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皱了皱眉头,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再定睛一看——
那小锦盒依旧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离开的时候,那里分明是什么都没有的啊?
怎么去煮了一碗面的功夫,就多了这么一样东西?
是什么人进了她的房间?
有了上一次被人搜出来方永信的披风的事情,孟慧茹总是特别的小心,就算是在凤栖宫里,她出入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的锁上门的。
她禁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藕荷色荷包,还能明显的感觉到突起——这里放着的正是她房间的钥匙。
她解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了那把古铜色的小钥匙。
没丢啊……
那这东西总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孟慧茹思忖片刻,将那面碗推开了一些,似乎连过生日的好心情都没了。
然而那扎眼的东西就摆在那里,那么明显,那么让她心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瞧着,等到一会儿人都起来了,万一有人突然进来,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孟慧茹只好走过去,坐在床头,拿起了那个长方形的锦盒。大概五寸不到的长短,掂在手里也很轻巧。
会是什么东西呢?
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慢慢打开了盒子。
孟慧茹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又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玉簪子。
说起来,这不过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玉簪子,就算是掉在地上只怕也不会有人捡起来。
然而孟慧茹是个识货的——自小被韩氏娇宠着,见识了不少的好东西——她一眼就看出,这簪子手工虽然普通到了粗糙的地步,可是却是上好的和田玉籽料所制成。
那和田盛产玉石,然而因为宫中贵人喜爱,那地方官员为了讨好,难免竭泽而渔,只一味的开采,以至于和田玉石急剧的减少,近几年已经是十分珍惜了。
这样通透又是几乎纯白色的玉石,只怕是你就有大把的银子也没处买去——正所谓有市无行!
可是……孟慧茹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材料!
这匠人的手工也未免太差了吧!
且不说这簪子的样式太过简单,那钗头不过是一个既不像牡丹又不像玫瑰的花朵,单只说这打磨的功夫,就是差到了极点!
这玉簪的簪身部分甚至还能摸到凹凸不平和一些粗糙的小颗粒。
而且寻常的玉簪都是越细越显得精巧轻盈,可是这一只呢……却是竟然有半个小指粗细……这等粗壮的簪子又有哪个人敢戴着出去招摇,惹人嘲笑的?
孟慧茹想着想着,越发的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这么东西,算是什么呢?
她到底还是将玉簪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又轻轻的摇了摇那小锦盒,果然,里面传来,极为细小的物体晃动的声音。
孟慧茹重新打开盒子,摸了摸那盒子的底部,又打量了一番盒子的深度——应该是有夹层的。
她试探着敲了敲底部,发出的声音证明,那下面也的的确确是空的。
孟慧茹想了想,便从荷包里取出了沈夫人送给她的那只特别小巧的银妆刀,去了刀鞘,轻轻的开始撬那盒子里面的底边。
不一会儿功夫,她便弄出了缝隙,又用手中的小刀灵巧的那么一撬,便就是另外一番乾坤了。
那里面竟然还有一只簪子!
不过这一次,这簪子却是和之前那个截然不同。
这一只的材料不过是最最普通的素银,可是手工却是极为精巧,简直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那簪子也不过是三寸长短,却是在簪头停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蝴蝶的翅膀薄如蝉翼,只要轻轻一动,便就扇动起来,仿佛立即就要振翅而飞。
而那簪身之上更是镶嵌着一朵朵既小又美丽的花朵,瞧着像是紫藤花,一朵连着一朵,连绵不绝,一直蔓延到簪子的底部。
这根本不是簪子,而是一件艺术品。
孟慧茹本就是爱美之人,见了这样东西顿时爱不释手。她轻而又轻的将银簪子也取了出来,细细的端详一番,竟然又在那紫藤花上发现了几只格外小的昆虫,似乎蜜蜂!
真是巧夺天工了!
