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终于结束,连奕笙吃了两桶爆米花觉得很撑,说要去卫生间让两人等他。
俞菲侧身低着头,感觉自己像只投降的鸵鸟,心有不甘却提不起劲,只盼着赶紧回家逃离这一切。
江时戈站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张脸还是淡漠沉静,让人心动又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手机响起,打开看后他低头看腰带,突然骂了声粗口。
俞菲有点惊讶,江时戈看着她说:“车让连奕笙开走了,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关系好的男人之间互相开车也很正常,但偏偏把他们两个撇下让俞菲不想歪都不行。
江时戈带她走出商场,这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多了,除了刚刚电影散场的人,周围几乎可以说是空旷寂声,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车辆走动。俞菲和江时戈站在街边等出租车,看着一辆又一辆车被截走,连江时戈都不耐烦了。
“我去前面看看,你先在这等着。”他说完往前面远处的路口走去。
俞菲拿着包独自站着,晚风递送,觉得身体的热度渐渐下降,心也平静许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喜欢还是爱,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已经自身难保何必拖累他人,到此为止吧。
一辆私家车慢慢从远处驶来,远光灯打在俞菲身上十分晃眼,她偏过脸避开刺眼的灯光,这时那车速度减缓,灯也熄灭停在她旁边,她以为对方是接私活的司机,主动上前走了几步。
副驾驶位下来一个人,是个年纪很大的妇女:“我就说没看错,她就是俞大海的女儿!”她神情激动,张牙舞爪的扑向俞菲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许毅你看,这就是害死你爸的那家人!”
车上下来个年轻男人,闻言后脸色铁青的看着俞菲。
妇女指着俞菲骂:“就是你爸,害的我家老许死在山里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你还敢跑了,我看你这回怎么跑!”说着她用力捶打她的肩膀和后背。
俞菲看到这妇女当即就傻了,回忆纷至沓来,父亲做生意在山道上车祸突亡,为了偿还父亲欠的债一样样的变卖家产,她被逼的一夜间长大,这样她才能坚强的去面对那些要钱的恶人,但最让她怕的,就是这个女人,这女人是她爸司机许叔的妻子,那场车祸无一幸免,无论是她的爸爸还是许叔。
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当初她才会决定休学离开永兴市。
妇女转身回车拿出两瓶东西,打开后泼到俞菲身上,俞菲被泼了一脸感觉湿漉漉的,又闻到异味,反应过来害怕的站起身要跑。
旁边的男人也被自己母亲的举动吓到了,上前夺下她手上的瓶子:“妈,这是酒精,不能乱撒!”
“酒精好,烧死她!给你爸报仇!快快!”妇女催促着儿子,见他不动直接伸手翻他兜,男人想躲没躲开。
俞菲尖叫一声,站起来拼命往前跑,路上几乎没人,想求救就都没办法,她往后一看,就见妇女拿着打火机猛力追她,她儿子也跑在后面嘶声的喊他妈,俞菲吓得跑的更快。
“你们干什么!”突然有人厉喝,接着俞菲被拉住。
江时戈抱住惊魂不定的俞菲,神情冷峻的瞪着追在她身后的一老一少,妇女被吓住了脚步,男人一看慌了,强拉着自己母亲回去开车跑了。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俞菲,紧张地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俞菲一看到他,突然哭了出来,刚刚的惊怕恐惧全部涌上心头,在看到他的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江时戈愣了片刻,紧紧抱住她护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顶,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别怕,他们都跑了,我在这呢,不怕了。”
俞菲哭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江时戈松开她:“你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跟我过来。”
他拉着她快步往前走了两分钟,到了酒店门口时俞菲的脚步顿住了。
江时戈当然知道她的顾虑,但现在哪里是避讳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甚至有些严厉:“快进来,你浑身的酒精一个不小心就完了。”说完握住她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他迅速开了一个房间,进门就把她推到浴室里:“进去把衣服脱了扔出来我拿走,好好洗洗,我这就出去给你买衣服。”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买衣服啊?”她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嘶哑,一双眼睛更是通红,这副惹人疼爱的模样江时戈哪里见过。
他呼吸一顿,别过脸低声道:“你别管了,我有办法,你洗时注意点脚下,多擦点沐浴乳。”
俞菲闻言脸红发烫,不是很习惯被男人关怀这样私密的事情,她胡乱的点点头,转身去了浴室,一会儿打开门缝将衣裙放出去。
江时戈直到听到水声响起才安了心,拿起衣服走出门外。
俞菲听着门声,呼了口气,片刻后才专心冲洗身体。
***
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确定身上再没有酒精味俞菲才出来,江时戈还没有回来,俞菲裹着浴巾躺在床上用被子挡住身体。
平静下来后才能仔细梳理情绪,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真觉得自己九死一生,要是没有江时戈,在空旷的大街上她会不会就真的被烧死了?
还好有他,还好遇到了他。
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眼皮沉重,视线中的天花板有些模糊,惊惧之后的放松总是会让人觉得疲惫,很快,俞菲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即使她只是暴发户的女儿,可她的父亲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宠的她无法无天,那时她的人生那样明媚,连笑都是恣意桀骜的。
天阴了,风雨接踵而来,旷野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被淋得湿透,衣服贴在她的皮肤上,黏腻不堪。
怎么回事?
