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线索沈桥已经猜测到,只是缺少一个确定的答案。
沈家当年作为京城顶尖家族,权势滔天。即便沈相过世,逐渐没落,但也决然不可能沦落到有人敢对沈家轻易下手的地步。
除非那背后的人,权势不比沈家低。又或者是,沈家真的众叛亲离,成为了众矢之的。
后者几乎不太可能。
虽然沈相去世后,沈家第二代在京中没了什么当权的人。但毕竟沈家的余威还在,沈相在京中的人脉依旧存在。虽说得罪了不上政敌,但也不至于沈相刚刚去世,那些人就敢如此迫不及待的对沈家动手。
除非,那些人的背后,还站着比沈家权势更大的家族。
而京中,当年权势比沈家还大,又或者差不了多少的家族并不多。
而唐家,便是其中之一。
也正因如此,沈桥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当年唐家没有参与其中。
司徒行也绝对不会随便说出唐家来。
然而,让沈桥似乎失望了。
听到沈桥的话,司徒云天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我司徒家指使其中被牵连卷入的一个家族罢了,至于唐家……”
司徒云天似乎陷入了思考中一般,摇摇头:“当年的唐家与你们沈家同为京城的大家族,唐相更是同沈相一样,权势滔天。不过,当时的沈相受先皇器重,你们沈家始终压唐家一头。”
“当年你们沈家遭遇灭门之后,第一时间所有的矛头便全部指到了唐家身上。与你一样,在所有人眼里,唐家最有作案能力。只是,在调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跟唐家有关系的线索。”
说到这里,司徒云天看了沈桥一眼,又道:“当年唐家跟你们沈家一样风头正旺,而沈相刚刚过世,你们沈家势微,唐家失去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而那时,正好是唐家崛起一家独大的最好机会。”
“你觉得,唐家会在那个时候,冒如此大的风险,在没有一丁点好处的情况下,对你们沈家下手吗?”
司徒云天的话,让沈桥陷入了沉默当中。
的确,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作案动机。
唐家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当年随着沈相去世,沈家的没落已经不可阻止。
失去了沈相的沈家,昔日得罪的那些政敌绝对不可能放过沈家。
即便是没有当年的那一出,朝中没有重要位置的人的沈家也会逐渐的从朝中权力中心渐渐被边缘化。
最后,或许会彻底沦落成一个小家族,苟延残喘。
那些政敌等到那个时候,还会毫不留情的对沈家踩上两脚。
在当时,沈家的没落已经成为了事实。
而彼时的唐家,失去了最大的威胁,唐家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拦。
而当时新皇登基时,也就是如今的赵皇,与唐家关系亲密。
在如此情况下,唐家几乎已经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在这个时候,唐家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对沈家下手?
但凡是脑子有一丁点正常的人,也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沈桥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京城的这潭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司徒云天望着沈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若是当年你爹有你如此的能力,你们沈家不至于后继无人,沦落到那样的下场……但是,你们沈家早就成为了历史,即便是现在的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司徒云天摇摇头:“即便你如今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又身为太子的老师。看似权势在手,实则你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你当真以为陛下会信任你?又或者说,你以为陛下真的很相信他的那位昔日的老师?”
沈桥抬头望着司徒云天。
司徒云天冷笑一声:“陛下他不会信任任何人,他是天子,他的眼中只有他自己。你不过是他所利用的一个棋子罢了。若是陛下真的很看重他的那位老师,当年又怎么会轻易让他离开呢?你也好,那位陈老也罢,你们不过都是陛下所利用的棋子。”
“棋子,是没有资格参与京中这盘棋的!”
