昨天夜里,去荣郡王家里拿了点东西。”妙星冷并不想让她知道得太详细,便随口敷衍着,“之后又跟我那些跟班喝酒吃肉庆祝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有点晚了……”
“我猜到了你昨天大概是出去了,所以就没叫你。”叶冰清道,“你们最近出去得有点频繁了,如今我们还剩不少钱,最近就别出去了吧?可以安逸好长一段时间了。”
“好好好,听你了。”
妙星冷扫了一眼灶台,菜和肉全洗好了,土豆和笋也都削好了,顿时眉眼一弯,“冰清,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出去休息了。”
“我可以继续在这帮你啊。”
“不用,我答应了齐王要亲自做菜请他吃,当然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点小过节,要是坐在同一桌,你大概不适应,这样吧,等会菜全做好了之后,我拿个食盒装好,直接提去齐王府,我给你单独留一些菜。”
“好啊。”叶冰清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样挺好的,我自己在家吃就行了。”
“嗯。”
接下来的时间,妙星冷便独自在厨房里忙活。
到了午时,刚好就忙活完了。
把做好的菜装进食盒里,这才走出了厨房。
抬头一看,叶冰清在庭院里荡秋千,她便喊了一声,“冰清,厨房里给你留了两盘,我走了。”
“好,你去吧。”
妙星冷提着食盒,直接跃上了房顶。
跳到了齐王府的围墙上,刚好就看见卓离郁身边两大暗卫在比剑术。
秋叶和席汹如往常一样在切磋,余光瞥见有人影落在墙头上,齐齐看了过去,这一看,有些好笑。
这姑娘就喜欢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人眼前……
“你们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比划!对了,告诉我一声,你们家殿下在哪?”
“殿下在自己的卧房之内。”
“好,我知道了。”妙星冷从墙头跃下,直奔卓离郁的卧房。
到了房门外,便伸手拍下了房门,“殿下,吃饭了。”
下一刻,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卓离郁望着她,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我正准备去你那里呢。”
“你宴请我和冰清的时候,你回避了,如今,换成我请你吃饭,冰清也回避了,这么一来也不尴尬。”妙星冷说着,迈进了屋子里,“都是刚出炉的菜,趁热吃。”
才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她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一张图纸。
图纸上面粗略地画了几种兵器。
“这些是什么?你又在钻研新的兵器吗?”
“那些只不过是在构思过程中随便画下来的,构思一种新的武器,总要画不少图纸。”
“明白,最初形成的样式和最终决定下来的样式,总是不一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里的菜取出来摆上桌。
“阿星做了什么好吃的?”
卓离郁走到她身旁坐下。
妙星冷把碗筷递给了他,“这些是我比较拿手的,你尝尝看。”
卓离郁立即动筷,却不是先给自己夹菜,而是夹了一些到妙星冷的碗里。
“你吃你的吧,我想吃自己会夹的。”
“阿星做的菜,我都很喜欢。”
“吃得下就好。”妙星冷也动了筷子,“殿下,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皇帝陛下和护国公。”妙星冷稍作停顿,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打听过,但是,民间流传的说法真的很不详细,只说护国公风采卓越,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深得帝王信赖,直到有一天离奇失踪,世间再无踪迹。”
这样的说法在她看来就是废话,没有半点有用的讯息。
“护国公失踪多年,他失踪那会儿我年纪尚小,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那,宫里的老人总会有印象吧?”
问之前她也猜测到,卓离郁所知道的或许也不多。
老狐狸离开朝堂的时候,卓离郁的岁数还很小。
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恐怕还得问跟他同辈的大臣。
现如今朝堂上的一二品大员,应该都是认识老狐狸的吧?
“阿星,我可以让人去宫里帮你打听。”卓离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突然对护国公感兴趣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护国公与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
“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护国公在的时候,没有比他更得势的臣子了,他离开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谁的风光能比上当年的他。”
“君臣关系不能只看表面吧?我想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比如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私人矛盾?”