她看了许久,方才将银簪子放在玉簪子的旁边。
有了这银簪子做对比,那玉簪子越发显得笨拙而粗糙。
孟慧茹方才只顾着去看簪子,却是没有仔细查看锦盒,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折成同心结的洒金罗纹信笺。
孟慧茹的脸瞬间红了。
这同心结是什么意思,只要是个人都明白了。
她霍的一下将那锦盒关上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再次打开。
她将那信笺取了出来,一点点的拆开。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吾乃大丈夫,未尝一泣。然尔愿为余之茹蕙乎?呜呼哀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遂觍颜制一玉簪,博尔一笑!——煜上”
孟慧茹愕然。
这个煜……显然就是长孙煜,也就是睿郡王了!
也就是说,这个瞧着卖相无比丑陋的玉簪,竟然是睿郡王亲手做的?
顿时,孟慧茹觉得那玉簪散发出耀眼而刺目的光芒,让她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可是等她呆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并且大骂睿郡王不正经。
那句“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乃是《离骚》中的句子,意思是拔一把柔软的茹蕙草擦拭眼泪,泪水涟涟沾湿了我的衣襟!
他这是讲孟慧茹比作了自己手中柔软的蕙草!
这这这……
简直就是公然的挑衅和轻薄!
呸呸呸!
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孟慧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能够表达人前正经,背后不正经的词语都搜刮出来,一一按在了睿郡王的头上。
最后她得出的结论就是——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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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的睿郡王,忍不住摸了摸发痒的鼻子。
沈风斜着眼看着他,心道,活该,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做什么玉簪子,不伤风才奇怪!
“阿嚏!”
他心里正骂着,自己却也打了一个格外响亮的喷嚏。
真是的,最可恶的就是,还要拖着他跟着一起熬夜受冻!
瞧瞧,瞧瞧,他这种一年到头不生病的人都跟着打喷嚏流鼻涕了!
“你背地里骂本王什么呢?”睿郡王的声音突然幽幽的响起。
沈风打了一个激灵。
他眼珠子一转,暗道,难道是自己的怨恨太过强烈,竟然忍不住将心声说出口了?
“别以为你不出声,本王就不知道你在心里想什么!让你做一点点的事情,你就推三阻四,满口怨言!本王看倒是你来做这个郡王更加合适!”睿郡王板着脸说道。
沈风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要没说出来就好。
“郡王,您误会了!绝对是误会了!小人一向对您忠心耿耿,而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从来没有任何延误!您放心,您的心血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孟小姐的面前!”沈风赌咒发誓般的邀功。
睿郡王忍住又想打喷嚏的冲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许胡说!这事情不许传扬出去……免得有损,嗯,本王的威严!”
沈风忍不住撇嘴。
威严?
只怕在孟小姐面前,您早就威信扫地了!
也不对,他们王爷的那些傻事都是当着他做的,到了孟小姐面前,王爷一直是英明神武的!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什么事情不许传扬?”
萧通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突然就趴到睿郡王的后背上,嬉皮笑脸的追问。
睿郡王身体一抖,就将那如同八爪鱼一般的萧通给抖了下来。
“今天是皇后的寿宴,你不送你家的继母去宫里拜寿,倒是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萧通苦着脸说道:“她自己儿子孙子一大把,何必用我去献殷勤?算了吧,免得说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了,你呢?你怎么不去送王妃?我府里兄弟好几个,你这里可是就你一个!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睿郡王腹诽,你以为我不在你过来干什么?
“王妃今日身子不爽,只怕是要晚些起来,至于拜寿的事情,恐也要迟一些才能入宫了。”
萧通咋舌:“哎呦,这谱儿摆得有些大了吧?连皇后的脸面都不给?不愧是端王妃!大气!嚣张!”
他这话明里暗里都不是好话。
睿郡王嗤笑了一声:“她当然是还怨恨着皇后。那丸药在凤栖宫里丢了的,她只能怀疑是那里的人做了手脚!”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萧通便正了脸色,说道:“沈风去外面守着,我有顶顶要紧的事情和你们郡王说。”
沈风瞧了睿郡王一眼,见他点头,方才退了出去。
“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我终于弄清楚了!那个漠北王……和……真的有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