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姒幽回视寒璧,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温润明澈,疑惑道:“怎么了?”
寒璧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扯开一抹笑,道:“奴婢将这虫子抓住了,娘娘现在就要吗?”
姒幽看得出她有所隐瞒,但是她向来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遂点点头,道:“要。”
……
赵羡回了房间换衣裳,却听外面的门被推开了,他心里一跳,只以为是姒幽回来了。
这倒是不怪他,在王府之中,除了姒幽以外,无人敢随意出入房间,于是赵羡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姒幽从花园里回来了。
他并不以为意,伸手将屏风上的衣物拿下来披上,直到鼻尖嗅到了些许香气,心里猛地一突,他飞快地回身望去,正对上了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
那女子眼熟得很,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身段窈窕,脸颊微红,面若桃花,眼带春意朝他望过来。
“王爷……”
赵羡既惊又怒,冷声呵斥道:“谁许你进来的?!”
沈笑笑大约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番反应,被吓了一跳,她自幼便在花楼里长大,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无一不垂涎于她们的美色,而渐渐的,美丽的容貌也成为了她无往不利的武器,她向来是被捧惯了的,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面对自己还不假辞色的男子。
愣了一下,沈笑笑才反应过来,绞着一双素白的手,微微垂下头,怯怯地柔声道:“是……是巡抚大人让奴家来服侍王爷的。”
她自知自己生得美,肤若凝脂,杏眼琼鼻柳叶眉,若是略微垂着头,从这个方向看过来,便会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软,除非他是个太监。
岂料今日沈笑笑撞上了南墙,面前的男人非但没有心软,反而皱眉斥道:“本王不需要你服侍,出去。”
声音冷冽,毫不容情,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沈笑笑不由有些惊慌了,心里又是十足的不甘心,她本就是楼里的头牌,今日能来服侍贵人,不知得了多少楼里女子的艳羡,再者,对方可是堂堂王爷,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若是能攀上这根高枝,泼天富贵岂不是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沈笑笑不禁咬咬牙,世上的男人大抵都一般,她见得多了,就不信美色在前,这晋王爷还真能做个柳下惠。
于是沈笑笑不仅没有如赵羡所愿退出去,反而还走近了一步,颤颤巍巍地扯下腰间的衣带,原本就单薄的衣裳霎时间散开,露出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身,泪盈于睫,声音轻颤道:“奴家不能走,求王爷可怜可怜奴家吧,若是服侍不周,叫楼里的大娘子知道了,奴家要被打死的……”
女子美目微红,眼泪盈盈,又大着胆子向赵羡走了一步,怯生生道:“王爷,求您怜惜奴家吧,奴家今日在雅间内,便对王爷一见倾心,只求一夜柔情,别无所求,待天亮后,奴家自会离去,绝不纠缠……”
她说着,便往赵羡的怀里靠去,岂料赵羡冷不丁一退,她靠了一个空,径自撞在屏风上,直撞得她肩头生痛,柳眉蹙起,这回眼泪是真的出来了,楚楚可怜,好不动人。
然而赵羡的眉头却皱成了一个死结,看着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沈笑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目光,心里瑟缩了一下,不由慌了起来。
这个晋王好像是真的厌恶她……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人声,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道:“娘娘,这边有台阶,您小心点儿。”
紧接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声音清晰无比,赵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沈笑笑反应过来,心里不觉惊讶万分,原来如此,晋王是带了王妃一起来的……
她正想着,外面的轻微脚步声顿时戛然而止,停在了屏风前,沈笑笑甚至能看见有一道纤瘦的身影被烛光投映在屏风上,削肩细腰,光是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位王妃一定生得很美。
即便是还未见到真人,但是望着那道浅浅的影子,沈笑笑的脑中不自觉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有些莫名其妙。
原先那个娇俏的女子声音疑惑问道:“娘娘,怎么了?”
