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秦翌都没有问弭剑声这次刺杀的目的,以及她现在所属的势力。
弭剑声在言语上的先天缺陷,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交流,或许这边是所谓的知音者吧?弭剑声不知为何,心绪纷乱。
她不但身负家仇,又蒙受师恩,这一年多来,她的武学精进如斯,让她有了报仇的希望。
依她如今进境,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并非无稽之谈。
只是……身侧的人,仅有一面之缘,但在人事易改,几经离苦之后,却成了仅有不多的温暖。
那日在杏花村中,他舍命驱毒的场景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如今人事全非,当初那名乡村少年,现在也已经成了一名剑术有成的武林高手。一切都在改变,人不过是世浪淘洗下的沙砾,何其渺小。
与弭剑声的意外相逢,也让秦翌有方寸江湖的错觉。
“我看你的眼中,有一股隐而未发的仇火,那才是前进的动力吗?”秦翌问道。其实他心里明白,弭剑声仇恨的由来,但也正因如此,他在心怀愧意的同时,也坚定意志,绝不能让她寻仇。
或许这对于一个复仇者来说,这样的事情很残酷,但每个人都有不可逾越的底限。雪月朦于秦翌来说,便是如此,在这个貌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世界,杏花村是他仅有的温暖。
不论是葛全云还是雪月朦,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长辈。如果可以,他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弥补弭剑声,当然,未免事情没有转圜余地,最好的办法其实是隐瞒一切。
弭剑声看着手中三尺青锋,面色肃然之色,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唉,江湖恩仇最磨人,不谈这些,既然我们都用剑,就一说执剑之心。”秦翌察觉弭剑声不愿谈及这方面的话,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弭剑声微微点头,起身以佩剑舞了一个剑花,剑过之处,刃不惊风,悄然无声。独特剑路难以言喻,与秦翌剑法,甚至武林多数剑路皆不同。
“剑法无声,万物归寂,执剑而去剑去念,你的剑法与其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追求一场毁灭的极致,何以如此?”秦翌观后,沉声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时候从这些故事中不难窥见一个人的转变。与其说秦翌懂剑,不如说他隐约看懂了弭剑声的故事。自己虽是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但在这再世为人的成长过程中,却不乏对他关心的人,而且这些人都还健在。
她的际遇自己也是推手之一……唉,越想越是平添烦恼。
弭剑声回到树下,半倚在秦翌身上,看着满天星斗。
此时此刻,秦翌无法看出她的心思,但却控制不住自己那一丝丝奇怪的念想,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此生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女人。虽然当时那种情况下是各取所需,并无情愫暗涌,但江湖飘荡越久,人就越是怀念从前。
夜风徐徐,明月伴星,岁月静好。
两人不再言语,有些事,秦翌明白。弭剑声遭逢剧变的一年之后,武功能有这番造诣,想必受人恩惠非清。他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她是一个很有原则,重恩重情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有赠静心诀的举动。
这份再造之恩,她怕是难以偿还,这是难以变化的立场。她属于哪方势力,又为什么要杀游子意这些都已变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将来,他怎么处理这份两难的关系。游子意不论有何目的,对他的提携与照顾却是毋庸置疑,没有他一年前的寄气留招,也许自己已经死在鸠花谷了!
谁都没有提到今天的冲动,就这样静静的,在星月相伴下,任由时间流逝。
四更时分,弭剑声突然离开了秦翌肩头。
“要走了吗?”秦翌问道。
弭剑声缓缓点头,没有多余的矫情,一纵身,飘然于数丈之外,接着几个起来,眨眼间便遁入了无边黑夜中,不见踪影。
秦翌缓缓叹了一口气,再见故人让他心有所喜,但更多的确实唏嘘与无奈。
相比之下,自己这孑然一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片刻后,他也收拾好了心情,离开了这片荒山丘陵。
他本来打算直接回五剑山,但不知为何觉得青萝那傻丫头可能还在树林里,便在天将破晓之刻,回到了树林里。
只是树林里此时已经没了人迹,秦翌在一处树干上感受到些许青冥之气,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青萝的留言。
“假秀才,感谢你这一路的相伴,你与游公子的教诲会铭记于心并认真思考,但为人处世如何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想变成你们所期望的那种样子……你一边说我理想太过不切实际,一边又说人生在世有理想也不是坏事,但前提是有将理想实践的能力。现在我要去一个弓者皆向往之地,去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坦白说,这段时日你和游公子除了爱说教,还是很开心的,等我再出江湖,我会去找你们,青萝书。”
看着树干上那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秦翌有些想笑,可笑不出来。
因为青萝走了……诚然,她总是冒冒失失,会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身边有这么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江湖无情,能保持这样一颗纯真无邪的心已是难能可贵。
秦翌无奈摇头,随手毁去青萝的留字,揣着莫名空荡的内心,离开了这片树林。
她有她的追求,偌大江湖相逢即是缘,缘起缘散自有它的轨迹。朋友一场,秦翌还是希望她能够如愿以偿,不过她提到的弓者向往之地,难道会是那个地方吗?
带着淡淡的失落与浅浅的疑问,他在晨曦普照之刻,回到了煅云岚的居所。
此时游子意正和煅云岚在喝早茶,也不知是彻夜未眠还是早起而已。不过都差不多,习武之人几天不睡觉实际上并没有影响,以游子意的修为,睡不睡估计都只是心情问题。
游子意见秦翌只身一人回来,有些诧异道:“暮云兄没有去那片树林接青萝姑娘吗?”
“她已经离开了。”秦翌略显失落道。
“离开?”游子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有她的坚持,我们并不同路。”秦翌一语双关道。
游子意默然,确实,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只是少了一个天真活泼的青萝,一时间似乎又有点不习惯,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再问什么。
江湖本无常,聚散梦一场,数百光阴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其中又有多少聚散离别?相比之下,青萝的离开根本不值一哂。
煅云岚给秦翌也沏了茶说道:“朋友,一夜风寒,先喝杯热茶吧。”
一杯茶,揭过了关于昨天的所有话题。包括昨晚秦翌为什么单独离开这点,这种事情当事人不说,明事理的人也不会去问……当然,如果要是青萝在的话,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才不管什么常识不常识呢!
哎,可惜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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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又回来填坑了,这本原计划是要完本的,所以还是按照原计划吧,不过最近没什么灵感,慢慢写吧……虽然看的人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