爸爸呢,她的家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俞菲。”
她转过头,竟然看到了江时戈,他看起来比现在年轻,青涩稚嫩的样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她,他好像有些犹豫,神情却是坚定的:“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的声音甚至带着颤抖,即使如此他仍是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回答。
***
耳边听到些微声响,梦境破裂。
脚步声缓缓从远处到来,她觉得床边一陷,有人坐在她的身边,可接下来再没有动作。
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耐心都要用光了,忽的眼前一黑,灯光被遮蔽,心脏猛然一跳,她倏地睁开了眼睛,撞入一双墨深的瞳中去,那双眼深沉阴暗,仿若积攒着重重迷雾乌云,遮蔽了一切。
是江时戈,他半弯腰靠近她的脸,距离近的她都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气息,还有……独属于他的味道。
他要做什么?
俞菲的心突的一跳,有种东西在身体内炸开,表面是平静的,但内部早已崩塌溃弃。
发现俞菲睁开眼,他的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江时戈不紧不慢的坐起来,将两个袋子放到俞菲的床头,“你身上没有酒精味了。”
他是在闻她身上的酒精味?
“衣服买来了,我先出去,你换好叫我。”他起身走了出去,绅士的关上门。
俞菲看向门,似乎想透过屏障再仔细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刚刚……他只是确定自己身上的气味吗,是她误会了?
可是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他想要低下头吻自己,如果他真的吻了,她会怎么办?
推开他再给他一巴掌,还是……继续装睡。
俞菲的思绪陷入混乱,干脆不再去想,掀开被子换上新衣服,江时戈给她买的是半袖衣裤,典型的运动装,除此之外她发现他还给她买了一杯饮料,竟然是她以前很喜欢喝的那家咖啡店的特色玫露咖啡,那家店离这里可不近,因为买这个他才回来的这么晚?
紧接着,俞菲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只是碰巧而已,一定是。
她起身去给江时戈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刚刚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一进来就直接问。
俞菲别过脸并不愿意回答。
停顿片刻,江时戈把一旁的咖啡放到她手上:“先压压惊吧,估计你也吓坏了。”
她沉默着喝了几口咖啡,熟悉的味道从味蕾间散开,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她抬起头看到江时戈的表情,思索片刻回:“那个女人的老公……因为我们家死了,”她深吸了口气,“我家赔偿她之后,她还是不甘心想报复,然后我就搬家了,没想到这才回来永兴就遇到,真是改还的躲也躲不了。”
江时戈闻言皱着眉:“她之前也有过这种过激行为吗?”
“嗯,以前她拿刀子来我家闹,差点伤了我妈。”直到现在她还能记起那女人疯狂狠厉的表情,嘶吼着对她说要她家血债血偿。
“我们去报警,现在就去,”江时戈的脸色森冷,“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决不会再放过你。”
“不至于吧,永兴市这么大,怎么会那么巧再遇到,再说下次我会小心……”
他冷厉的打断她:“你能保证今晚的事情不再发生吗?”
她一愣。
“你不能,我也不能,而且我可以断定她绝对会费尽一切的再找到你,否则她永远都不会死心。”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像是在抚慰她的情绪:“你要相信我。”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她有些发懵,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看着她,好像要诉说什么,可最后他只是松开了手,淡淡的回:“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俞菲有些意外,又有些了悟,沉思片刻后她点点头答应了江时戈的提议。
***
在俞菲喝完咖啡后,两人去了警察局做笔录,俞菲的那身被泼了酒精的衣服作为证据,江时戈将车牌号告诉了警察。警察对俞菲说他们会核对监控录像,也会对酒店人员进行查问,之后有消息会再通知她。
在近凌晨2点时,两人从警察局出来。他们沉默的并排走着,和周遭安谧的环境融为一体。
她蓦地想起那个深夜,他还是月光下森冷魅惑的丽人,可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她想弄清楚一件事。
“江时戈,”她停住脚步低着头,紧握着拳头,“……今天没有你的话我可能真的完了。”
他也停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眼神放肆,神情愉悦,“我同意。”
她抿着唇,额头渗出小颗汗珠,觉得很难堪,可又对这种境况无能无力,不能再欠了,人情债,欠着欠着就还不清了,他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也好,即使她不会答应,起码有个明确答案。
俞菲狠狠地咬了一下唇,豁出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了她想说的话,“你想谢我。”
俞菲脸色煞白的点头。
他走近几步,站在她面前,遮住了路边的灯光,稍稍低头靠近她,声音含着些微的笑意和轻慢:“收下那部手机,就足够表达对我的谢意了,愿意吗。”
她愣住了,惊讶抬起头,诧异悬在心中,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帮下忙,你没必要这么在意。就算我们不认识,看到那种情况我也会出手,何况对方是你。”
用了朋友的身份,你的警惕才会渐渐放松,你的心门才能打开,这样,我才能将你牢牢的困在我手中。
江时戈眯起眼,愉悦的欣赏着俞菲从忍耐到欣然的表情变化,那瞬间被点燃的面容粲然芳华,让人真想珍藏这永远的美丽。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叔叔热衷于收集蝴蝶标本了。
当看到美丽的东西时,的确会忍不住想要用尽一切力量保留住,即使……会杀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