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裕王府
裕王依靠着湖心亭的凭栏,惬意的欣赏着支持距离的岸边上佳人的翩翩起舞,舞女们身着轻纱,站在岸边婀娜多姿,身后垂柳依依,平添了几丝风情,裕王半眯着眼,心情舒畅。
幕僚站在裕王的旁边,眼神半分也不朝舞女方向扫,“王爷,事情办妥了,宋岩已经是在狱中,没有吐露半个字。”
“好!”裕王看着岸边抚掌大笑,不知道是在和幕僚说话,还是在赞赏舞女的舞姿。裕王将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一旁的侍女很有眼色,立即将酒杯斟满,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到一旁。
“东西呢?”裕王目不斜视,开口道。
“已经都运出来,按照王爷的吩咐,都处置妥当了。”
裕王再饮一杯,然后抬手,拒绝侍女上前,青天白日的,裕王已经有些微醺,双眼迷离,“你差事办的好。”
幕僚一躬身,“属下不敢当,全赖王爷指示。”
裕王终于舍得移开视线,伸出手指点了点幕僚,笑着摇摇头,说:“你啊。”
幕僚不见放松,仍旧严肃,“王爷,还有件事。”
话这么说,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裕王箭一般的眼神射向幕僚,“说。”
“宋于清还在牢里。”
裕王眉头一皱,“他的手脚不干净?”
“不是,他办事很利索,没有留尾巴,”幕僚顿了顿,“只是,皇上说他在春猎时杀生,不详,所以给关住了。”
裕王冷哼一声,没有对这件事做评价,而是站起身,“他还算有点用,你看着办吧。”
“是。”幕僚明白裕王的意思,这个人有点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先留他一命,但是如果不识趣松了口,那就会似的比谁都快。
自己的这个主子,对任何人都是毒蛇一般无情。
裕王说完就朝着亭子的出口走去,上了石桥,穿过那群舞女,不耐烦的挥挥手,“散了。”
刚才还肆意舒展的舞女瞬时僵住,哪怕连呼吸都尽量屏住,生怕自己惹得这位爷不快,直到裕王走远,众位舞女才缓缓的站直,长舒一口气。
幕僚在亭中看着,随意的朝向旁边的侍女,“这些舞女哪找来的?”
“王爷从醉花坊领回来的,在府上住了段日子了。”
幕僚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日子淌水一般的过去,裕王出奇的安静,靳煜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被催着看奏折,被一群御史跟着墨迹,被一群老头催生,哦,还要在加一样,那就是和高笑谈恋爱。
只不过别人谈恋爱都是甜甜的画风,但到了高笑这里,简直就是戏精小剧场。靳煜实在搞不懂高笑那个本就不大的脑容量是怎么装的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每次靳煜都立下flag:下次绝不会再陪高笑胡闹,绝不!但是只要高笑晃着自己的袖子,然后哼唧两声,靳煜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然后乐此不疲的进入角色。
果然,某位着名的哲学家说过,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这天高笑才摆出一副白莲花的架势,刚准备梨花带雨,万师成就敲门进来,对着高笑这幅姿态,摆出了一个“实在没眼看”的神情,“皇上,玉贵妃求见。”
玉贵妃自从被高笑开启了女性意识以来,专心打理公务,管理后宫,十足的女强人风范,对于靳煜就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平时没事绝不会到养心殿来,既然来了,那就是有要事。
“请进来。”对于这种职场女性,靳煜一向是很尊敬的,返回身拍了拍高笑的脸,“白莲花,别演了。”
高笑刚才梨花带雨,瞬间多云转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是白莲花?”
“上个月十一才演过,戏重了。”
说着话的工夫,玉贵妃已经走进来,笑着和高笑打了招呼,然后就一脸公事公办的看向靳煜,“皇上,不足半月就是中秋,臣妾特来请示皇上,今天是否还按照去年的常例?”
这么快就又到中秋了,自己到这来已经一年多了,靳煜愣了一下,随即道:“照旧吧,今天没有群臣宴,京中大臣赐菜就行。”
“明白了。”玉贵妃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高笑,笑得亲切,“我宫里新做了核桃酥,已经给送到你宫里了,配上你喜欢的杏仁乳酪最好了。”
“谢谢啦!”
