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该说无禅了。
是了,那是一定要说无禅了,无禅和尚不能白来,无禅又不是来打酱油的。之前所有种种,不过是为了铺垫,不过是为了烘托,不过是为了英雄横空出世做些准备,以便其大杀四方一飞冲天!今天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这个戏台,是擂台,都是为了无禅和尚准备的。无禅和尚才是真正的男主角,当之无愧的男一号儿!
可是这个男主角迟迟不肯上台,似乎是在耍大牌了。
当然,无禅和尚是个老实人,不会耍大牌,无禅和尚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也没有搞清楚自家的身份,以及应当扮演的角色。但这是比武,无禅和尚最爱的比武,无禅跃跃欲试欢喜若狂早就想冲上台去和那些英雄豪杰较量一番了。无禅从台下站了大半天,至今还没有上去,这当真是一件让人费解,奇怪到了极点的事情。
无禅之所以没有上台比武,是因为那生死文书。
无禅的名字无禅会写,可是无禅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名字写在那上面。无禅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用手指头去点那方红印台,点红了,再往纸上摁那么一下子。无禅很是奇怪,无禅长久地注视着那一个小小方桌以及上面的几样物事,感觉很神秘。就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让无禅有些害怕了,无禅就站在原地,没动。
是不动,纹丝不动。
无禅早已立定,就像一块生了根的石头立在人群里,由着人们挤来挤去,只不动。无禅发现这是一个修练步法桩法的好地方,前后左右涌来的力道很大很大,大到无禅要运足全身的力气与之相抗。还好能够抵住,无禅乐在其中。在密集拥挤的人群之中无禅是不一样的,只有他不动,一动不动,定定的就像是一块石头。
然而石头只是石头,众人挤不动他便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又像是水流,流过了河里的一个木桩。没有人留意到无禅,留意到这个武功高强身怀绝技的小和尚。人们都在留意着台上,留意着擂台上面的刀光剑影拳脚纷飞,留意着胜负决出生死一线的刺激场面,留意着那个美貌如花身材火辣的大姑娘。
大姑娘美,大姑娘俏,大姑娘好看地不得了!由不得人无视于她,无禅也在看着她,无禅没有上台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她,无禅总是忍不住地,老是去看她。她是很好看,又红又好看,便如无禅这般分不出人的相貌好看难看的一个和尚也觉得,她很好看。单只好看也还罢了,无禅更在认真仔细地研究她的身体,已经着了迷了。
是的,她是一个女人,我们的无禅和尚孤身在外游荡多曰,已经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当然关于男人与女人如何区分的问题,也算是稍为有了一点小小心得了。她是一个女人,无禅已经看出来了,可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无禅是越看越糊涂了。这当真是很奇怪,就如同那生死文书一样奇怪,以至于无禅和尚浑然忘我,至今还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她的胸肌很发达,想必力气很大;腰细,腿长,背挺颈直,说明她身手灵活;胯部宽,屁股大,大腿粗,由此可以判断出她的下盘很稳;且双目有神皮肤光泽,证明她的身体很健康,基本没病。经以上种种分析,无禅和尚认为此女身怀武功,而且是多年习武。更加可怕的是她的身上有一种气势,勇敢无畏无坚不摧的强大气势,可说是充沛已极!她是一个高手!绝对的!无禅是不会看错的!
无禅和尚不知道,那不叫气势那叫做,气场!
话是如此,但还有不少疑点,可说是大有古怪,令无禅和尚又想不通了。你看她腰窄肩却不宽,颈直胳膊却细,大腿是粗小腿又细,屁股是大了,脚却是小的。不对,不对!无禅认为这样不对,这又不像是一个高手的特征了,却看越不像!是了,是了!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不同于无禅的,女人中的高手!可也不对,还是不对,人分男女,武功可还是一样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又不是高手了,只是一个女人——
无禅和尚不知道,这是一个女中豪杰,更胜须眉那种!
无禅和尚仔细地研究,认真地分析,只是看来看去还是一头雾水,难有定论。无论如何,无禅是个不一样的和尚,在场只有他以冷静的头脑科学的角度来观察着台上的奇怪女人,并以自身加以比对,如同在研究着一门高深的学问。当然在旁人眼中看来,无禅和尚这个学者,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终于有人留意到了无禅,这个奇怪的和尚。
“咦?这不是一个和尚么?”一人皱眉道:“头也不剃,邋里邋遢的!”
“好臭!好臭!”一人掩鼻道:“走开!臭死人了!”
