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挟持我,你可知这是死罪?”柳小姐眉峰倒竖,杏眼圆睁,呵斥道。
在整个偌大的秦州府,那个人不知道柳无牙的名头,细说来他可真是个能杀能断的狠人,别说是挟持了她的女儿,就是对她女儿有半分不敬,定然也要把那人绑到府上来打个几十大板。不过,他也有让人钦佩的一面,那边是每年的八月初八会叫人到永济庙座青山下派人施粥,教周方乞儿穷苦人能得顿白食,且为人刚正不阿,抛去那些微末瑕疵,倒是个为民所敬戴的好官。
而现下,站在柳小姐面前的这个男子,口音并非本地,想来是路过州城。这男子面色倒是俊朗,正是昨日在茶楼侧耳闻听的撂银阔公子。此刻正笑着翻手捏过柳卿的下巴,嗤笑道:“莫说你是那当官家的姑娘,就是天下皇帝老子的公主,我也敢玩儿上一玩儿。况且,昨晚你看我的眼神不是喜欢的紧吗?”
“哥哥现在把你虏来与我共度春宵,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男子细长的眼眸眯了眯,带上一抹玩味,笑道。
柳卿又羞又恼,辩解道:“胡说,你这个狂妄之极的淫贼,我怎会对你有半点痴情。你若是敢碰我一根毫毛,待会儿我爹爹派人找来,定教你追悔莫及。”
“哈哈哈,我好怕哦,好怕你的爹爹看我的头,要我的命,你看,吓得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亲芳泽了。”男子狂笑着,伸手就去撕扯柳卿的衣服。那柳小姐身上穿的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并裹着一件雪袄,男子笑的狂,淫色放的急,每扯一下便听得尖叫声和着刺啦刺啦的衣服撕裂声在石室里回荡。
男子似乎又些心理扭曲,待撕扯地她衣衫褴褛后并未急着动手,反而放缓了速度,挑逗着一点一点的去解她上衣的扣子,任凭柳卿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他的魔爪,双目淌着泪水,绝望的嘶吼一声。
眼看她粉色的肚兜就要被男子扯下,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从后方塌陷出来一道巨坑,地上的光亮顺着那个被破开的口子照了进来。
柳卿被这声巨响惊得回了神,仿佛沉江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顾不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嘶喊道:“救命啊,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男子闻声,也赶忙站起身,面色戒备,望那塌出的大洞望去,冷喝一声:“是何人,敢到小爷的地盘儿来捣乱。”
“横流,你居然敢到秦州城来祸害凡间女子,也不怕断了你的灵根,斩了你的元神?”烟尘散去,一名男子手持金鞭在日光所照之处,扬鞭指向他,冷喝道。
而抓了柳卿的男子形貌随即变换,化作了一个面色黝黑,红发獠牙的人型怪物,正是从流云涧逃走的夜叉横流。他翻手一招手中凝现一柄断指的鬼爪,左手又一抓,现出一根漆黑的锁链。望着那突然闯进来的人影,终于脸上神色大变,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那来人,却不敢贸然出手。
“地灵子,你不随你师傅修行,到这儿来管我的什么闲事?”
被他换做地灵子的那人扬鞭一甩,踏步往他这边走来,冷笑一声:“我与师尊修道,为的就是守护正义,荡除恶徒,你莫非忘了家师是负责做什么的?”
横流忌惮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皮狠狠抖了抖,他可是早就领教过这人的厉害,他师傅乃是奉守天规,专门教看时间狂恶之徒的刑罚道尊,哪里是他能够惹得起的。且不说他的师傅何等的地位,光是他本人就让自己提不起丝毫招架的力气。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夜叉横流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冒,故作硬气的望他喊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小步挪着往后撤。
地灵子不理会他,手中铁鞭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的腹部狠狠就是一鞭。直觉的金光甩过,鞭未至,那金光匹练砸在夜叉的小腹上,顿时教他身子痛的弓起,几乎同时,金色的鞭身夯在他的腹部,打的横流倒飞而出,砸在了石壁上,震得石屑碎了一地。
夜叉横流从石壁上跌落在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半趴着身子,哇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怨毒的抬眸望向地灵子,看他又望自己走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忽然见得一股磅礴的红色血力从他体内狂涌而出,顿时把他的眸子映的猩红一片,双手指甲疯长,尖锐刚硬,分明就是十把泛着森森寒光的锥子。
此时再看他,像极了地狱深处的魔物,旋即,那横流低吼一声,闪过一道血影,手中的寒光扫过一张血红的巨网,朝着地灵子盖了过去。
地灵子面色微冷,望着他扑来的魔影,没有半分惧色,左手一握又是一道金鞭凝现,双鞭金光大放,低喝一声,朝着那血网砸了过去。
也不知那夜叉横流使了什么秘法,那血网居然抵挡了十个呼吸的功夫,方才碎了开去。而放眼再去寻那家伙的影子,早已没了踪迹,夜叉一族独有的秘术血遁可瞬息十里外,即便这夜叉没有达到那等水平,也足以在那十个呼吸间逃了去。
“恩公,救救小女子。”柳卿见他要追,急忙唤他,如今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怎么能出门去见人,况且她被抓到这里已经上演了一场噩梦,内心对此处已经充满了恐惧,哪敢在这里多呆一刻。
地灵子看她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别过眼,将道袍脱下来给她裹上。他方才也只是刚好路过此处,并不知这女子的身份,故而又问:“姑娘家住哪里?待我送你回去。”
柳卿眸子微微闪了闪,可怜的模样望向他,哀声讲:“小女子孤苦伶仃,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地灵子一时也犯了难,若是放任她在这里不管也不是个办法,想了半饷,只得带她到观里先行安下身,待往后再谈去处。
