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还应从源头说起。
霏璃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星涵，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她自己都差点忘记。
……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三个疑问凭空出现在我的脑海，每一个人都有心中的答案，我却十分茫然——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似乎这里和以前呆过的地方不同，除此之外，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这些精灵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敢在这忘川河边还敢停留这么久，真是不怕魂飞魄散。”
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下意识的打量她的容颜。虽着钗荆布裙，却仍不能遮挡她的身姿蹁跹，一张素净洁白的脸，因为一块疤痕而变得不完美，若是没有这块疤痕，女子也该是个清秀佳人。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离远点，别打扰我工作。”女子拿着一个破碗，不知道在舀些什么递给他人，不善之意却显而易闻。
我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到了不知该如何的地步。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人，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将我带离了那座桥。
“谢谢！”我看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人”，迟疑的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目光转向自己——我也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可是为什么我们能看见彼此？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坦然道，“你是新来的吧，我叫沈钰，你应该叫我一声族长的。”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是很能够理解，但见他介绍自己，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道，“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大抵是他还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自我介绍，但怎么说他也是一族之长，很快又一本正经的看着我，然后啰哩巴嗦的跟我讲了一堆事，又拖着我在这里转了一圈，告诉我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等他讲完，我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族长，最开始在我身边，拿着一个破碗的女人是谁啊！”我这个人似乎从来都闲不住，对各家的趣闻都格外感兴趣。
沈钰望向那个女子，静静道，“她是孟婆，是从天上罚下来的，玉帝让她在这里管理忘情水，哦，就是她用碗舀出来的汤，凡间的人也管它叫孟婆汤。”
我凑近，“能不能再详细一点儿？”
沈钰做出“嘘”的手势，我不明所以。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呢！”这声音我虽然只听过一次，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同时也终于明白沈钰为什么不让我说了——因为我们就在忘川河边，离孟婆那叫一个近啊，估计打声喷嚏都能清楚的听到，想起刚才自己八卦的样子，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沈钰就要比我淡定的多了，毕竟他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每一句话都中规中矩，坏笑着，“没什么，就是这个没有名字的，想打听点你的事。”
我急忙去捂沈钰的嘴，这孟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万一惹怒了她，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
“哦，想知道就来问嘛，何必呢？”孟婆却是很淡定，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简单，完全没有最初凶巴巴的模样。
沈钰冲我努努嘴，示意我过去。可我哪里有这胆量，他越是让我去，我就越觉得有问题，最后沈钰实在是看不惯，一下子就给我推了过去，迎面就撞上了孟婆，搞得我连跑得机会都没有，只好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活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恐怕说上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比如……”
明明孟婆是在跟我说话，却压根不看我，倒让我放松了些许，见她自己讲述故事，我自是喜不胜喜，可是听故事听一半的感觉却着实不太好，但碍着身份，也不知道她的脾性，我便和颜悦色的面对她，“比如什么？”
可是孟婆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扶着头，轻皱着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我也不敢催问，求助一般的望着沈钰，然后沈钰跑到了我身边，用肘部怼了我一下，我不明所以看着他，他二话没说就直接把我拽走，猝不及防之下，我轻易就被他拉到了别处。
“你干什么！”我有些不悦，把我推进去的是他，拽我出来的也是他，孟婆挑起了我的兴趣，却又不给我讲述，别提有多生气了，但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沈钰，她无处发泄。
沈钰挑挑眉，似是不习惯她的突然转变，但转念一想，似乎错真的在他，但他可是一族之长，怎么能就这么忍下去，眼珠一转，“我本来想告诉你有关孟婆的故事的，你看你什么态度。唉，算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当我没说，你继续听。”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这个态度又让我有些恼火，“哼，难不成这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知道了？人家当事人都没说话呢。”
“是是是，这里又不是我一个人，你当然可以去问别人。可是……你似乎只认识我和孟婆，而那个孟婆，她记不得的。”沈钰闭上眼睛，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我的的确确应该相信他，转过身，“既然你知道，还不从实招来？”
“刚才有人说不用的。”沈钰慢悠悠的卖着关子。
我好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是我说错了话，族长大人一定不会小心眼到把我的失误牢记心间，对不对啊？”
沈钰嘴角挑起玩味的笑，没有再难为我。
……
孟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这块胎记，或许她就不会这个时辰在这里打扫了，而是在蟠桃会上一展芳华，可是现在这些都只能是幻想，这块胎记自从她记事起便已经存在，且无计消除，永生永世伴随着她。有时候她也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今生今世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谁？”
孟清一惊，急忙用手捂住脸，害怕被人看到，同时心中也在思量，这个时辰，所有仙人都在蟠桃会，怎么这月老宫还有仙人，怯怯道，“小仙是奉命前来打扫的，不想上仙在此，打扰了上仙，请上仙多多担待，不知上仙是哪位？”她到底是最底层的仙人，身份低微，她若不出声，很难说会不会被当作擅闯者捉了去，那时候恐怕没有人听她辩解，一条小命也保不住。
“哦，原来是这样。我不是什么上仙，只是这里的学徒，你叫我时渊便好。”那人的声音渐渐逼近，孟清却不敢刻意去看，她相貌如此丑陋，会把人吓到的。
不敢是不敢，可好奇就是另一回事了，一边捂着脸，一边悄悄去看时渊。
时渊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学徒，相貌也很好看，恬淡静雅，不刚也不柔，莫名的让人想要走近去亲近。但这些否不重要，仙界的美男子多了去了，最让孟清关注的是，他的眼睛被一方红纱遮住。
“你的眼睛？”孟清似乎找到了一丝曙光，试探的问道。
时渊伸手摸了摸红纱，倒也不甚在意，笑道，“没什么，只是前几日去太上老君那里被炸伤了眼睛，现在看不见东西，估计还得有些时日才能有所恢复，让姑娘担心了。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他的笑带着淡然和洒脱，全然不像是一个目不能视的人，孟清的心里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很犹豫，她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斗，一个让她逃离，因为她的容貌如此丑陋，若他看到，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态度；另一个却让她靠近，她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想接近的人，他现在又什么都看不见，明显是上天给她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我叫……清儿。”孟清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的坦然，因为是在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面前，不需要顾忌。
“清儿，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清者，净也。我想你一定很配这个字。”时渊笑着，却不知孟清又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若是没有这个胎记，她或许能配得上吧……只是……不可能了。
“蟠桃会那么热闹，许多仙娥都去了，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里打扫月老宫？”时渊道。
孟清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么？那时渊给你赔礼了。”时渊见她久久不说话，轻声道。
孟清看着他，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也只有他看不见，她才敢如此站在他面前吧。
“没有，这些事情我都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还从没有对人提起过，你愿意做第一个倾听者吗？”
时渊微微一怔，随后缓缓露出笑容，“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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