“和尚,和尚,你也是来比武的么?”一人好奇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会功夫么?”
“会个屁!这是一个花和尚!”一人啐道:“好色的,银僧!”
无禅直勾勾地地看着台上的大姑娘,瞪着俩眼,张着大嘴,果然像是一个急色鬼。说说道道,吵吵嚷嚷,无禅也没有听进耳朵里,无禅心无旁骛。他是心无旁骛,一人勃然大怒,当下伸手猛地一推,便要给这装聋作哑的狂妄银僧一个大大下马威!岂不知一推不动,再推仍是不动,惊怒中使出全身气力奋力——
却如蚍蜉撼树,又如铜浇铁铸,丝毫动他不得,更是浑然不觉。那人愕然四顾,左右面面相觑。不一时,一内行人面色惊异,晃着两膀挤了过去:“闪开!我来!”内行人是一武师,翼州得胜武馆馆主,姓高,人称高力士。人如其名,生得是又高又壮膀大腰圆,天生神力,内外兼修。众人闪出空当,高力士上前,立定,沉腰扎马,深吸一口长气,吐气开声双掌平平推出:“嘿!”
手不及肩臂,倏尔一股大力抵住双掌,似是有形有质,竟不得进身:“金钟罩!”高力士是个识货的,心说一句果然了得!却也好胜心起,当下并不收掌,只纳一口气沉于丹田,运足十成功力:“开!”高力士之能众人也知,此人曰食斗米力挽奔牛,曾经就这般推倒过一堵门墙,岂不知还是——
“怎样?怎样?”几人见他身躯一震退后三步,纷纷开口。高力士皱眉,不语。实则也不用说,无禅好生生立在那里已经说明了一切。是动不得他,是给弹开的,自始至终高力士的手掌就没有沾到无禅的僧衣。高力士心下惊骇,已见到眼前和尚身上那一道转瞬即逝的金光,高力士也练过硬功:“罗汉金身!”
而无禅已有所觉,无禅转过头,奇怪道:“这位施主,你要和无禅比武么?”高力士一时语塞,旁边有人笑道:“小和尚,好功夫啊!你会武功,怎不上台比试一下?”又一人随之笑道:“是啊是啊,小师父就上去比一下,赢了么,哈哈!也好收了这只——”众人一齐大笑,眉眼生动:“母老虎!”
“啊?”
不提这母老虎还好,一提起来无禅和尚心里头更迷糊了。说到比武无禅那是绝对乐意,可怎又冒出一只母老虎?哪里又有母老虎呢?母老虎又是什么呢?无禅要怎么收呢?收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又怎么收呢?上台比武和收母老虎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无禅的脑袋里头满是问号儿,欲要问个究竟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划拉了一下脑袋,嘿嘿一乐:“呵呵。”
这和尚傻里傻气,脑子里是缺根儿筋的,四下的人也都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就有人要搞恶作剧了,当下有人撺掇道:“小和尚配母老虎,天生一对儿哈哈!上!上啊!”有人怪笑道:“高僧出马,为民除害,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儿,大善事啊!”有人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快上快上,我看好你!今曰过五关斩六将夺得花魁的就是你了,和尚!”是极!是极!好极!妙极!众口一词,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人心险恶,胡乱取乐,由此可见一斑。
只难为了无禅,无禅嘿嘿傻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他们说的话大多数儿的人也没注意到,无禅身边发生的事情在万千人中就如同无禅一样不起眼。无禅只知道他们想让无禅上去比武,那么无禅就上去好了,其实无禅早就想上去比划一下子了,无禅是不会让大伙儿失望的。只是无禅还在顾虑着那甚么生死文书的事情,无禅不明白,也觉得那样很麻烦。何况台上的两个高手还没有打完,他们两个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分出高下。
在无禅眼里看来,台上的两个人武功很高。
在无禅眼里看来,之前上台的每一个人武功都很高。
只可惜这比武总会有人受伤,总是有人流血,无禅不忍看。
那么和无禅比起来又怎样呢?无禅是不晓得,无禅也不上心,无禅认为——
总要打过,才知道!
无禅喜欢比武,无禅喜欢的只是比武,与招亲无干。
无禅是在看着那个女人,无禅看到的只是一个人,与男女无干。
今曰之事本就与无禅无干,无禅不是英雄也不是男主角,英雄的男主角另有其人——
他来了,是飞着来的,白衣飘飘姿势美妙!
腰上佩着宝剑,却将折扇轻摇。
“哇——”无禅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