李孝清再三与柳刺史请缨,方才准许他与官差一道前去,不过却是强调不准单独行动。毕竟在柳无牙眼里,李孝清终究不过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笔杆子,哪里信得过他能与妖物缠斗,故而要他注意自己的安危。
此行,州刺史府共派了三十名武功高手,与六十名随从官兵,循着今早流传的消息,一路往城中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奔了过去。据探子来报,那妖人就藏在这间院子里,为首的官兵拔出佩刀,一刀将紧闭的门板劈成两半,走到院子里头,却是安静无比,叫众兵士四下搜寻,见得正堂中央有一口被生生砸穿的巨坑。
两个兵差率先跳下去查看,待报明了并未危险,孝清与那为首的官差也一同跳了下去。举着火把望见一张石桌和三把椅子,在东南角摆着一张床榻,床榻上散落着许多衣服碎片。
为首的官差一把抓过那些碎裂的衣服布片,细细翻看了一阵,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顿时脸色黑成了锅底,双目赤红,握紧了手里的碎步片,恶狠狠的骂道:“该死的畜生,要是被我抓到了,定把他碎尸万段。”
孝清面色带了几分哀色,没有多言。出了院子,突然看到一个老妪在扒着门板往里张望。
“老人家,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老妪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从李孝清脸上瞥过,问官差:“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为首的官差急忙问:“我们正在寻柳大人的千金柳卿小姐,你可有看到她?”
老人家点点头,接着道:“我方才看得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虏了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往城外碧霞山上去了。”
“好一个妖道,居然能破开城门的守卫,看我不捣毁你的老巢。”为首的官兵喝骂一句,带着手下,直奔城外的落霞山。临行前,李孝清下意识的往那老妪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可是又从未见过这人,说不出的怪异。
落霞山是秦州城外西北角的一处小山峦,只因西落的云霞总是贴着山头而得名。虽然有个好听的名字,可这山不高不俊,实在不起眼,故而也不曾被人注意。在这山上有一个小小的道观,里头有三五个道人,偶有云游的道士到此处借宿,观主是个奉善之人,所谓是上善若水,以修执道。
观主习惯清修,并不执迷世间的俗事,如今地灵子带了一名落魄的女子回来,观主孤城上人并未将她拒之门外,而是将观里西厢房为她腾挪了一间屋子,地灵子自己住了柴房。
此番到世俗中走动是奉了师命,斩妖除魔的同时参悟道法,一来可以增加周天阅历,二来广结缘法,对他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道长,这是我煮的红豆莲子粥,您尝尝味道如何。”柳卿端着一只打了三个豁口的陶碗,端着一碗散着香气的粥食往地灵子走来。
地灵子正在明心悟道,闻声扭头去看,那粥食点红落春雪,幽香十里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着推脱到:“姑娘,你吃便好,我不用。修道之人辟五谷,以灵力为食,这等美食贫道心领了。”
柳卿微微一怔,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天底下能有几个享有福分的男子能吃得上这一碗她亲手煮的粥,可他倒好,丝毫不领情。女子眉眼一转,笑道:“修真悟道辟谷是为清苦,可是偶尔品一品人间烟火气息,却也不妨事,并不与你修道辟谷有何冲突,权当是体会一番滋味了。”
“这……。”地灵子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听她这么辩讲,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望着她递来的粥碗,若是不接反倒真的不对了。接过粥碗,舀了一匙送进嘴里,入口即化,浓浓的醇香在舌尖流淌开来,滑入腹中。叫得他惊叹一句:“真是人间美味,只是红豆莲子竟能做得京城御膳房都比不来的滋味,你这番手艺可真是一绝呀。”
柳卿见他连连夸赞,小脸上满意的掩嘴笑道:“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山野村姑,哪里能跟天子皇宫里的山珍海味相媲美。”
地灵子听得她自诩为山野村姑,停下了手中粥匙,面色复杂望了一眼她白净的脸蛋,这哪里是普通村野女子能有的细嫩,且方才听观中的小道讲柳刺史家的千金小姐被妖人掳走,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猜得大概。
“柳小姐,你若是身子修养好了,便回家去吧。”地灵子轻声念道,他很清楚,若是继续留她在道观中,必然会给观主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候可就真的罪过了。
柳卿见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顿时娇躯一阵,眼中神采黯淡了下去,旋即又故作讶色,笑道:“道长莫非认错了人,我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哪里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说吧,不等他回话,扭头便走开了。
地灵子见她不承认,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吃了几口粥,将米浆也抿到嘴里,抬袖随意擦了擦嘴角,口中清香回味无穷。
正在三清尊前盘膝静修,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破门声,紧接着一众官差鱼贯而入,为首的官差扯着嗓子喊道:“给我搜,仔细的搜。”
“施主,这般大动干戈的来我这清修之地所谓何事呀?”老道长出门迎到三清殿前,挡在了官差头子的前面,面色和善的问道。
那官差头子看他面色慈善,语气也缓和了些,讲道:“我家三小姐被你们这里的妖道给虏走了,我奉命前来搜查那妖道的下落,道长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搜上一搜?”
