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来,爹娘其实早就默认凌羽墨是狐妖了?
“我之前曾撞见雁行在后花园对墨儿大打出手,由此得知墨儿真实身份。但我与你爹其实都并不甚在意。墨儿虽是妖,却是琉璃曾用生命去想要相守陪伴的人。况且墨儿本性并不坏,事实上在未知他是狐妖前我们原本就想撮合你俩在一起。再说,当年若不是墨儿娘亲用灵珠换取你一命,恐怕你早就不在人世了。”玉夫人终将心中的实话对女儿全盘倾诉。
玉皓然也跟着一脸慎重地对女儿表态:“方才墨儿对我们一番改口的话里,还对我们暗示了他的身世。我们都正面回应了他,而你由始至终并未察觉罢了......琉璃,你得灵珠相助重生。也许就是你们缘分未了。这一世爹娘不想你再留有任何遗憾,又怎会勃然反对你们的婚事?若要反对为何还急着抓你们二人回来成亲?”
敢情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一心纯粹地在庸人自扰,杞人忧天罢了?
放松地长吁了一口气后,她这才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忍不住拎起手中的那只酒壶,仰头就饮下壶中好几口清甜解渴的樱花酒。
喉间流淌而入的清甜感觉,瞬间便缓解了内心原有的干凅。
“傻丫头,这下可是安心了吧?”玉皓然见女儿忽然豪饮起来,也拎起酒壶下意识递上去忍不住想要与女儿碰上一碰。
生前的玉琉璃从未曾与他们如此豪气直爽地畅饮。眼前新生的琉璃,倒是更像是他玉皓然的女儿。
玉夫人也心领神会地挑了挑眉,看出了端倪。随即也顺手拎过酒壶,抬手想要与父女俩碰上。
一家人各自都默契十足地扬起手中的那只酒壶,汇聚中碰撞出一声声清脆的音调。
渐渐地,佳肴美酒伴随着红烛融泪。桌上的酒壶却堆砌地越来越多——
直到月挂树梢,窗内红烛过半。预示着夜已至深沉。
沁莲阁。一袭红衣盛装的新娘子正由两名丫鬟搀扶着,拖沓着些许摇晃不稳的身子往内院走去。
玉儿还意犹未尽,怀里抱着那只被粘着那张字条的“骨灰坛子”。大脑却已经被满腔酒意所逐渐侵蚀。
“琉璃小姐怎能与将军还有夫人一同喝的这般醉?待会儿若是教新姑爷看到了,恐该笑话小姐你如此贪杯了!”一侧扶着她的丫鬟边走边低声斥道。
“就是,以往小姐从不会贪杯。即便是这大喜之日也要酌量而行才是,从来奴婢只听闻新郎官在成亲之日饮醉的,未曾听闻过新娘子也会这般滥酒......小姐,你这回当真可是开了祖宗先例了!”扶在另一侧的丫鬟也出声附和起来。
试问她开的先例还嫌少吗?她简直就和玉琉璃是两个极端。
低头看看手中还不舍弃置的酒壶,忍不住被自己给逗笑了。她现在这个嗜酒如命的模样,倒还真有点像是招待宾客而归的新郎官。如此,那么房中等待的“小娘子”不就是凌羽墨咯......?
假象着他此刻乖巧地正端坐在房中,迎面温柔笑待着她归来当真是逗趣的紧。
她是真醉了吧?今夜,她的一颗心已经被甜蜜浸得如痴如醉的。
“小姐,你还笑?赶紧把手里的酒壶还给奴婢吧!”丫鬟就要伸手拎过她手中酒壶。
“不可!这是待会我们喝交杯酒的。怎可拿走!”她宝贝般躲过,抱得酒壶紧紧地。站稳了脚步后就朝她们俩撇了撇手:“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我自己进去就好。”最好还是别让其他不明内情的人接近内院,只怕里头那两只狐狸又会出什么岔子?
爹娘是首肯了她夫君是妖的事实,但在别人眼里未必会接受啊!
尤其是,狐妖在这个国度里还是人人避而远之的妖魔。
两名小丫鬟领悟地相视点了点头,便各自羞怯地低头憋笑。
“小姐真是偏心的很,都晓得这位新姑爷长得好看。你就寻思着不想让奴婢们今夜多看他几眼吧?”一名丫鬟忽然逗趣起来。
“真没想到,新姑爷并非幕城传言中那般冷僻怪异。倒真真是对咱们小姐温柔似水啊!实在让奴婢们羡慕不已!难怪小姐这般心急。”另一名丫鬟说罢,识趣地一把将玉儿挂在头顶的红纱重新扣好。雀跃地拉着另一同伴窃窃私语着离开了。
他今夜确实好看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她终于知道,原来男狐狸精同样“倾国倾城”到要人命。
玉儿张嘴想辩解,但头脑昏沉地使不上什么劲儿了。
罢了罢了,解释就是掩饰。
眼前的尽头处,便是沁莲阁主屋。
好在顶上月光皎洁如炽,为她照亮前路。隔着头顶一层红艳的薄纱,她在朦胧视线下举步缓行走在宽敞无人的院落廊道。
原本还穿着两三层里衬,在外又被套上一身繁重的大红婚服。此刻她开始觉得又沉又闷,眼花缭乱。
眨了眨眼,顿感眼前的路重叠起来。
她不会连洞房都没走到就醉卧在廊道里吧?新郎倒是没等到洞房花烛夜,新娘就已经醉倒在门廊了。
若是如此岂不叫府中上下笑话死她?
恰得一阵夜风微凉地吹过,带走了红纱里沉闷的酒意。使她能够再度看清红纱下前方的朦胧前路,耳边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吟语着。
她忽然从那些似人言语的风声里想到了已逝去的青禹。若他还在世间,这个憨憨的大块头今夜定会手舞足蹈地为他主子开心不已。心中所盼愿的大婚之日当真是如期实现了。
如今再想起,便已经不再那么感伤。或许时间与爱当真能抚平所有痛楚吧。
她缓步路过身侧那座莲池的时候,终于看到躺在莲池凉亭长椅中恬睡的白鹤童与凌骋两人。
他们一副满足的熟睡模样,还有凉亭中一扫而空的菜肴。很明显是酒过三巡,酒足饭饱了的样子。凌骋干脆把帝狼剑当成了枕头,睡得口水横流,忘乎所以。
转眼遥望房中的红烛灯火,她由衷地再露出一抹笑容。
他还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