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烟花将本就通明的地方照的更加绚丽,但是绚丽过后留下来的,就只剩无尽的沉默。
靳煜就是在这样的一片沉默里,抱起高笑,他沉默的模样让人生出无尽的恐惧。
裕王被御林卫制住,在一旁发出癫狂的笑声,靳煜抱起高笑,转过身,“留活的。”
靳煜的声音比这冬夜还要寒冷。
靳煜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高笑就站在他的身后,确切的说,是飘在靳煜的身后。
在靳煜怀中阖住眼的时候,自己突然就变成了这个状态。
高笑一脸迷茫,想着灵魂出窍躺进去就能复活,但高笑甫一靠近底下冰凉的身体,整个人直接被弹出去。
高笑着急的想告诉靳煜,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原来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阿飘。
高笑就飘在靳煜的身后,看着他满眼担忧的盯着疗伤的太医。
太医用一块帕子按住高笑的伤口,拔出长刀的瞬间,鲜血直接染红了白帕。
靳煜一动不动的守在旁边,双眼通红,压抑着其中散不去的嗜血杀意。
高笑下意识想抬手蒙住靳煜的眼睛,但对于一个虚无缥缈的阿飘,她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接下来太医就要宣布自己的死讯了吧?高笑有些不忍心去看靳煜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只能紧紧的闭上眼。
“皇上,”太医将高笑的衣裳合住,满头大汗,“长刀伤及娘娘心肺,虽然现在尚有微弱气息,但是以后的事——”
太医犹豫了一下,决定直言:“娘娘的情况并不乐观,这气息能维持多久,臣不敢断言。”
“滚出去。”靳煜的声音喑哑。
高笑猛的转过来,啥?自己没死?
自己都变成阿飘了,那边躺着的肉身还有气?
高笑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太医踉跄着出去,室内又剩下靳煜和高笑,靳煜坐到床边,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捋顺高笑鬓边的发丝,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你是不是傻?”靳煜低着头,“你推我干什么?那刀那么长,你都不知道跑吗?”
我才不傻呢!高笑站在旁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床上肉身的脸上突然湿润,高笑猛地一惊,抬眼看向靳煜的时候,靳煜的眼眶湿润,喃喃开口:“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托大,我考虑不周,我笨,我蠢,我自以为是,都是我的错,你睁开眼吧,好不好?”靳煜的声音带着哭腔,虔诚的祈求,高笑从没见过靳煜这样卑微。
“你看看我,你和我说说话。”靳煜从床边滑落下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皇上——”
“滚。”靳煜的声音不大,只张了张口,像是用气声在说话,但门外的万师成完全不敢再说什么,躬着身退下,朝着外面的众人摆摆手。
靳煜转过身,面朝着高笑坐,“你的新年礼物一点都不好看,那你的祝福一点也不灵,这个新年根本就不快乐。”
“没有你,哪还有什么快乐。”
飘在一旁的高笑突然眼眶发酸,但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居然没有眼泪,高笑苦笑一声,也对,自己都不是实体了,哪里来的眼泪。
靳煜就坐在地上絮絮叨叨了一夜,高笑就飘在他旁边陪了一夜。一连几天,在这间屋子里,高笑只见到了太医院的太医,从没有旁人进来,想也知道,靳煜将人全都隔在了外头,但是这几天里头,无论是什么时候,靳煜都在,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高笑眼看着靳煜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眼窝凹陷,嘴唇干裂,原本得体的衣裳现在像是灌进风一样罩在靳煜的身上。
高笑又气又心疼,直想拿脚踹他,但也无济于事。
我拿命把你救回来,就是让你在这糟蹋自己的?
“皇上,东瀛有异动!”一连几日,皇上都将自己关在里头,除了太医谁也不见,朝里的折子堆成了山,裕王之事未平,朝中眼瞅着又起战乱,傅子凌实在稳不住了,冒着杀头的风险,闯到门口。
“滚出去。”无论外头来的是什么人,靳煜一律都是这句话。
“皇上,”傅子凌不顾万师成阻拦的眼色,仍旧不肯离开,站在门外继续高声道:“就算您不理东瀛异动,那裕王一党关押在大理寺,您也放任不管吗?”
听见裕王两个字,靳煜了无生趣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波动,是不在压抑着的滔天的杀意。
靳煜站起身,缓缓的朝门口走去。
傅子凌等在外头,见着紧闭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欣喜若狂,“皇上。”
跟在靳煜身后,这也是高笑这几天第一次见到日头,但很意外,这阳光并不会让高笑觉得难受,相反,感觉不到冷意,这阳光就显得格外舒服。
高笑觉得外头的阳光很好,并不准备进到监牢来,但是当靳煜迈进监牢的那一瞬间,高笑就不由自主的被吸进来,完全由不得自己。
活着的时候就跟着老板鞍前马后,变成阿飘还得寸步不离吗?
大理寺的监牢渗入地下,整体都泛着一股阴森的潮冷气息,就连冷不丁进来的傅子凌都打了个哆嗦,但靳煜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般,径直走进去。
裕王关在牢房里,靳煜挥挥手,狱卒打开牢门,看见靳煜走进去,旁边的栗念甫猛地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靳煜这才看见栗念甫,伸手指了指他,“把他带过来。”
栗念甫双手被铁链绑着,靳煜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来到裕王的面前,“这是你的儿子,嗯?”
栗念甫喘不上气来,脸涨得通红,渴求的目光看向裕王,但裕王已经疯癫,他认真的看了眼栗念甫,像是在仔细辨认,半晌才讥笑一声:“他是野种,怎的配做我的儿子?”
栗念甫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那个苍老的男人,突然想起了娘亲临终前的话:去找他,然后带他回来。
娘,他不可能回来的。
“我的儿子,要名正言顺的继承我的皇位,做这万万民的主宰。”裕王张开双手,仰天长笑,“主宰。”
靳煜冷眼看着这个疯魔的人,“死真是便宜他了。”
靳煜抬手指着监牢的角落,“把宫里的那张雕着金龙的金椅搬过来,”裕王被铁链固定在方寸之地,那个角落对他而言,已经抬过去遥远。
“我要他看着那张椅子近在咫尺,却永远都坐不上去。”
金椅就放在那个角落,裕王看到那张椅子的时候眼里几乎放着光,他近乎于疯狂的爬向那张椅子,完全不顾手腕被粗壮的铁链磨出伤口。
他的眼中只有那张椅子,裕王像是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顾被磨得见着骨头的手腕,去接近那张椅子。
在指尖几乎触碰到的时候又失之交臂,裕王崩溃的跳起来,放声大哭。
靳煜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这里太污浊,自己不能沾染,高笑会不喜欢的。
靳煜转身的一刻,栗念甫像是突然崩溃回神,猛地跳起来,抬起手上束着的铁链,直接绕过裕王的脖颈,双手用力勒紧。
裕王上不来气,奋力挣扎,栗念甫看着裕王双眼翻白,忍不住放声大哭,娘,我带他回去,你等等。
靳煜听见声音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栗念甫松开已经没有气的裕王,一头撞向墙壁。
靳煜冷眼旁观,眼神中看不见丝毫起伏,仿佛那不是两条人命,就像两颗草芥逐水而去,激不起人心一点波澜。
高笑抿住唇,只觉喉咙哽咽。
“这么死,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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