老道长望他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叹道:“缘法万千,是福是祸。施主,你可莫要被表象冲昏了头。”旋即带着他入了三清殿内,玉清上清太清三尊列于正位,目视坐下来人。
地灵子不理会来人,仍旧自顾念着道经,参悟道法。李孝清入了正殿,望三清躬身拜了三拜,看那身着青灰色破布衣的道士正背对着他,从背影来看,很是熟悉。正要开口,忽见一名穿着白色素纱衣裙的女子端着茶从侧门入了殿,看到来访的官兵,赶忙偏过头用青丝遮掩了半张脸。
“小姐?”为首的官差眼光何等锐利,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忙唤道。
女子不理他,走到地灵子身旁,奉了一盏茶水。匆忙间就要离去。
那为首的官差急忙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看她正脸,果然是自家的小姐,面露狂喜,讲道:“小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说着,双目带着冷厉,扫过正在念经的地灵子,与那老妪形容的模样足有八分相似,暗想这就是那妖道。
“来人,把那妖道给我押了回去,让柳大人发落。”
柳卿急忙奔到他面前张开臂膀拦道:“不要,你们不要抓他,这件事跟他无关,是他从妖人手里救了我,你们不要抓他。”
为首的官差哪里会听小姐的一面之词,只是认为她受了威胁不敢说真话,叫来人把小姐拽开。那道士也睁开了眼,双目并无波动,望着上座的三清塑像,低了低眉头,叹一声,站起身就欲同那些个官兵下山去。
李孝清方才就看那背影十分熟悉,带那道长转过身来的时候,顿时教他睁大了眼,赶忙唤道:“大哥,怎么是你!”
地灵子望见李孝清也来到此处,面上带着讶色,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我奉师下山云游,可是五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身负皇命,不由己身。”孝清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他又焦急问:“可是大哥,你怎么会和柳小姐在一块儿,而且昨夜她被妖人所掳走,如今却与你出现在同一处,只怕那柳刺史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的。”
地灵子是李孝忠的道号,一来是传承了师门的道统,二来是为了防止仇家接着他的俗名来与他的俗世家门寻仇。而今与老五以这种场景相见,也是他不曾料到的,苦笑一声,没有多做解释,与那些个官兵一同往山下去了。
柳无牙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赶忙到她闺房里去探望,只是进了房门,却看到女儿苦着喊着扑倒在了他的怀里,求道:“爹爹,你放了地灵子道长吧,他不是妖道,他真的不是妖道,那日掳走我的是一个红发黑面的妖怪,不是他。”
“女儿呀,那些个妖怪都有变化的本领,保不准是他又变了副模样哄骗与你呢!你年纪还小,看不透世俗的险恶,这件事由爹爹来替你做主。”柳无牙拍着女儿的脊背,轻声安慰道。
李孝清到柳刺史府中求见,几次被阻了回来,于是只好偷偷潜入了府中,在后院书房看到柳无牙刚好进了房门,赶忙闪入其中。
柳无牙接着烛灯翻阅着书卷,伸了个懒腰,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背后无端站了个人,吓得他咕咚一声撞在了桌案上,待看清来人,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当场发火,而是喝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刺史大人,那地灵子真的是晚辈的长兄,贺太尉的亲外孙李孝忠,还望大人明断,勿要伤了好人的性命。”李孝清躬身拜到,语气里带了恳求之意。
柳无牙面色复杂,眼中微光闪了闪,瞟了他一眼,似乎在想什么,终于尝试着又问他:“你如何证明他是李孝忠而不是伤害卿儿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