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叫凌羽墨......
凌羽墨。如冷凝的墨一般深沉。
一笛清音归未晚,犹存羽墨映兰台。
这个名字倒还真适合他!对他的怨气即刻便消了一大半,逐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讳……
总觉得这个名字又似乎在哪里听过。
“而你嘴里的大黑熊,则是我的贴身随侍——青禹。”他简单冷淡却相对柔和的语调对她陈诉着。
而在旁的青禹全程于马上均速摇晃身躯继续打盹。
玉儿瞥一眼青禹的怂样。搅动绯龙鬃毛的手指改由为它梳理顺毛:“嗯……那就……多谢你昨夜救我!”她在这里亦然真诚地向他道了一句谢,便沉默不再言语。
她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俯视她沉静乖巧的漂亮侧颜,背后的他唇角扬起一道微妙的弧度。此时,在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沉默却十分平静和睦的氛围,伴着脚下绯龙沉稳马蹄声与青禹如雷的鼾声一路相随远去。
日落至黄昏,预示着一日将尽。
三人匀速行至官道一处分岔路口停驻。在他们前方分别有两条路径,朝右依旧是两侧插满黄旗的宽敞官道,而朝左则而去则是一条幽僻林荫的山间小路。
那条山间小路的两侧,依旧是布满一人多高的繁密芦苇丛。山路一直延伸至很远,两边的芦苇低垂形成形似拱形门的入口。周围更是被雾月山惯有的浓雾掩盖着尽头。
青禹已经匍匐在马背上鼾声作响。
玉儿也是难耐一路奔波的疲惫,眼皮一直在打架。待身下的绯龙停滞不前后,才勉强撑起一对沉重的眼皮朝前看去。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她语带困倦懒懒地随口便问。
“往右走便是去京城的方向。”身后的凌羽墨回答她。
事实上,从幕城去京城的路程事实上并不算的上很远。自进入雾月山后仅需再翻过两座密林与山坳,全程若是不停歇赶路,且未遇上山间迷雾困扰,导致山路多变幻致使其迷失方向。平常需三五日便可到达京都西城郊之下。在未遇玉儿前,昨夜他与青禹连夜疾驰赶路,加上今日又马不停蹄地匀速行走。目前约莫也已行进过雾月山大半山路。只是按照凡人的体力来说,青禹与玉儿毕竟还是比不上半人半妖他的体力耐人。
另一匹马背上的青禹更适时加大阵阵鼾声,已然完全陷入梦乡。
待清醒些后,她凝起柳眉仔细注视左前方那条布满芦苇丛的幽然小径。
“那里......”她忽而伸手指着朝左的那条芦苇丛小路:“那里似乎是昨夜我从观月庵逃出来的方向……”
“你确定?”他反问她。
“没错。”她毫不犹豫地笃定确认:“我记得观月庵这路口的芦苇草丛很是特别,且路口边上还立着一小尊观世音菩萨的石像。”
他顺势望去,确在路口草丛边隐约瞧见了那尊石像的轮廓。
观世音菩萨,拯救世间堕落之苦难。
凌羽墨依稀记得,雾月山内确有仅此一座寺院坐落于山间。至于是何人所建就从不得而知。平素里他只顾跟着师父白鹤童习武修习,潜入的都是深山野林,也并未在意过它的存在。
而雾月山山顶有一处万丈断崖深渊。渊底是冰冷刺骨的山泉河水,常年流淌蜿蜒于雾月山各个山脉之中。观月庵的位置便是坐落于雾月山的山腰下,贴近渊底山泉,依山而建的一座古朴寺院。
观月庵中都是僧尼,她们倚靠山泉水边的肥沃土地耕种杂粮作物,自给自足。也偶尔结伴上山采摘各种名贵珍惜药材,以供路经山中被山匪打劫受伤的路人疗伤。说来却也怪诞的很,雾月山平日就鲜少有人敢单独进入,生怕被这座妖魔之山的迷雾迷失了方向。但是只要是观月庵的弟子,便不会出现此等怪事。
雾月山似乎对佛门弟子予以特例,所以,观月庵能够一直安然存在于山中。人们说,或许佛门每夜诵出中的经文能够暂时镇压这山中作怪的百鬼。
言归正传。
玉儿见凌羽墨扬手,策马就要转往那条通往观月庵的小路而去。她猛地就抓住他牵着缰绳的手,慌忙问道:“凌羽墨!我们不是要往京城吗?走右方官道即可!”她生怕昨晚那伙追杀她的山匪依旧蛰伏在那观月庵四周,唯恐此去再入虎口。
况且,寺内此刻必定遍地陈尸,血流成河。她不想再踏入那片地狱。不想再亲眼目睹一次师父们的死状。
他没有挣脱她拧在缰绳上的手:“顺道一探虚实并无妨......或许可以查找到昨夜追杀你背后主谋的一些蛛丝马迹……”他察觉到她开始慌乱的不稳气息,脸色也变得煞白。便又意外语气轻柔的淡然回她一句话:“放心吧,有我在。”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很轻。却好似叶儿落入水中漾起的那轻微波动的温柔。使她自然而然就放松了全身一大半绷紧的神经。她松开他牵着缰绳的手,任由他引着绯龙转向步入芦苇丛小路。
