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玉道:“当时苏朝恩之下,就是他。只要他效忠,苏朝恩其他事情都不过问,他爱如何就如何。高世贞本想把我当娈童养到十五六岁时再行阉礼,可惜第二年我被被苏朝恩看中了要收为义子,随后他为了其他目的就只能帮我隐瞒,我也把他没有名分的干爹孝敬。”
高世贞虽然好色,但还不至于到色令智昏的程度,凤耀灵闻言看着他抱拳道:“你小小年纪,便能斡旋在苏朝恩和高世贞间,实在令人钦佩。”
苏伯玉放下茶杯,摆了摆手笑道:“这段往事实在是**腌臜,相爷说笑。小皇子相貌上,凤相想必早已发现了些端倪。而我的另一个身份,现在你应该想得道。”
凤耀灵笑道:“苏鉴之便是统军了。”
苏伯玉颔首,看着他道:“看来陛下并没有告诉凤相。”
凤耀灵淡笑:“这毕竟是陛下的私事,不告诉我再正常不过。”
苏伯玉道:“今日开诚布公,只想日后能和凤相齐心协力辅佐陛下,陛下虽与我关系匪浅,但对凤相却更加倚重,有些话由凤相去说也更有分量。”
凤耀灵笑着抱拳道:“言重,向陛下进言是凤某份内之事。今日知晓统军隐秘之事,多谢统军看重。”顿了顿,他起身道:“统军随我到书房议事吧,阿史那逻鶻反叛事大,还须想个万无一失保护陛下和小皇子的法子。”
苏伯玉颔首。
一个时辰后,他告辞,凤耀灵亲自送他离开,站在门口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中才返回了房间,看着他留下的密信,眉心紧拧。现在他和皇帝完全陷入了孤家寡人的境地。
两日后,来迎接她回宫的五千精兵到达陕州城外,大将率领三人先进入行宫拜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末将等率军前来护送陛下回京。”
商凌月道:“爱卿一路辛苦,平身!”
大将起身后道:“末将已命其他人驻扎在城外,不知陛下有何指示?”
商凌月道:“你们一路行来,舟车劳顿,也需要休息,返京的时间随后再定,传令下去,这期间不可扰民,若有违反严惩,不得姑息。”
三人领命:“是,陛下。”
他们离开后,苏伯玉请旨开始安排返京事宜。
商凌月吃了一惊。自从赤木勒那日来后,这几日一直没有要准备回京的动静,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留在陕州行宫,不让任何人回京。下朝后,宫婢太监们就已经收到了命令开始打点行装。
三日后晨光熹微时,行宫里灯火通明,宫人有条不紊的搬运东西出城。
商凌月已经收拾妥当,就等苏伯玉安排好其他事情,来通知可以走时,抱起已经醒来的孩子离开。一刻后,他来了,商凌月抱起孩子:“我好了,走吧。”
苏伯玉却是引她到了密道,而非正门,商凌月诧异:“怎么走这里?”
苏伯玉道:“时间有些紧,一会儿到了再说。”
商凌月也没多想,跟上他就进入了密道,良久后二人走出密道,进入了一个极其普通的房间里,周昌邑、高尽国和凤耀灵的书童原野也在,除此外还有五名普通装扮的婢女,还有一个妇人。
商凌月愣了下:“你们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都在这里?”
苏伯玉凝视她这才道:“这次返京他们三人不走,留在这里陪你,臣另寻了一个奶娘。”
商凌月听得糊涂了,拧眉看着房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芮娘和奶娘去哪里了?”凤耀灵为何把书童留给她?
苏伯玉摈退其他人,顺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时,才凝视她道:“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不得不如此。这次阿史那逻鶻忠叛之心难辨,我和凤耀灵都不敢冒险让你返京。我已经找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孩子也有替身,芮娘和奶娘跟着,现在天色极暗,没有人能发现,阿史那逻鶻便不会起疑。如果他当真忠心,届时再由昌邑、高尽国和原野护送回京。”
商凌月吃了一惊,没想到凤耀灵也参与了,可他为何不提前告诉她?反而和苏伯玉一起瞒着她,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共通一气了?
苏伯玉看出了她的心绪,伸手轻拥住她的肩膀:“我已告诉凤耀灵孩子的真相,自然明白什么是对你最有利的,所以这次全力配合我行事。”
“你!”他怎么敢告诉凤耀灵!商凌月震惊,这下他岂不是知道她瞒着他了,他对她该多失望,心头满是愧疚,他告诉他难道就是为了说服凤耀灵不坏他的事么?“你和他还有什么隐瞒我?”
