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他们两个碰面时,傅泽均还说他父亲不希望他出去闯荡,想让他在京城安生做个京官。
可今日傅侯爷便要亲自为傅泽均谋外放……
苏婳愣了愣,而后笑道:“好事呀!你不是一直想外放又怕傅侯爷不高兴吗?如今他亲自替你求旨,你应该高兴的。”
陆凌越进京短短几天,她就接连遇刺。
不管刺客是哪方人,在旁人眼中,皇室与镇国公府之间已经燃起硝烟。
傅泽均做为她的伴读,如今尚未官职加身,就已受她连累至此。
若他再手握权势,便是完全卷进这场战争,脱身不得。
傅侯爷此举,乃父为子谋,理所应当。
“可我,现在不想外放。”傅泽均表情颓败。
“今日父亲初与我谈及此事时,我已经尽量反对了,可他始终坚持己见,不肯听我分说……”
苏婳知道,傅泽均自幼便立志要做外放官,为四方百姓谋安稳富贵,而不是屈在这一座小城里,碌碌无为。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泽均乃君子,若你在外为官,定是百姓之福。你不也常说,此生最大愿望,便是能造福各地百姓吗?”
苏婳徐徐劝导:“如今你的机会来了,怎好退却?”
傅泽均听她一番话,眉间尽是纠结,神色犹豫不定。
苏婳又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皇室与镇国公府对阵之时我会生出意外,但其实不必如此。”
“……父皇在我身边放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昨日你也瞧见了。有他们在,难有人能伤我性命。”
“……还有我这副羸弱身躯,自有楚神医调养,若有一日他无能为力,那便是我命数尽矣,非凡人之力能阻挡。”
“并非我看低你,只是你留下来,真的没多大用处。”末了,她扮作顽皮笑道:
“你还不如出京多做做好事,待来日若有人受你恩德欲替你求平安时,再报上我的名号,让他一道替我求了,指不定能让我多活些年月呢……”
傅泽均脸上犹豫之色在她温和的声音中逐渐褪去,却又染上沉重。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起身抱拳,十分郑重地说道:“承蒙殿下看重,我定极尽所能造福百姓,来日,让您治下寅国河清海宴!”
少年身上尚有一分稚气未脱,可此时他正色承诺,却让人无端信服。
苏婳让他一席忠义之言说得心胸激荡,莫名升起一股豪迈之情。
她郎声大赞:“好!泽均有如此志气,我心甚喜!日后寅国有你我同治,定让它国泰民安!”
话才落下,苏婳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
罪过、罪过!
他俩到底是如何做到这般自然而然地略过景帝,直说他要辅佐她治理天下的豪言壮语?
再说,她日后将是宁淑公主,怎么也不可能会登上皇位的。
飘了,真是飘了。
她反应极快,药童更是。
苏婳话还没说完时,她便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四处张望,生怕旁近突然闯出个人来。
待苏婳说完,这丫头便秀眉骤凝,眼皮狂跳个不停,心里慌得小鹿乱撞。
——殿下和傅公子的对话,怎么听着就像是要篡陛下的帝位一样?
真吓死个人!
苏婳一时脑热放飞自我,等反应过来悔得不行,幸好傅泽均心思浅,并未觉察其间不对。
之后她内心自我鞭笞许久,不敢再与傅泽均就此事谈论下去,随口扯了些别的聊着。
直到在永乐侯府蹭了顿午饭后,才向他告辞。
这回是傅泽均亲自送苏婳出府。
当他看见她马车前前后后跟着的一大群人时,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到这里吧,我走了,你回去好好养伤。”
苏婳别过傅泽均,便带着药童上了马车。
“太子殿下,可是回府?”一身着盔甲的侍从附在车窗前,低声问道。
“进宫”两字在苏婳脑袋里徘徊良久,可她张口却说:“去镇国公府……”
“是!”
“殿下去镇国公府做什么?您晨间不是还说先来永乐侯府,之后便进宫吗?”药童神情诧异之下夹杂一丝焦虑。
苏婳漫不经心的回道:“陆世子昨日也受伤了,孤去看望看望。”
“这有什么好看望的?”药童神经瞬间紧绷,苦苦劝她:“您昨日就让楚神医去过镇国公府了,连傅公子都没顾上呢,今日不去也行的吧?”
“殿下呀,若陆世子心怀不轨,您现在去镇国公府就是羊入虎口!”
“你一整天都在乱想什么?”苏婳往她额头弹了一指:“先不说陆世子是否会对我不利,他们祖孙如今都在京城,他是不敢在自家府里对我动手的。”
而在刺客的来历还未查清之前,镇国公府和皇室之间的薄纱便还不能扯下。
且他又是因她而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该去一走趟。
药童捂着被她弹的额头,囔囔道:“小心些又没错,这一个月您都被刺杀两次啦!”
苏婳:“吓着你啦?”
“也就您心大,换谁谁不怕?”药童表示,她家殿下是个不怕死的,可自己却很怕她死。
“不是奴婢啰嗦,您就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吗?”
她眼珠子一转,在苏婳耳边小声说道:“您只要熬过这一阵子,日后去了苏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管您,更没人能与您作对,这样不好吗?”
苏婳今日对这丫头可真是刮目相看。
她竟然想出这么诱惑人的话,叫她心动不已。
这种潇洒日子,不就是自己自幼就向往的吗?
她揉了揉药童的脑瓜子,亦小声回道:“放心,孤这条小命,自己爱惜着呢。”
药童听到,笑了:“那现在,进宫?”
苏婳看着,也笑:“不,去镇国公府。”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子?
又温柔,又顽固。
让人忍不住替她操碎心,又让人恨不得给她脑袋开开光。
不管药童多么不乐意,马车最终还是停在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前。
苏婳被镇国公府的管家恭敬地迎进府中,直奔陆凌越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