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逗了小野鸭,陈平将自己的衣物清洗干净,放在院中的麻绳上晾着,就进了屋。
“阿兄。”陈安缩在被窝里,见陈平进来,掀开被角,“我给你暖了被子,快些进来吧。”
这几天的天气并不好,被子也没晒,摸上去有些潮,半夜被冻醒也是常有的事,陈平没有上去,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你有四个橘子。”陈安见大兄不理他,压着被单趴在床边,露出个脑袋,“可是你刚刚只放了三个在桌子上,还有一个是不是留给我的?”
原来是惦记着这个事,橘子吃上了瘾,观察得也是够仔细的。
“一边去,那橘子的主意你别打,我另有用。”十个一组,陈平稍微歇息了下,又继续。
以往做几个俯卧撑就会手软使不上力气,现在十个一组,做上五组基本上没有问题。
肩膀到脚踝成一条直线,双臂放在胸部位置,两手相距略微宽于肩膀,标准的姿势,不打丁点折扣。
“不给就算了,我还是你亲弟弟,都比不上外人。”陈安见没戏,小脸立刻就垮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将那橘子留给谁。”
“那你跟我说一说,我想留给谁?”陈平站起来,舒展了下胳膊,再次平趴下,歪着脑袋问着。
“小寡妇。”
“什么小寡妇?谁让你给人乱起的诨号?你得管她叫姐。”陈平不否认,剩下的一个橘子的确是准备留个陈雅。
“五十……”吐出一个子,感觉手臂有些酸,陈平龇牙咧嘴的又做了一个,“五十一……呼。”
去外间洗了手,陈平这才爬上床。床不宽,先前断过一次,陈平动作不敢太大,平躺着,接着来仰卧起坐。
“那是不是以后得喊嫂子?”陈安凑了过来,小脸笑得很贼。
陈平挪了挪身子,双手重新抱着脑袋:“过去压着腿。”
陈安卷着被子熟练的坐在大兄小腿骨上,盯着陈平,还等着答案。
“难道你大兄我配不上她?”陈平道,“记着,以后可不能乱叫,得称呼姐。”
“哈哈,我要要告诉娘。说阿兄想媳妇了,看上了小寡妇。”陈安兴奋的叫起来。
“你还想不想要马?”陈平一把按住陈安,“想要的话就听我的。”
陈安挣脱了两下,无奈陈平经过这一个月不间断的锻炼手上的力道不是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挣脱开的,只得是点了点头。
“恩,那以后见着陈雅你要怎么称呼?”陈平道。
“姐。”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安眼睛转溜着。
“不对,要喊陈雅姐。这样才亲切,知道吗?”陈平教导着,“还有,如果你敢去告诉娘或者阿爷,我就打烂你的屁股,白马给二牛骑。”
陈安再如何机灵也只有六岁,陈平可是活了二十几个年头,在社会上磨砺了数年,怎么会瞧不出陈安的口是心非。前一刻放了这小子,下一刻就被其告了,这种事可不做。
“我想要白马,就是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一匹。”陈安对下午的那匹白马念念不忘。
“没问题,这都是小意思,有你阿兄子在,什么都能办成。”陈平保证道,心下却想着,等你啥时候能骑会驴再说吧。
“好,我不告诉娘。”
“还有呢?”
“要喊陈雅姐。”
“对,这样才乖。”陈平摸着陈安的脑袋,而后又躺了下去,“继续压腿。”
……
清晨,跑步照旧,橘子也给了出去,你一瓣我一瓣。这一次陈平没有止步河滩,向着下河村的方向又跑了一里来路,待感觉到腿部酸痛时,才止住。
路不宽,此时也是冬季,可**山里依旧能看到绿叶,涂水上野鸭游着,身后跟着一群小野鸭。
空气很是新鲜。
在原地观赏了番景色,缓解腿部肌肉后,陈平回了村子,准备吃饭。
同大伯家不能比,陈平家中饭依旧只有两顿,辰时一顿,文雅的说法叫做饔食,大概后世七点到九点的样子,当然,也不是固定的,忙时可能会往后延一延。第二顿在申时,也被称为飧食,相当于后世下午三点到五点,下午茶的时间。
吃过饭,拿着水煮鸭蛋,陈平扛着锄头,提着布袋,领着陈平奔向村北的那半亩地。
“你去将二牛叫上。”走到村口,陈平指挥陈安去跑腿,见陈安又在那嘀咕,加了一句,“你小子怎么这么笨,那地是我家的,二牛是免费劳力,这都不懂?”
