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悬挂于高空,新日神殿拖着九根锁链,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阳光带向前方,步履如故,而神殿上的黑白二夔却早已不知了去处。
新日神殿走在一条金色长河上,硕大的石足踏下,溅起层层金花,炙热的锋锐之气在虚空中激起层层涟漪,神殿的另一足再次踏下,又一次溅起层层金花,随着金花四溅,新日神殿渐行渐远。
金色长河缓缓流动,泛出“咕咚咕咚”的气泡,气泡撕裂开,泄出削铁如泥的锋锐之气,在虚空中掀起炙热的气浪,河中金汁乃是熊熊燃烧的金色岩浆,蔓延数千万里之远,而源头正是那座流金火山。
流金火山寸草不生,山体虽有沟壑,但却光滑平整。
山口金色浓烟滚滚,陵劲淬砺的锋锐之气冲天而起,炙热的金色岩浆从山口喷出,浓烟翻滚,看起来巍巍壮观。
金色岩浆自山口流下,演化成二十多条岩浆长河,顺着山体流向四面八方。
从空中俯瞰,二十多条金色岩浆在流动中汇成一座巨型的地火大阵,有阵阵魔丸独有的华光从中散出,锋锐之力在魔丸华光的侵染下化作深沉的禁锢之力,顺着金色长河逆流而上,汇聚于流金火山的山口,化作一张金色阵图,禁锢之力如泰山压顶般传向地心深处,似乎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而存在。
“轰隆隆”
一声巨响过后,山崩地裂之势从地心传入地表。
赤金色的岩浆从山口涌出,直入天际,岩浆遇风冷却化作金汁落下,在空中留下万千火痕,锐不可当的锋锐之气席卷虚空,打破了大阵内微妙的平衡。
距离流金火山不知多少万里的一处洞穴中,足有百丈高的黑夔盘做在一块磐石上,黝黑的肩头上有一抹微不起眼的纯白,正是那只白夔。
乌乌泱泱的魔夔大军匍匐在地,黑压压的一片,如一片漆黑雷云俯在地表。
一团团气云络绎不绝的从魔夔口中吐出,汇聚到黑夔身前,竟有山丘般大小,玄妙的大道之音从中隐隐传出。
黑夔与白夔乃是夔牛一族,是正统的荒蛮异种,而那些魔夔乃是由黑夔由死怨之气捏造的蛮种,更是未曾不开化,此等玄妙之音对他们来说犹如对牛弹琴。
“混账!枉费本座一片苦心赏下这等珍馐,大道气运竟被那些魔族之人抢走如此之多!”
黑夔见这团气云还没有他的拳头大,瞬间勃然大怒,洞魔夔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白夔祭出牛角,那团气云被收入牛角之中,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教训这群永远都无法开化的畜生有什么用!想办法把丢失的气云拿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哼!”黑夔冷哼了一声。
山洞外传来剧烈的震动,硕大的山石络绎不绝的砸下,魔夔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山体轰然塌陷。
黑白两色雷光将巨石搅为齑粉,激起漫天烟尘,待烟雾散去,现出黑白二夔的身影,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流金火山的方向,目中竟同时泛出一丝久违的欣喜。
……
流金火山脚下,一座由金汁浇灌的露天神庙中,八十一根圆形梁几乎与山腰齐高,地面铺满金砖,四周乃是蛛网般的金色墙面,一座座残缺不全的金色雕像立在各个角落,看起来颇为诡异。
神庙内,林缘殿魑音、魅情、魍火、魉生四位领主与三十余位部众面色凝重的站在一个角落,闻人子等闻人氏之人站在另一脚,还有一群大概五百多人的杂乱势力站在另一脚,既有宫音阁之人,又有子桑坊之人,还有一些闲散势力。
魑音、魅情、魍火、魉生四人天生赤目,长相各有千秋,但均持有一头秀丽银丝,并且额间生有黑纹双角。
四人虽身为魔族,但却是半魔半鬼,血脉极为斑驳,修为提升极为缓慢,要不是玄坤用自身精血为其强行洗涤血脉,恐怕终生无望进身准圣境。