“没有了,”苏伯玉道:“就此事。这里是一处我提前购置的民宅,非常隐蔽,安心住着,一应生活需要我都已经安排,只是不比宫里,你稍微忍耐些时日,陕州行宫内空着,以防走漏风声。你有什么事可通过高尽国飞鸽传书。”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收回视线,道:“时辰不早了,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盘镐情形一旦确定,我便写信告知你。”
商凌月到现在脑袋还有些凌乱,本以为要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蓦然间她又只能和孩子在这里,而他和凤耀灵都不在身边,毫无心理准备,一时心里空荡荡得难受,又惶惶不安,直愣愣盯着他说了个“我”字,可又不知道继续能跟他说什么。
苏伯玉看出她对日后未知的无措,揽她入怀,用力抱了抱,商凌月蓦得紧紧抱住了他,死死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身体的安全和温暖,苏伯玉低头吻了下她的头,贴到她耳边:“别害怕,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孩子不会有任何危险,记得把令牌收好。”
商凌月听他安慰心里虽然安定下来些,可难受依然还在,越发抱紧了他,无言默默地耍赖不想让他走。
苏伯玉抬起一只手抚在她头上,又陪着她一会儿,才凝视她道:“我该走了,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见面。”
商凌月闻言心头格外的发沉,凤耀灵居然和他合作,阿史那逻鶻那里一定是出了问题,他们此行一去,未来局势变得更扑朔迷离,想起上次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面前,握住他的手,她不由道:“你和凤耀灵都要保重。”
苏伯玉闻言,心头一暖,轻嗯一声:“我走了,病儿我不去看了。”
商凌月这才放开他,眷恋不舍地看着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进入密道。
一个时辰后,城门外,天色依然灰蒙蒙得看不真切东西,隐隐约约听见车马驶来的声音,凤耀灵最是熟悉,笑对旁边的赤木勒道:“陛下来了。”
果然片刻后马车驶近看得稍微熟悉了些,富贵非常的马车到了队伍最中央的位置后,他们二人当即走近,在不远处行礼:“臣凤耀灵,赤木勒参见陛下。”
马车内苏伯玉掀起帘帷,商凌月的声音传出:“爱卿平身,下令队伍启程吧。”
赤木勒和凤耀灵先后起身,如水墨画青灰色的光线中,能看见商凌月抱着孩子坐在里面,赤木勒恭敬领命:“是,陛下。”
苏伯玉放下了帘帷。
片刻后,赤木勒在远处洪亮震耳的声音遍传郊外,“启程!”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队伍开始在官道上缓缓行动起来,犹如一条扭曲身体的长蛇慢慢向前滑动。
晚上,商凌月哄了孩子睡熟,正更衣准备睡觉,紧闭的卧房门突然吱呀打开,只见周昌邑堂而皇之进来,面色并不似之前的温文谦恭,反而带着一股倨傲,他怎么,商凌月急掩住了身体,心中戒备,但面上不动声色看着他:“周昌邑,你这么晚找朕有何事?”
余光望着殿外,却不见守在外面的高尽国。
周昌邑走到她旁边,笑了笑:“你找高尽国那个奴才吗?”
商凌月皱了眉。
周昌邑叹了口气,拍拍手,商凌月只见两人押着高尽国进来,后面哗啦啦跟着进来数十人,全是苏伯玉留下来的武士,高尽国被他们押着跪倒在地上,面上也都是不可置信周昌邑会这么对他。
商凌月心里咯噔一下,紧拧眉头看着周昌邑:“高尽国犯了何事?”
周昌邑挽起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阴讽刺笑意:“女皇陛下,难道不知我有多恨你吗?五郎为了你多番置我于不顾,他还以为我不知他已经变了心,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如今终于有了铲除你的机会,高尽国这死奴才还要拦着,自然是犯了大逆之罪。”
说完,他眼神一厉:“来人!把这假冒陛下的替身拿下!”那几人瞬间到了她跟前,铿锵拔刀,把她团团围住。
商凌月面色顿变,厉色怒喝:“放肆!”他要做什么?目光急忙看向高尽国,只见他面色铁青,她心里瞬间沉到了谷底。苏伯玉不知道周昌邑要这么做
周昌邑嗤笑看了她一眼:“你还真当自己是陛下!”转身就往床边走去。
商凌月惊恐:“站住!周昌邑!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本还在熟睡的孩子“哇”得一声被吓醒,哭了起来,周昌邑已然俯下身把孩子抱了起来,商凌月一急:“周昌邑,你要干什么?把孩子放下!”
孩子不认得他,哭得更厉害了,周昌邑看着孩子融合了她和苏伯玉相貌的小脸,粉雕玉琢,这会儿哭得还真是让人心生怜爱,不由抬手轻抚在了他细弱的脖子上,指尖突然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