高笑舌尖轻舔下唇,已经忍不住回去尝尝永福宫的核桃酥了。
送走玉贵妃,靳煜见高笑还沉浸着,挥手打断她的想象,“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听着核桃酥像没魂了一样!过来跟你说个正事。”
高笑撇撇嘴,靳煜没吃过永福宫的糕点,这才在这夸夸其谈,若是他尝了翡翠的手艺,绝不会自己有出息到哪里去。
虽然这么想,但是高笑还是收收口水,“啥事啊?”
“中秋了,我准备把安王世子接到宫里来。”
“你认真的?”
“当然,”靳煜点头,“安王为了这个事,已经准备中秋之后就回到封地去。”
高笑耸耸肩膀,坐在书案边,双手朝后撑着,“既然安王同意,那我没什么意见。”
“嗯,那你把甘泉宫的偏殿收拾出来吧。”
高笑一怔,“收拾偏殿干嘛?”
撞上靳煜滞住的目光,高笑觉得自己的血也滞住了,后知后觉道:“你,不会把这个孩子让我养吧?”
靳煜也没想到高笑是这个反应,“我之前没和你说?”
“绝对没有!”高笑坚决的摇头。
“那你现在的意见是?”
“我拒绝,”高笑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什么?”玉贵妃在操持中秋宴,安排给众臣赐菜的时候,突然就被通知,自己要养一个五岁的孩子。
高笑觉得自己提这个要求也很过分,但是在宫中高笑实在是找不出比玉贵妃更合适的人了,于是就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来了。
“玉贵妃,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孩子是安王的孙子,也就是安王世子,那安王的中秋之后就会回到封地去,那这个小世子就会进宫生活,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永福宫是最适合教养的。”
高笑说完自己的脸都红,连忙摆摆手,“但是你放心啊,这个孩子才五岁,过两年就会迁出去——”
安静,空气凝滞一般的安静,高笑缩着头不说话,心里把靳煜骂的狗血淋头,这种差事为什么他自己不来,骂完靳煜又骂自己,明明都已经晋升成为女朋友了,为什么狗腿子还深植与自己的基因里。
良久,玉贵妃才动了一下,玉贵妃的胸口起伏了一下,然后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方桌上,像极了高笑初见她的场景,“胡闹,皇上这是在胡闹!”
“安王虽然是旁支,但也是皇族,把一个王爷的稚孙接进宫中做质子,皇上是糊涂了吗?这种事朝中大臣怎么会同意!这简直是胡闹,我要给父亲写信,让他制止皇上!”
高笑赶紧拦下,姑奶奶,你这制止的不是世子,而是下一任的皇帝啊!别说是你爹,就是满朝文武跪地痛哭,估计都拉不回靳煜这颗吃了秤砣的心!
玉贵妃开启嘲讽技能,开始无差别攻击,喷完了皇帝就把炮火转向了高笑:“你成日在养心殿,这种事你就看着皇上犯糊涂?皇上春秋鼎盛,如今四境太平,把一个王爷的孙子放在宫里这算怎么回事?安王现在是个富贵闲人,曾经也算是励精图治的人物,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大臣的心?”
“这种事你不拦着,反倒跑过来当皇上的说客,枉费平日里你与我讲的道理,竟都当做了白费,遥想前朝巾帼风采叶大人,直面圣颜,直谏上错,我等虽为后宫女眷,虽比不上叶大人万一,可也该明白是非曲直,不该任由皇上胡来!”
高笑:大姐,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你一开始耳提面令告诉我的!
高笑在玉贵妃这无功而返,灰头土脸的回养心殿复命,高笑站在靳煜的书案前,反复回想回想自己的职业生涯,但凡是老板安排的任务,哪怕是在厕所里面装一面鱼缸墙,高笑都完成了,但是这次栽在了玉贵妃手里,高笑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断送掉了。
人生的奇耻大辱!
靳煜也很惊讶于玉贵妃居然会拒绝,“她为什么不想养?那可是未来的储君,她养着储君未来就是太后,这可比玉家出个皇后来的还要实在,我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高笑扁扁嘴,“可是我不能和她说储君的事啊!”
“为什么不能?”
“这件事情你不是说不能说出去吗!”高笑委屈,这个男人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像极了甲方。
“……”靳煜挠挠头,“质子的事是做给裕王看的,玉贵妃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没关系吗?”高笑还有点担心。
“没关系,去吧!”