姐妹几人乃是一母同胞,父君鬼丞乃是来自九幽冥界的幽魂,阴差阳错坠落真魔,与其生母情愫暗生,生下四姐妹四人。
鬼丞隐匿幽魂身份,在不夜天城之中建立幽冥堂,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鬼丞身为幽魂的身份被闻人府知晓后,闻人子以铲除异族之名发动一场大战,最终将濒死的鬼丞吞入腹,将幽冥堂下的势力收入闻人府麾下。
姐妹四人早年间因分歧各自为政,将鬼丞遗留下的家业一分为四,建立四堂,这份家业本就不多,被一分为四之后,更难在不夜天城中立足,渐渐沦为末流势力,后来加入玄坤的林缘殿才真正在真魔中展露头角。
地动山摇。
姐妹四人足下生根,不为所动,四双赤瞳仅仅的盯着闻人子。
闻人子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若是说他还记得与四姐妹之间的血海深仇,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为了扩展家族势力,闻人子杀人无数,鬼丞不过是其脚下枯骨中最不显眼的一具。
闻人子行事暴虐乖张,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谁真的给他好脸色,反而要引起他的重视。
凛冽的锋锐之气从天而降,在神庙内肆意游走,魑音、魅情等人身上泛起幽幽鬼气,一丝蕴含生命气息的神魔之力在其中游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金之锋锐抵挡在外。
闻人子身周的乌光化作一张森然巨口,豁然张开,将他在内的闻人府之人全都吞入其中,再也不受锋锐之气的侵蚀。
剩下的人修为并不高,锋锐之气扫来时又各自为政,眼间便要被锋锐之气搅为齑粉。
金光一闪,宫音阁一名乐师手中的大钹轰然碎裂,护体灵光瞬间溃散,一道金色锐气袭面而来,而这名乐师无奈只能闭目等死。
数息过后,他未曾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缓缓睁开眼,却见身前浮现一层金光,虽薄如蝉翼,但韧性极强,将锋锐之气轻而易举的抵挡在外。他环视一周,并未发现丝毫异样,抬头望天之际,却见头顶的一张金色圆盘。
更确切的说,这张金色圆盘乃是一座金山之底,而那层金色光幕正是从金山上落下。
这名乐师仔细观摩片刻,发现有五只瘦弱的黑色游魂肩负巨山,虽然看起来弱如扶病,但却身负巨力,身负金山而如无物。
半响后,流金火山渐渐恢复平静,锋锐之气消散一空,神庙中再无波澜。
那张乌黑大口豁然张开,露出森森巨齿,一条血红的舌头从巨口弹出,巨口不断抽搐,闻人子等人信步闲庭的踩着那条鲜红的舌头走出。
另一侧,鬼气散去,现出林缘殿之人,而五只黑色游魂猛地翻身,金色大山冲天而起,不知飞向了何处,那层金色光罩也随之溃散。
五只游魂在空中游游荡荡,飞到魉生的身后,其中三只幽魂融为一体化作一尊凶残的幽黑恶鬼,双臂泛着阴红幽光,面脸上盖着一张阴森白布,上面写着血红的“敕”字,而另外两只游魂则化作两柄刻有鬼纹的长剑,上面遍布鱼鳍般的锯齿。
恶鬼那双如枯木的长爪将两柄长剑握在爪中,看起来极为狰狞,恶鬼猛地一转,附着在魉生的身后,缓缓融为一体,仿佛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魉生的两绺银丝束于身前,看起来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女子,但就这样一个小家碧玉竟身负凶残恶鬼,看起来也甚是瘆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任和铭记于心,恩公但凡所托,任和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宫音阁的乐师走到魉生的身前,单膝跪地,感激的说道。
“你叫任和?很好!”