但随着四周迅速昏暗的天色,昨夜恐怖的记忆随之又一帧帧掠过脑海。她双手不自觉拽紧绯龙脑袋上的鬃毛,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戒备地环视周边。
他则牵扯着缰绳尽量让绯龙走的缓慢些。
幽深小路的两旁遍布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偶尔还掠过看不到前路的浓雾。四周静寂地仅是听得到青禹那没心没肺的如雷鼾声罢了。
黑夜对于凌羽墨来说本就不具威胁与恐惧的意义。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一夜之间遭此多番变故。想必早已崩溃抓狂,歇斯底里的晕厥。
可是身前的她,虽浑身显示着恐惧却依然能保持沉静。她并没有抗拒推搡地阻止他再度前往观月庵查探,而是信任并接受了他的建议。
他心底意外佩服她的胆识。
一如昨夜初见相遇。她自知自身难保,难逃一死。也仍要站在身前护他周全那般的坚毅果决。
从出生至今。从未有人自愿站在身前守护他。
却唯独眼前这个......甚至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丫头......
朦胧垂暮的夜色下,一对琥珀双眸深深凝视着身前那道纤细背影,若有所思......
约莫行至几百米后。天已渐黑,不远处亮起的通明灯火与悠悠诵经声表示着寺院已近在咫尺。
“这……这怎么可能呢?!今夜居然还有人在此诵经?!”越是接近寺院,禅房的灯光以及晴朗整齐的诵经声便越是清晰地可见可闻。
玉儿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叹而低语:“昨夜我亲眼所见,那伙山匪将庵里的师父们全部杀害,怎......怎么可能今夜还会有人在此诵经?!”莫不是见了鬼不成?
还是......昨夜那场杀戮完全是她失忆后,凭空想象出来的一场噩梦罢了?!
诡异!诡异至极!
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灯火通明的寺院仍旧安然无恙地坐落在她眼前。
她只能满脸错愕不解地回头望向凌羽墨。
只见他神情肃穆,未言只字片语。在牵引绯龙行至寺院大门外站定,他逐抬额扫了一眼那廊上崭新的门匾轻声念道:“莲香寺。”
莲香寺?哪来的莲香寺?这里不是叫观月庵吗?
“不对!这儿根本就不叫莲香寺。它是观月庵啊!”玉儿语气坚决的反驳,惊慌疑惑地反问凌羽墨:“为何仅仅一夜之间,它就化名成莲香寺呢?那……静安师太......她们的尸体还在里面吗?”
难道......死去的师太们全都一夜之间诈尸还魂不成?太可怕诡异了吧!她是不是该劝说凌羽墨立刻掉头就跑?
她曾还在此处停留过数日,还得到静安师太的潜心医治,不可能不记得有关这里的一切事物!
静安师太在护送她逃离瞬间被山匪首领一剑刺杀而亡。是她亲眼所见,而其他身后的无辜僧尼也亡命于其他山匪们的砍刀之下——
她都历历在目。如今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又太匪夷所思!
玉儿求助的眼神显示她快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手足无措了。
“想来是有人故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去先前杀人的所有痕迹......”沉默的凌羽墨突然一语道出。之后,他作势要动身下马,却被她一把扯住衣袖。
“别去!”她神情紧张地侧过身朝他低声轻喊,眉目间尽是惊慌与担忧。
他稍有讶异地顿了顿身子。而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反问:“你在担心我?!”
她不疑有他,毫不掩饰情绪地对他老老实实的重重点下头。没注意到他眼中忽而放柔的目光。
“死不了。”他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便翻身下马缓步踱向寺院大门——
他身体里流淌的那半妖兽血液,令他拥有比凡人更坚韧顽强的生命力。
所以,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本就没什么可顾忌害怕的。
她咬了咬下唇,松开他衣袖的同时也随他一并跃下马。
他一脸莫名,盯着她战战兢兢尾随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