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很安静,本来儿孙绕膝的场面在舒家是非常稀少见的,在外人面前温和善谈的舒静也很安静。
没有人喜欢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五十出头的舒夫人反倒是堂内的润滑剂,见状,便对老祖宗道:“徵儿也回来了。”
那笑容亲切可掬。
“啊...”老祖宗好像大梦初醒一样,才看见坐在舒霏一旁的舒徵:“徵丫头也回来啦,不用说姑爷肯定也陪着你来了。”
“是啊,”舒夫人应和道:“姑爷待徵儿是极好的,当年幸好老祖宗成全了。”
两人相谈甚欢,似乎舒徵如何回答并不重要。
林心音:“......”小姨姨丈本无缘,全靠姐花钱。
这段缘还真就是舒音给自家妹妹花钱砸人砸出来的,连舒徵的嫁妆都是林成远和舒音出的。
舒大太太、舒二太太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习以为常。
要不是我嫁进来早,还真就信了这句胡话。
舒霏舒徵再次扯开假笑。
舒徵温柔的答道:“是祖母和夫人眼光好,我夫君也常常说老祖宗真是舒府的定海神针。”
林心音:“......”我怎么不知道小姨姨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我爹还高呢。
“是啊,儿媳每日一看见您啊,心里就定了。”舒夫人应和道。
林心音憋笑,险些就撑不住了,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即便如此,老祖宗就很受用就是了。
“今儿,怎么就晴姐儿来了。”老祖宗缓缓道。
舒徵愣住了一下,病了这个理由不能再用了。
“回老祖宗,”舒徵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夫君是家中独子,今日担心将孩子们都带来了,公公和婆母在家中未免清净一些。”
“是这个理,”老祖宗认可道:“从前你们父亲都带着你们母亲回娘家,府上没个人没声响的,我一个人也冷清得很。”
舒徵:“......”那时候姐姐与我,是植物吗。
“夫君说老祖宗是个体贴孩子们的,所以自然是明白我们这般安排,老祖宗身子康健,孩子们也离得近,时常来,怕是老祖宗到时候也会嫌孩子们吵闹了。”
老祖宗闻言笑呵呵道:“音姐儿...不,心姐儿也来了吧。”
林心音将捧在手上摩擦许久故做样子的茶盏往一旁的高脚桌轻轻放下,才答话。
“老祖宗,心儿也在。”心里却想自己名字与母亲有一字重合,为了规避长辈,向来都是唤心姐儿的,老祖宗这样......
“当初你父亲非要给你起心音这个名儿的时候,我便拦过,若是弄混可怎么好,如今好了,也不担心弄混了。”老祖宗惋惜道。
舒夫人笑意多了几分真诚:“老祖宗说得是。”
林心音闻言,猫瞳微迷。
“老祖宗多虑了,”舒霏声音微冷:“四妹妹如今也不能叫音姐儿了,便是心姐儿唤音姐儿又怎会弄混呢。”
“是啊,”舒徵敛起脸上的微笑,淡淡道:“是啊,老祖宗,若是姐姐应下音姐儿这一声,做妹妹的也要笑一声姐姐了。”
当朝有不成文的习俗,未出嫁的姑娘在家被唤姐儿,未成婚的男子在家被唤哥儿,成家后都不用此类叫法,意思是让成家的哥儿姐儿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承担起当家主君和当家主母的职责。
然后堂内又陷入一阵安静,若是前边的事儿小辈们听不懂不便插话,如今便是听懂了但是不屑插话。
老祖宗又犯糊涂了。
舒夫人顿了顿:“是这么个理。还是心姐儿唤着好听,当初女婿便是为了说你们母女俩是其心肝宝贝给起的名儿,哎呦,那叫一个恩爱啊,如今想想还是让人牙酸的。”
林心音笑容也多了两份真诚回道:“舒夫人说得是,虽然父亲与母亲的感情容易让人牙酸,但也是难能可贵的,寻常人可都有不来这般真情实感。”
众人正准备惊讶于林心音的大气沉着之时,又见其小巧的嘴巴再次缓缓说道。
“幸而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要以为舒夫人酸的是自己没有这样的感情呢。”
一把温柔的刀子快狠准的刺向舒夫人,正中靶心。
舒刻当年不惜强抢民女将祖母抢入舒府,更是动摇了舒夫人的地位。后来因为祖母头胎怀的是双胎,生产之时难产了,舒夫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其中,舒夫人扮演着一定的角色,阻拦了进府的大夫,但舒刻却是视若无睹毫无作为,这才是舒音恨透舒刻的原因。
而舒刻视若无睹的原因竟是因为祖母不爱他,而是深爱着那位被害死的青梅竹马未婚夫,若非为了孩子,祖母已经不知道自尽多少回了。
等孩子降生后,舒刻又开始视若无睹,将两个孩子视为是自己是个笑话的证明。
说来可笑,这种结果,难道不是最开始强求的时候就想好的后果了吗。
但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位温柔美丽的祖母依旧是舒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不愿舒音舒徵唤其一声母亲,除了心虚,怕是也不想当替身吧。
见舒夫人从一开始就扬起的笑容逐渐瓦解,林心音方才的恶心感缓缓压下去。
“是心儿说笑了,舒大人与舒夫人这么多年鹣鲽情深,又岂是一句两句话一个名字能够说明的呢。”
林心音看似解围的话却让舒夫人再次僵住。
当年祖母怀着母亲和小姨之时,身子不好,要听着乐器的音律才能睡下,舒音舒徵的名字便是如此来的,这名字还能保留下来还是托了舒大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愧疚的福。
这一些都是舒音姐妹俩的奶娘说的,但在场的小辈可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还有不少人觉得林表姐心地善良,虽说方才被伤害得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给祖母解了围。
若是林心音知晓,定会告诉她们,扎心是要讲究艺术的。
舒霏轻轻瞪了一眼林心音,开口道:“心姐儿说得是,父亲母亲如何又岂是我们这些小年轻可以比拟的呢。”
“是呀,”舒徵敛了敛有些过分的笑容,再次将笑意保持在方才的模样,抬头道:“小丫头不知事儿,还敢拿长辈开玩笑,幸好舒夫人是大气,不与你个不懂事儿的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