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威端详着萧玄奕冷清淡然的神情,略微心虚的心理导致后两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本王不管,无论上贡珍宝也好,割让城池也罢,这些都由圣上决断。而你在驿馆杀人致使人心惶惶,又误导刑部大理寺一干人等,刑部的结案奏折上都会如实禀明。”
萧玄奕淡淡看着院落里方才还激动不已的众人,此刻却都闭口不言,他若无其事地说:“现如今一切水落石出,诸位若无事都散了吧。”
言毕,他就准备跟呼延兄妹辞别,呼延沁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轻声问:“王爷,我可以经常去王府找你吗?”
沈舒窈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这么直白地表露自己爱慕心思,顿时愣住了,少顷,她忍不住好奇地望着名门闺秀趋之若鹜要嫁予的男子。
却见金辉斜照下的他是万年冰霜难以侵袭的云淡风轻之姿,缓缓道:“郡主不远千里随王子来到东陵,本王本应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你,但这些日子诸事繁忙,且少有在府闲暇之日。”
话罢,萧玄奕便带着沈舒窈离开,呼延沁刚想跟上去,但是手肘被呼延拓拉住了,他的神情明显在告诉她作为郡主更要懂得矜持,于是她只能嘟着嘴往厢房走。
沈舒窈缓慢地走着,她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忍不住转首看去,居然是丕威跟了出来。
他嗜血的眸子似盯着猎物般贪婪地落在沈舒窈身上,“你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能耐,我费尽心力周密部署,为此不惜搭上跟了我数年的亲兵性命。”
他见沈舒窈不吱声,又冷哼一声,“怪我一时心软,觉得这亲兵跟了我多年,如今为了我的计划甘愿自杀,我才将他的头带到离宫花园埋葬,而没有将其毁掉,却让你察觉到端倪而就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戳破。”
她看着萧玄奕已然进了马车,想到自己亲手毁了丕威的计划,估摸着他因愤懑会怎么对付自己,不禁让她越想越忐忑不安,不知不觉手心微微泛起薄汗,下意识地缓缓收拢。
她就知道一入刑部深似海,在这里接触的都是大案要案,一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以及此时游刃在死亡边缘的感觉,登时让她感受到有一口气在瞬间沉落了谷底。
“不过,你的确比我那些女奴有趣多了,姿色也不错。”丕威瞧着她冷漠的表情,忽然放声大笑,“何必在这受人差遣,不如跟我回聃狎,从此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他不安分的眼神在她蜿蜒起伏的曲线上游移,搓着他粗粝的双笑道:“这身形可真迷人,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若是能给我生几个崽子,我就让你做六夫人。”
金灿灿的余晖盖不住沈舒窈乍青乍白的脸色,眸底逐渐展露锋芒,她攥紧的双拳骨关节泛白到极致。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理智,想不计后果地一拳击在他狂妄的脸上时,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心包容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她警觉诧异地霍然回首,在斜日半山,秋风轻徐之中,萧玄奕纤尘不染远胜碧海连天的高挺身躯,纵然冰川海浪都无法侵蚀他平静从容的完美轮廓。
他挺拔的身躯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丕威不安分的眼神,语气冰冷如霜,“本王奉劝丕将军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切莫肖想不该肖想的。”
沈舒窈望着他伟岸的身躯竟一时恍惚,他不是已经上马车了吗?这一刻,她的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暖流,原本愤懑的心忽然之间得到了安抚,随之双拳也骤然松弛。
她触感柔软而又冰凉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温热起来,她一时迷惘,竟然就这么静静地让他握着,忘记了挣扎,忘记了矜持,甚至忘记方才嗜血的愤怒。
丕威见萧玄奕面露愠怒之色,且他又如此袒护沈舒窈,顿时有些慌张,连忙陪着笑道:“方才就是跟这位姑娘开玩笑来着,既然晋王爷都发话了,那我以后绝不信口开河。”
可萧玄奕的目光一直冰冷地注视着他,他暗自思忖对策,随即虚假地朝沈舒窈拱了拱手,道:“还请姑娘莫怪。”
沈舒窈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任由萧玄奕牵着她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如玉的脸颊亦悄然晕上浅粉的蜜桃般的娇媚。
也许是马匹嘶鸣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唤醒,她窘迫地将手从他的掌握中抽离。
她端坐在车门边上,垂头望着自己的交叠的双手似乎在沉思,萧玄奕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聃狎子民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战役很有一套,加上又盛产奇珍异宝,是以这些年一直频繁滋扰西北边境,圣上为此头疼不已,适才派我去驻守。”
“如今虽有议和之意,但并不甘心向我朝上贡、割让,你今日当面拆穿他的阴谋必定已怀恨在心,方才的那番话有故意激怒你之嫌,而他不过是借此发泄心中不满而故意挑起事端。如若你正中他下怀与之发生冲突,驿馆巡视的将领必定会将此事禀报给圣上,圣上为了息事宁人必然会安抚于他,指不定今夜你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刹那之间,沈舒窈眸中已现惊骇之色,垂于膝间的手指无意识摩裟起来,过了许久才沙哑地说:“我不过是这世间一粒毫不起眼的微尘,纵然消失殆尽亦不过是朝夕之别,无人知道亦无人在意。”
萧玄奕看着她密睫掩盖下暗淡的神情,似有一股潮涌奔腾袭来,撞击着他心底风平浪静的湖水,激起层层惊涛骇浪。
他凝视着她,轻缓地说:“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是我考虑不周,但绝不会有下次。”
沈舒窈听着他平缓的声音中似有巍峨雪山的傲然屹立,而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实则感激他那一刻的挺身而出。
她咬着唇平复了一下有些复杂的心情,良久才道:“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只不过是我唯一忍住没有动手的一次,当年父亲就是担心我将来会被人欺负,才教我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尽管我学的不怎么样,遇事还冲动,这些年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但终归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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