“……”
司徒云天走了。
沈桥依旧坐在那儿没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沈桥的目光,望着窗外。
他的脑海中,思绪不断思考着。
司徒云天最后的那番话,无论是出自于什么目的,真心或者假意。对于沈桥来说,的确是一个警醒。
天子无情。
沈桥从来不会认为那位天子会真的因为沈桥的才华而看中沈桥。
他所看中的,不过是沈桥身上的利用价值。
沈桥的存在,不过是他维持自己尊师重道人设的工具。
而沈桥敢堂而皇之踏入京城,也是借了陛下的势。
算起来,只能算是互相利用。
而目前沈桥能在京中站稳脚跟,很大的原因是陛下的那一份厚爱,和他身上太子老师的名号。
只是这些名号太过于虚假了,对于沈桥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沈桥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
心里盘算着什么,沈桥的目光顺着街道停留在了不远处如意楼的门口。
很快,一辆马车停在了如意楼门口,一位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哥从马车上下来,踏入了如意楼中。
瞧见这道身影,沈桥目光微微凝神。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沈桥起身,转身下楼离开了茶楼。
顺着街道走到如意楼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踏入其中。
“哎呦,林公子你又来了呀!”
老鸨依旧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今天还是来找柳姑娘的吗?”
“给我在柳姑娘的隔壁开一间上好的包厢,顺便再准备一桌好菜。”
沈桥顺手塞给老鸨一锭银子,道:“姑娘就不要了。”
“哎呀,这银子我可不能收!”老鸨连连摆手:“柳姑娘说了,不能收林公子你的银子。”
听到这话,沈桥更加确定,这如意楼定然跟天龙教分不开关系。
什么时候有青楼老鸨听青楼姑娘吩咐的了?
太离谱了都。
不过,沈桥还是坚持将银子塞给了老鸨,并且出声道:“你就拿着吧,柳姑娘是柳姑娘,我是我,可能等下还要麻烦你一下了。”
老鸨见状,顿时喜笑颜开的收下了银子,脸上先前露出的虚伪笑容,总算是真诚了几分:“不知道林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呢?”
“也没什么,你现在去帮我去告知一下柳姑娘,就说……”
沈桥顺手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最后摸来摸去,只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铜板。
捏了捏铜板,沈桥将铜板递给老鸨:“麻烦去告诉一下柳姑娘,就说我来还她东西。”
“……”
“还这一个铜板?”
“没错。”
老鸨看着沈桥递过来的铜板,一时间有些懵逼:“林公子你这……”
“有什么问题吗?”
老鸨摇摇头,看了看沈桥手上的铜板,神色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这位林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位林公子可是柳姑娘非常重视的贵宾,老鸨自然不会轻视。再加上这位林公子不但才华横溢,而且一看非富即贵,出手还阔绰,刚刚眼睛都不眨就赏了她一锭银子,定然是不差钱的主。
但是,老鸨本以为这位林公子找柳姑娘有什么事,结果万万没想到,林公子竟然是要还给柳姑娘一个铜板?
柳姑娘差这一个铜板吗?
一个破铜板有什么好还的?还让她特地去找柳姑娘?
“林公子,你确定……让奴家帮公子您还柳姑娘这一个铜板?”老鸨还是不确信的问了一遍。
“对啊!”
老鸨目光呆滞,似乎怎么都没法理解这件事情。
这年头的权贵公子哥,都已经开始玩这种看不懂的套路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老鸨的不解和茫然,沈桥瞥了她一眼:“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一个铜板,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铜板。”
老鸨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奴家知道了,这个铜板,定然是林公子您跟柳姑娘之间,非常重要的信物?”
“不!”