“好嘞老板,”高笑信心满满的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高笑蹦蹦跶跶的去挽救自己刚被蒙上污点的职业生涯,靳煜展开下面刚送过来的消息,宋于清少说在牢里关了两个多月了,嘴巴紧的像蚌缝一样,任凭大理寺的人使出多少手段,宋于清都咬紧自己是个坦荡的被宋岩指使的罪人。
明知道他肚子里有皇上想知道的线索,但是就是撬不开他的嘴,凡是审问过宋于清的人心里都生出无尽的挫败感,恨不得将宋于清千刀万剐,再把他的心掏出来瞧瞧,一个看着文文弱弱的书生,到底是怎么撑过这些细碎的刑罚。
偏就是这样,才越发肯定宋于清比别人更有价值,他的性命也就越金贵。
靳煜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叫傅子凌过来。”
傅子凌站在一旁,靳煜把大理寺呈上来的东西递给他,“看看。”
傅子凌通篇扫下来,脸色很不好看,“皇上,他不开口,这怎么办?”
“好办,”靳煜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笑,“你去大理寺走一趟,带上最好的大夫,把他治好了,然后放出去。”
“放出去?”傅子凌惊道。
“对,好好的放出去,然后找辆马车,送他回乡。”
傅子凌怔了片刻,随即道:“属下明白了,他能好好的出来必定是招供了,看那他背后的人估计也坐不住了。”
“宋岩的死给他吓怕了,那就让他知道,他最该害怕的是谁。”靳煜垂眸,“去办吧!”
靳煜屏退了傅子凌,兀自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皆是一份份的诡谲人心,靳煜看着这些,阴沉着脸,眼中氤氲着化不开的浓雾一般,摸不透他的思绪。
靳煜缓缓的张开手,翻覆着看,突然,靳煜的目光被桌边的一张宣纸吸引,宣纸上全是留白,只有中间有笔迹。
那一看就是高笑的墨宝,中间是一个蛋形的小人,简单两笔画出眼睛,v型的嘴角,身子旁是两只有着尖尖角的胳膊,小人的两只胳膊凑到胸前,夹着一朵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花。
小人的旁边波浪线牵出一个对话框:送你一朵小发发~
不是高笑平时的字迹,但是俏皮可爱,看着这幅简笔画,靳煜突然忍不住笑,眼中的浓雾像是被阳光扫净,万里无云只余和煦!
只有她,能在波谲诡异中轻易的拨开阴翳,在暗黑里捧着那颗不变的初心。
靳煜将那张宣纸仔细的收好,这是一张符咒,紧紧的锁住自己面前的阴暗,不让那些手拉住自己。靳煜看向面前的一封封暗报,要快点,要再快一点了,要快一点从这里抽身了。
高笑折回永福宫,将靳煜有意传位于安王世子的消息告诉玉贵妃的时候,玉贵妃的沉默着,然后又是猛地拍向方桌:“这不是胡闹嘛!”
高笑捂住脑门,这怎么又是胡闹了!
“皇上怎么会将这大燕拱手让与他人?这岂不是乱了秩序!”
高笑绝不允许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于是在玉贵妃发起嘲讽攻击之前,抢先开大,砰的一拍桌子:“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皇上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他是不可能收回去的,不然也不会让我来两次。”
“皇上让你来的?”
“不然呢?”高笑摊手,“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我自己做的了主吗?反正不管怎么样,中秋那天小世子就会进宫,就算不养在永福宫,你的心也不会少操的,而且真的没有比你宫里再合适的了。”
高笑悄悄凑近,“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你,当然是看中你的能力,老板对你寄予厚望,我们怎么能让老板失望呢!”
别的不说,单就“看中能力”四个字,玉贵妃就很心动,确实,打理宫务管理六宫又怎么样,那不过是在皇城里拔了个尖,但是替皇上教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储君,那对大燕来说都是大功一件,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个世子不是储君,那也是大燕的皇族,自己照顾好小世子,也算是替皇上收拢人心!
这样的功绩,虽说不敢比叶大人,可也能压住朝中半数站着的男人了,想到这,玉贵妃就不再推辞,很爽快就答应下来。
玉贵妃办事利索,前脚才答应了,就立即嘱咐翡翠去把偏殿收拾出来,一应物件都照着孩童来布置。
高笑见玉贵妃答应了,便准备回养心殿复命,谁知道才走到门口,就被玉贵妃一把拉住。
玉贵妃将高笑拽回榻上,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神色紧张道:“高妃,咱们之间不说虚言,你实话告诉我,皇上打算立安王世子为储君,是不是因为皇上他——”
话说一半,玉贵妃吞吞吐吐,抿紧双唇像是很难开口,高笑不解道:“皇上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皇上他,有什么隐疾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