“这个恐怕不好打听,伺候在父皇身边的那些宫中老人,嘴巴都严得很,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涉及君王的事,几乎是不会对外泄露。”
卓离郁说这话的时候,望向妙星冷的目光中带着探究,“阿星,为何要打听十多年前的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些事情或许早就已经被掩埋,有些知情人或许也不在了,你打听的这个护国公,与你有什么关系?”
“……”
她就知道,她一打听,他肯定也要开始盘问了。
可如果不求助他,她也没地方打听了。
她应该告诉他吗?
“阿星要是觉得为难,就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了,我不想让你为难。”卓离郁挑了挑眉,“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多谢。我现在先不跟你说原因,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告诉你的。”
“好,我可以等着你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卓离郁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只要你没看上别人,我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继续等待。”
“那我要是看上别人了呢?”妙星冷追问道,“你会不会因此而报复我?因为我浪费了你的时间和心思,你会因此而产生恨意吗?”
“可能会。”卓离郁很干脆地承认,“我或许会心存怨恨,但我不会对你下手,我应该会迁怒他人吧?没到那一步,我并不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可以确定,我不会忍心对你下手的。”
“是吗……”
“阿星,我不是好人,或许是个恶人,我的善心和耐心都用在你身上了,留给其他人的,就只剩冷漠和无情。”
“你可真诚实……”
他不是个好人,他也不装好人。
“在你面前虚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卓离郁的声线十分平静,“我还可以等你很久,看你如何考验我。”
“殿下……”
“这个称呼从你嘴里念出来,让我总觉得有一丝生疏感,能不能换个称呼?”卓离郁打断她的话,“哪怕直接喊我名字也行。”
“直接喊你全名,好像很没礼貌。”妙星冷想了想,道,“若是喊得太亲切,又觉得不太合适。”
“那不如就起个外号?”
“老卓?”
“太难听了。”
“小卓?”
“这个像长辈称呼晚辈似的,再说了,我的兄弟姐妹也全都姓卓。”
“那……鲤鱼?”
“行吧。”卓离郁低下头继续夹菜,“当初母妃给我起名离郁,是想让我远离烦恼忧郁,想让我活得开心快乐。”
“你这名字寓意很不错嘛。”妙星冷说到这,忽然低笑了一声,“十公主的名字叫连鸢,结果她的脸真的很圆!鼓鼓的包子脸。”
卓离郁闻言,仔细一想,竟觉得很有道理。
连鸢……
脸圆?
“如果人生能过得像名字一样,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好事。”卓离郁道,“我如今最大的郁闷就是情路不顺呢,等什么时候顺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离郁。”
说话的同时,他望向妙星冷,目光中浮现一丝奇异的温柔。
妙星冷与他对视片刻,低下了头,扒了几口饭,想要压下心中的不平静。
她又不镇定了。
刚才有一瞬间,她特想安慰他:放心,你母妃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可这话要是一说出来,那不就等同于间接表明心意?
于是她只能静默。
而她的静默和加速吃饭的动作,落在卓离郁的眼中,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情绪——慌乱。
妙星冷在面对他的时候一向镇定,今天是他头一回觉得她不太对劲。
“阿星。”他十分直接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哪怕只是一点儿?”
妙星冷一听这话,一紧张,呛着了。
“咳——”
她刚才吃的是麻辣酱牛肉,呛了一下子就觉得一股辛辣冲到口腔上颚,那感觉可不好受了。
平时被饭呛着倒还好,被辣椒呛着,就得咳半天了。
卓离郁见此,连忙起身去倒茶,走到了妙星冷的身旁,“这是凉的茶,喝下去能顺气,快喝。”
妙星冷接过了茶杯,直接灌下了一大口。
“阿星,紧张的时候吃东西千万不要太快。”卓离郁拍了拍她的背,“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儿?”
“有,我再去喝一杯。”
妙星冷说着,站起了身。
但她没有想到,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卓离郁从她身后拥住了她。
“阿星,你刚才为何要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