沈桥看了老鸨一眼,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身上就只有这一个铜板了,所以……它不是一个普通的铜板。”
“……”
“……”
“……”
一脸茫然的老鸨拿着铜板离开了。
而沈桥转身,上楼。
到了柳如烟房间门口时,沈桥瞧见了门口站着两个护卫。
从气息上来看,这两个护卫皆是高手。
实力恐怕在沈桥之上。
沈桥只是扫了一眼,转身推开了旁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格局跟隔壁柳如烟的房间类似。
房间布局也很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子,另一侧还摆着琴棋书画,房间里散发着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沈桥来到房间另一侧的回廊,推开门。
从此处阳台看去,正好能将整个如意楼的景色收入眼底。
怪不得是如意楼最好的位置之一,如此看来,老鸨安排的这个房间果然没有诓沈桥。
没过多时,便有下人送进来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香味扑鼻。
桌上还摆着一壶酒。
沈桥瞥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这酒乃是寒醇楼生产的寒醇酒。
寒醇楼虽然还没开业,但寒醇酒早就已经开始生产,并且也在京城有了不小的名声。
相比于这个年代还浑浊难喝的米酒,寒醇楼所酿造出来的寒醇酒不但清香并且味道极佳,一经推出便引起了不少人的喜爱。
尤其是那那种高度数的寒醇酒更是引起不少爱好喝酒的人不信邪的挑战。
无论是从哪方面,寒醇酒都已经没有了不火的理由。
加上寒醇酒本身就在江南有了不小的名气,此番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打入了京城。
同时,借助寒醇酒打出来的名声,也让寒醇楼的名声传了出去。
寒醇楼尚未开业,便有不少的人期待,甚至还有一些人天天跑去寒醇楼门口蹲点,想要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寒醇楼到底是什么样。
正因如此,如意楼有了寒醇酒沈桥一点都不意外。
从之前那老鸨的态度来看,这如意楼,恐怕还真的是柳如烟说了算。
毕竟跟沈桥同时苏州出来的,从生意上的角度来说,柳如烟完全都没有理解拒绝寒醇酒。
一桌子的菜全部都上齐之后,沈桥独自一人坐下。斟上一杯寒醇酒,轻轻摇晃。
一口下肚,肚中很快就有些烧得慌,空气中似乎也多了几分炙热。
如今已经快进入了夏季,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先前见了司徒云天,喝了一肚子茶的沈桥早就饥肠辘辘。
此时饭菜上了桌之后,沈桥非常没有形象的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
与此同时,房间外的走廊上。拿着一枚铜板,神色纠结的老鸨出现在了柳如烟的房间门口。
门口的护卫见到了老鸨,将她拦在了门口。
“能通报一下唐公子吗?奴家找柳姑娘有点事。”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男子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护卫让开了路,老鸨推门走进去。
入眼,房间里的桌边,一位锦衣男子正坐在桌边喝酒。
另一边,柳如烟也正坐着,满脸笑容。
两人面前的桌上,还摆着一副画。从样子来看,两人似乎在探讨字画?
房间里虽然只有两人,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瞧见这一幕,老鸨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唐公子,真是抱歉,打扰了唐公子的雅兴。”老鸨看向锦衣男子,连声道歉。
此人,正是唐俊。
唐俊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无妨,你急急忙忙来,是有什么要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鸨满脸歉意道:“就是刚才有一位柳姑娘的朋友,托奴家还柳姑娘一样东西。”
“东西?”唐俊扬眉,似乎有几分兴趣:“什么东西?”
柳如烟听到此话,也是抬头看向老鸨,有些不解。
老鸨拿出一枚铜板,看向柳如烟:“这枚铜板,是那位公子托奴家还给柳姑娘的,并且那位公子还说,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希望柳姑娘要收藏好。”
听到老鸨的话,柳如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美眸露出了几分笑容。
她从老鸨手上接过铜板,笑道:“的确,多谢妈妈了。”
“没事没事,奴家就是送个东西而已。唐公子,打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老鸨连声道歉。
在唐俊满不在乎的挥手中,退出了房间。
等到房间里重新只剩下唐俊和柳如烟时,唐俊眼神中似乎露出了几分兴致勃勃:“一枚铜板,是柳姑娘你的重要东西?”
柳如烟握住了手上的铜板,微笑道:“是的。”
唐俊眼神底闪过一丝什么,脸上笑的更灿烂了:“莫非……是柳姑娘哪位情郎送的?”
“那倒不是。”
柳如烟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铜板,出声道:“只是一个朋友送的罢了。”
瞧见柳如烟的动作,唐俊的眼神一凝,随即又散开。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没想到,柳姑娘竟然还有如此情怀。”
唐俊笑道。
“唐公子也不差,外人皆传言唐公子恶言。现在看来,跟小女子所了解的也相差甚远呢。”
柳如烟礼貌笑道。
目光像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回廊外,突然道:“唐公子,常待在房间里有些闷了,不如出去看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