紧接着,一个颇有些清冷的,淡淡的声音响起:“有人。”
“谁?”寒璧一头雾水地四下张望,她顿了顿,随即往屏风后面转过来,正巧对上了赵羡的脸,她笑了笑,道:“娘娘,是王爷回来了。”
紧接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沈笑笑的身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猛地伸手掩住口,眼底闪过惊色:“啊,这……”
她眼神震惊,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视线在赵羡与沈笑笑的身上来回打转,赵羡此时是披着外裳的,而沈笑笑则是衣衫不整,这副情景,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赵羡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草草系上衣带,转出屏风,开口喊了一声:“阿幽。”
这短短两个字里,饱含着显而易见的情意,同之前那副冷冽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叫沈笑笑听了惊讶无比,原来他竟然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温柔,这叫她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那个王妃究竟是生得如何美貌惊人,才能让这晋王爷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
沈笑笑轻轻拢了拢衣襟,从屏风后走了出去,入目则是一点素白的颜色,目光上移,落在了那名女子的脸上,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她从未见过把这个寡淡的颜色穿得如此合适的人。
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不禁便想起冬天时飘落的雪,美而清冷,不敢触碰,却又莫名生出几分景仰与向往来。
对上那双幽黑的,明澈清透的眸子,不知为何,沈笑笑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她靠近时,赵羡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宛如看见了什么脏污的东西。
世上有如此干净美好的人,泥淖又如何能再入得了他的眼中?
沈笑笑只觉得面颊如似火烧,她拢紧衣裳,匆匆将腰带绑好,慌慌张张地奔出了门。
脚步声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寒璧小心地望了望自家王爷,又望了望王妃,深深觉得自己是无力参与这种事情的,遂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乖觉地将房门合上了。
赵羡走到姒幽面前,低头望着她,轻声道:“阿幽,我可以解释,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姒幽略微侧了侧头,道:“是什么样的?”
赵羡道:“我本来是在换衣裳,她不知怎么就闯进来了……”
他说着,眼眸顿时一深,道:“这个别馆是山阳省的官员安排的,等明日我便派人去买几个下人来,将他们都换掉。”
姒幽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不知为何,赵羡心里有些慌了,他伸手欲去抚姒幽的发丝,却被她侧头躲开,淡淡地道:“别碰。”
赵羡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连同一块沉下去,还有那一颗心,落到了谷底,他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阿幽。”
姒幽回视他,眼底神色淡漠,她道:“脱了。”
乍一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赵羡颇有些发懵,他不解道:“脱……什么?”
姒幽指了指他的衣裳,道:“把衣服脱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有别的味道。”
她的嗅觉灵敏更甚于常人,从方才开始,姒幽就闻到了赵羡身上的脂粉香气,是那个女人的味道,不好闻,她不喜欢。
这种不喜欢的感觉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情绪,让姒幽有些许焦躁,可她却说不出那焦躁的来源之处,想来想去,便认定是赵羡衣裳上的气味的缘故。
赵羡闻言,心下略微一松,二话不说,果然将外袍脱去了,他仔细嗅了嗅,那脂粉气味已经很淡了,便是用力嗅闻,也闻不到一丝一毫。
但是赵羡却担心姒幽还能闻到,遂将袖子伸到姒幽面前,问她道:“还有气味吗?”
姒幽看了一眼,点头,道:“还有。”
这却是没有办法了,就连中衣上都沾染了脂粉的味道,赵羡担心熏着她,也顾不得初春天气寒冷,索性把中衣也脱了下来,露出结实而流畅的肩背线条。
他问姒幽:“现在还有么?”
姒幽顿了顿,她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便拉近了许多,近到赵羡能闻见她身上的青竹气味,比那俗不可耐的脂粉气味好闻了数倍。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姒幽略微踮起脚,轻轻嗅闻着他的脖颈处,如同一只小动物一般,赵羡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呵吐出的清浅气息,微暖,却又微凉。
初春的寒意令他觉得极冷,而少女的靠近,却又让他觉得极热,心砰砰跳跃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开胸腔似的。
赵羡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喑哑,问道:“阿幽,还有气味么?”
姒幽没有回答,她微微阖着眼,仍旧轻轻地嗅闻着,像是在分辨着气味,直到过了许久,久到赵羡忍不住侧头去看她,然后听见姒幽慢慢地道:“没有了。”
她说:“是你的气味。”
说完,姒幽便略略侧头,在男人赤裸的脖颈处,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那一个吻落下来的时候,明明是微凉的触感,然而赵羡却觉得那一块皮肤火热,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