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您怎么来了?”如烟惊声问道。
进来的便是上回替陶国华,捎来两件旗袍送给如烟的钟先生。
“振豪?你怎么来了?”任文斌也惊讶。
钟振豪把头上的礼帽脱了下来,放在桌上。
他见如烟也在,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烟见了忙说:“钟先生、任大哥,你们谈,我得先回去了。”
任文斌把她送到门口,并将配好的一些中药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给陶老爷的药,我不知妙香会不会同意让陶老爷吃,不过你先带回去吧,见机行事。”
并交代她:“如烟,在陶府多个心眼儿,别只顾着其他人,自己也当心着些。”
如烟感激地点头走了,她知道任文斌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那天夜里,如烟并没有好睡,不知为何,远处的枪声响了一夜。
如烟和阮婆子、翠翠三人在兰香院里也不敢出去。
只是树生到兰香苑的院门口对里面喊着,告诉她们哪也别去,府里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大家别出门!
直到天快亮枪声才停了下来。
大清早,府里忙碌了起来,下人们个个神情紧张、交头接耳。
翠翠从外面进来,对如烟神秘地说:“姑娘,可不得了,昨儿夜里,督军的手下吃了败仗。”
“吃败仗是什么意思?”
“不知哪儿来的军队在城外和咱城里的兵打了一夜,城门上的兵都受伤了,损失了好多人马,不过城外的人没能打进来。”
翠翠笑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如烟听到城外的人没能打进来,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惋惜。
说起这个督军,如烟并无好感,他虽不像过去的军阀那么混蛋,却也不是国民政府的军队。
钻了天高皇帝远的空子,很有自立为王的意思。
国民政府派来的县长没有任何一位能在这儿呆满月,短短的时间里换了五任县长。
这个督军早年也是流寇出身,虽然他在主政期间并无恶行,却纵容土匪横行。
除了东山的方大旺之外,还有其他几处臭名昭著的恶匪。
名义上有督军在镇守这座县城,土匪不敢打进来。
但是,百姓出城去没有谁不被抢的。
“姑娘,你怎么了?”
翠翠见如烟在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如烟这才回过神来,问:“你可知道昨夜攻打县城的是什么人?”
“不知,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走,咱们去瞧瞧老爷去。”
陶修文的病依然不见起色,但是好在妙香不再那么把着门不让探病的人进去。
她大概是惧怕如烟再把方大旺找来吧,同意让如烟进去喂药给陶修文吃。
陶修文连吃几天任文斌开的药,渐渐有了起色。
终于在一日下午睁开了双眼。
看着正在为他擦手的如烟,陶老爷的眼里充满了慈爱。
他嘴唇轻微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如烟知道他刚醒,一时不能说话也正常,忙端水过来给他喝。
喝了半碗水,陶修文突然在如烟耳边说:“忠……忠锐要回来了……”
“什么?陶叔你怎么知道的?”如烟并不信。
“忠锐要回来了。”陶修文又重复。
一个病人刚刚醒过来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如烟知道这是陶老爷内心在想念儿子,盼望儿子早日回来。
她忙安慰道:“陶叔您别着急,陶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陶修文认真地点点头:“忠锐要回来了。”
如烟一怔,这是陶叔第三遍重复这句话了,在她的内心也强烈地盼着陶国华回来。
第二天,她又去了药铺抓药,从任文斌处得知,钟振豪这次来并没有说起陶国华的事。
只说他也不知道陶国华到哪儿去了。
在如烟悉心的照顾下,陶修文能下床走动了,如烟高兴地帮他穿着鞋子,准备扶他到花园里去走走。
门“咚”的一声开了,妙香神色匆匆地进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两只藤箱子,开始收拾她自己的细软。
“太太,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如烟站起来问道。
妙香没有回答她,只从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陶修文眼睛直直地看着妙香,抬起手指向她:“你……你要走?”
妙香转过身鄙夷地看着他道:“难道我要在这里陪着你老死?”
“太太,你要去哪儿呀?”如烟又追问。
“贱丫头,你管不着。”
如烟伸手去夺她手中的衣裳:“我是管不着,但是陶老爷还在病中呢,你是他的太太,你怎能丢下他不管?”
妙香用力把如烟一推,迅速收拾好行李,一手拎着一只藤箱,踩着高跟鞋咚咚地出去了。
如烟追到门口,陶修文轻声喊道:“如烟,随她去!”
如烟转过头,看见陶修文眼中含着泪,心中一阵酸痛。
一夜夫妻百日恩,陶老爷这是不舍得妙想,可是到这种时候却也无奈。
如烟一直追到大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红云正帮着妙香把箱子放进车里。
“你不能进走!”如烟冲过去抓住车门道:“妙掌柜你不能走,陶老爷他已经醒了,身子骨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如烟以为她是嫌弃陶修文生病,想哀求她留下来。
自己虽然极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只要是能让陶叔高兴的事,她就想试一试。
“放手,想活命的就放手!”
妙香恶狠狠地推开如烟的手,并朝前面的司机说道:“走!快走!”
车开走了,如烟仍站在门前,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间会变成这样,原本安逸的小县城,会响起枪声。
更不知道为什么妙香突然就要走,难道她是因为那夜的枪声?她害怕了?
她是感觉在这座县城已经不安全了吗?
“她走了?”身后一个声音在问。
如烟转过身,是任文斌,他也在看着妙香坐的车远去。
“任大哥,你来啦,妙掌柜走了。”
“迟早会走的,走了便走了吧,兴许她走了也是好事儿。”任文斌说道。
“任大哥,一直有一句话,想问……”
“你问吧。”
“你以前就认识妙掌柜对吗?她以前是个什么人?为何会到咱们这偏远小县城来?”
任文斌笑了笑:“我与她的确认识,不过,这事儿以后会告诉你。”
如烟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好再多问下去。
“任大哥,街上这么乱,您就别出来了。”她关心道。
大街上这几天到处都很乱,官太太都在忙碌的转移财产。
据说督军府也在收拾行囊,准备跑人。
看来是上次攻打县城的部队把他们给吓破了胆。
任文斌扶着她的肩:“如烟,咱们进去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和陶老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