魉生目中毫无感情,一言过后,便不再理会任和,一双赤瞳盯着闻人子不放。
“本府与你林缘殿结下什么梁子了么!四位竟如此仇视本府!”闻人子手中乌光一闪,现出两枚怪异的铁疙瘩,他盘着铁疙瘩,满不在乎的问道。
“林缘殿并未与闻人府结下什么梁子,只是闻人家主贵人多忘事,既然如此,就让本堂来提醒提醒闻人家主!”
魑音手中甩出一对碰铃,清澈的铃声响彻虚空。
铃声如入无人之境,从闻人子的脑海划过,他的脑海中浮出一段记忆,正是当年踏平幽冥堂,将鬼丞吞入腹中的那段记忆。
碰铃之音迟迟不散,闻人子的胎光、爽灵、幽精三魂纷纷从体内,三魂中传出浩浩荡荡的神魂之力,魑音双眉微蹙,赤瞳中浮现出幽黑鬼纹,眨眼间看穿了闻人子的三魂。
闻人子胎光沉稳,爽灵灿烂,可以说得上生机勃勃造化不浅,但幽精上却遍布晦暗黑斑,魑音嘴角露出狐媚的一笑,红唇之下两颗洁白的虎牙泛着阴森寒芒。
“你在做什么!”
闻人子眼中厉色一闪,三魂尽数归身,他怒气涛涛的望向魑音,一身暴虐的杀气翻腾,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用来帮助闻人家主唤醒一下被遗忘的记忆。”魑音收起碰铃,目中鬼纹融进瞳孔,笑道。
“我道是谁,难怪招数如此诡异,原来是鬼丞那家伙的遗孤,想找本府讨债?来啊!”闻人子嘴角露出一丝嗜血之色,眼中充斥着暴虐。
“闻人家主神通广大,本堂自知不是敌手,自不会做这般蠢钝之事,不过想必闻人家主也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本堂劝闻人家主及时洗心革面,悬崖勒马还有可违,否则,天谴不不饶人,闻人家主就应好好珍惜这段活着的时光。”
魑音无视闻人子的挑衅之言,在他暴虐的杀气下面不改色,对闻人丑悠悠诉道。
魑音虽为鬼与魔二族的混种,身在真魔却主修魂道,一对碰铃乃是玄坤赐下,名为摄魂铃,乃是冥枭随手扔着玄坤的灵宝,冥枭身为九幽冥王,即便这对摄魂铃是随手弃之,亦是不可多得的魂道灵宝,可轻易唤出胎光、爽灵、幽精三魂。
胎光主生命轮回,爽灵主灵智造化,幽精主灾劫衰败。
魑音凭本命神通看透闻人丑的魂力,胎光沉稳与爽灵灿烂说明闻人子生命绵长、根骨精良,但幽精的晦暗则说明闻人子将历生死大劫,已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几乎是十死无生。
魑音本想借机撕碎闻人子的神魂,以血杀父之仇,但闻人子身为准圣巅峰,一身饕餮血脉早已提炼至极纯,单凭她现在的能力,对战闻人子亦是有死无生,故而看到闻人子的幽精之魂后,便果断的放弃了以卵击石之举,静候他自取灭亡。
“小姑娘,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府会信你么,敢窥视本府神魂,你可真该死啊!”
闻人子斯文面庞下露出森森白牙,掌心的两枚铁疙瘩早已化作两尊乌光闪烁的流星锤,一身准圣巅峰庞大的威压展露无意。
林缘殿之人在魑音的示意下退后百步,其余人也纷纷识趣的退后,闻人寅等人无所谓的站在闻人子的身后,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敢招惹他们长兄的四个女人似乎早已是个死人,唯一不同是,会以何种死法结束那可悲的一生。
魅情对此丝毫不惧,露出讨人喜爱的笑容,对闻人子和风细雨的说道:“那我等姐妹四人便僭越领教一下闻人家主的神通!”
魅情的话音温柔可亲,柔情蜜意传入闻人子的耳中却化作一阵阴风,鬼哭狼嚎之音在闻人子的识海中肆意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