“哦,我知道了。”陈安兴奋的奔向村东。
陈平摇着头,这弟弟脑袋还是简单了些,得需再练练,否则哪天被人坑了害得自己出钱去赎。
“难道你就没听到阿爷同意这麦地的收入归我支配吗?”陈平提着麦种先去了地头。
一刻钟的样子,陈安与陈二牛一前一后的也来了田垄。三个人,半亩地,陈平做沟,二牛撒种,陈安在那覆土,配合的相当默契。
一个时辰不到,陈安将最后一处垄沟覆上土,这半亩地的麦种播种宣告结束。
南方土黏,麦种下的不深,陈二牛果然是没有让陈平失望,不仅是稻子割得快,就连播种也相当均匀。
“二牛,这个给你。”三人坐在田垄上歇息,陈平将口袋里的鸭蛋给了陈二牛。
家中的鸭蛋还有些,陈平不进乡学,省下了那笔要作为束脩的三十颗鸭蛋,陈父去涂水中割芦苇,也弄了二三十颗野鸭蛋。
“嘿嘿。”陈二牛在衣上擦了擦手,剥壳,整个鸭蛋塞入嘴中,嚼着。
蛋黄和蛋白鼓出来,陈二牛赶紧是用手掌拖住,将手掌里的碎末重又倒入嘴中。
“吃相真难看。”陈安评价了一句,趁陈二牛仰头的时,手掌在其衣角上抹了两下,去了泥,“二牛,你那橘子真给你娘送去了吗?”
“送……咳咳,送去了。”陈二牛咳嗽了两声,口中的蛋末飞了出去,正好时落在陈安的小脸上,“娘肯定很高兴。”
陈安抹了下脸,离陈二牛远了些,坐在陈平身边:“阿兄,我们去山上捡柴禾吧?”
**山山高林密,山边的枯枝败叶不少,平常村中的柴禾都是去**山捡拾,或是直接提着镰刀斧子砍些挑回来。陈平家中本是积攒了些,只是近来烧水,用度颇大。
“先回去放了锄头。”麦子种下,堂哥陈元良那还未有消息来,河滩的螃蟹现在也难找,陈平一时倒是闲了下来,从来到这里开始,**山还未进去过,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三人回了村,陈平放了锄头,从正编织芦苇顶的陈父脚下取了两根麻绳,告知了声,就向西边的**山行去。
顺着陈平晨跑的路线到山脚,然后沿着田垄上行,经过山腰一片墓地,再进去些,就能捡拾到干枯的柴禾。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山傍水,附近的村子的确是享受到便利,渔猎收获能提供额外的收益,贴补家用。
“阿兄,我们在这歇会吧?”陈安停了下来,眼睛在附近的坟冢上打量着,“二牛,你娘的坟在哪里?”
“在那。”陈二牛指着不远处的坟头,“你要去吗?我带你去,我娘肯定会很高兴。”
冷风嗖嗖,这俩货搞什么鬼?陈平跟了过去。
“二牛,你橘子是什么时候放的?”陈安询问着,“放的时候没有被人看见吧?要是被人瞧见,你娘就吃不到橘子了。”
一幅热心肠,昨天还与陈二牛争论关于死亡的哲学问题,今天就立马认定陈二牛他娘能吃上橘子,为此还担心上了。
“这小子不会是想要吃橘子吧?”陈平心下想着,结合陈安先前的行径,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就是说,还纳闷这小子怎么会要捡拾柴禾。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橘子。”暗忖着,再去看那小脑袋,看那六岁的身板,陈平只感觉这弟弟好好培养一番,说不定会是个搞间谍活动的好料子。
百来座坟冢,多是在坟头上立着木碑,偶有的几处石碑冢占据了中间靠前的好地,有一家甚至是在坟冢周围修了一圈的青砖。
“这应是下涂村的,怎么会安葬在白土村?”陈平扫了眼那阔气的坟冢,现上面是来姓,碑前有新烧的纸,应是这两天刚有人来祭拜。
“有贼,有人偷了我娘的橘子。”正在陈平琢磨着石碑上字迹的时候,前面陈二牛大叫起来,“平哥,有人偷了我娘的橘子。”
陈二牛娘的坟冢在后面,一处角落里,立着木碑,坟冢上的泥土并无杂草,木碑前的泥地很是平整,显是常有人照料。陈二牛此时正在周围的地上搜寻着。
“别找了,我就跟你说过,不能放在这,否则肯定会有人偷去。”陈安一脸的可惜,“还不如给我吃了,这下好了,便宜了别人。”
陈平走了过去,觑见木碑边一点猩红。是血,还未凝结,血上还沾染了两根灰色的绒毛。
拉住正找着橘子的陈二牛,陈平瞟了眼十数米外的草丛,低声道:“别找了,我知道那小偷在哪。”
草不深,就两尺左右。
“在哪?我要揍他。”陈二牛咬着牙齿,“那是给我娘的橘子,我娘还没吃。”
“在那。”陈平捡起地上一块干泥,朝草丛指了指,对陈二牛道,“待会你就站在这,要是有人从草丛里出来就拦住他,明白吗?”
“是偷我娘橘子的贼人?”
“是的。”
“我要揍他。”陈二牛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