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今早一早,崔永善便是站在自家院子里,盯着天罪古地的天空。
下过雪的天空,并无太多特别,云层厚重,还是阴天的感觉,冷风呼啸,掀起崔永善有些发灰的衣袍,纵然身为碧波潭一条地头蛇,这个老叟还是一副简谱的样子,此刻崔永善的脸上挂着一丝阴郁。
崔灵儿从厅堂里走了出来,她将一件稍微厚点的袄子披在崔永善的身上。
对于崔灵儿而言,眼前这个逼着她逃离那个地方的老人,到底还是她的亲爹,还是那个在她小时候,牵她蹒跚学步的那个温暖男人。
况且这一段时间里,崔永善所作所为,都是被黄庆夫妇看在眼里,崔永善对于黄庭玉的关怀,不是装出来的,所以,黄庆夫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放下心中的芥蒂。
一家人团圆,在哪里都是一个永恒的美好追求。
即使眼前这个老人当年是一个冷血的侩子手,是一个无情的阴谋家,但是在清水村这段时间,他就是一个陪着自己外孙生活,一个颇为宠溺自家外孙的外公。
“爹,天气凉,站在院子里看什么呢?”崔灵儿在一旁说道,如今的崔灵儿,相比以前,姿色的确降低了很多,身材有些走形不说,脸还有些发福,穿的也并不婀娜,没有以前的灵动,不过现在的她,多了很多知性,温柔的眸子里,带着温润。
崔永善看了看披在身上的新袄子,冰冷的脸上,到底还是有着一丝丝错愕,最终变作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对他来说,崔灵儿还是他心头肉,或者是一件小棉袄。
“没!就是随便看看!”崔永善转过身,拉着自家女儿坐在房檐下坐下。
“灵儿,我们这段时间就收拾一下吧!这片古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崔永善看着自己的女儿,此刻崔永善眼中有着慈祥,这道目光,崔灵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爹!真有这么严重吗?”崔灵儿内心其实是有一些激动的,她仿佛在刚才,再次看到多年前的自己那个好爹爹,但是多年来古地的安静美好生活,又让她很纠结。
黄庆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他的脸色并不是十分好,到并不是因为崔永善的话,而是他也感受到了这片古地的异动。
“师傅说的没错!”黄庆这次却没有唱反调,他深深看了看天罪古地的天空,最终看向崔永善说道:“师傅,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好?”
崔永善看向自己的徒弟,良久叹息一声,“还师傅!师傅的叫,儿子都那么大了,你难道还要让他叫我师爷?”
黄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错愕,最终这个中年汉子脸上有着一丝激动,“爹。。。”
崔永善到是并未答应,不过却是点了点头,如此这幕,让坐在一旁的崔灵儿眼中有着一丝雾气,她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这个画面。
“好!爹,我和黄庆这段时间就将家里能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崔灵儿起身和黄庆向着屋里走去。
看着自己女婿和女儿的背影,崔永善不着痕迹的看向了不远处一条小黑狗。
这条小黑狗是黄庭玉不知道从那里带回来的,犹如黑炭一般的毛皮上,一点杂色都没有,一双灵动的双眼,此刻趴在自己的窝里,也在打量着那个老人。
“汪!”小家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对着崔永善叫了一声,模样也显得有些凶恶。
“你这只小畜生,到是得了这片古地的福源啊!”崔永善却是不管小黑狗的敌意,只是露出一丝狠色看向小黑狗。
看见崔永元冰冷的目光,小黑狗赶紧闭嘴,颇为有灵性的往窝里挪了挪,最终有些畏惧的避开了崔永善的目光。
“到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货,不愧为一条得了大机缘的灵物!”崔永善撇了撇嘴。
天罪古
地的异动,自然隐瞒不了已经身为五品绝伦巅峰境界的崔永善,不过崔永善到底还是不能察觉到事情已经到了那一步,但是凭着自己多年来生死之间转圈的经验,崔永善已经明白此处不能久留。
到是真和古地一起被下了饺子,就算是一个四品俯世境界的修行者,也只有陪葬的份,毕竟一个密地的生死存灭,可不是他一个小小五品境界的修行者能够掺和的。
不过离开是要离开,但是他必须要带着黄庭玉离开,除了本身黄庭玉是一个颇有修行资质的好苗子之外,更重要的是,那小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这条天生不凡黑狗认主,将来前途,将会比他只高不低,一想到这,不怎么微笑的崔永善,便是忍不住的露出笑意。
至于黄庆夫妇,其实崔永善到是并不多么在乎的,如果没有黄庭玉,崔永善或者刚到黄家,便是会手刃了不肖徒,至于亲生女儿,杀了不一定,但是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崔永善来说,黄庆和崔灵儿,加在一起,到底还是抵不过黄庭玉此刻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远之外的侯家,天寒地冻之中,那方鱼池居然还未结冰,此刻从一方池水之中,居然还有丝丝热气蒸腾,两个少年将脚泡在池水里,一脸享受的模样。
庭院积雪不多,但是也不少,盯着偏房上面茅草顶部的洁白冬雪,侯明亮眼中有着一丝犹豫。
中年汉子站在他的身边,嘴里到是并未说什么,只是递上一杯热茶,然后缓缓说道:“就在昨夜,这方古地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方古地已经到了最终时刻了!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侯明亮夫妇听到中年人的话,到是并未质疑,纵然之前他们双方都是以为必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不过一切都因为侯青身边那个少年,两方人居然慢慢消除间隙,到了如今,侯明亮不得不开始为侯青的将来考虑。
“仙师,你说过的话,真的能保证?”侯明亮转过头看向中年人,他眼中有着凝重。
“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还要如此一问?”中年人转头看向水池边上的两道身影,“我给你说过,我能保证侯青在盘山门,必然得到器重,他的身上,可是拥有深厚的福源!”
侯明亮闻言,像是下了决心,然后说道:“仙师,我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农家汉子,而我的妻子也只是一个鄙陋的村妇,在修行一途上,我家那小子,就希望仙师多多照料!”
中年人看向身旁突然给自己跪下的侯明亮夫妇,他并未着急去搀扶他们夫妻两人。
此刻中年人却是突然想到自己在来天罪古地的时候,从门派出发之前,一直在禁地里修行的老祖师曾经突然在他的房间里显化。
老祖师那一夜,虽然只是逗留了短短几秒钟,但是却是说了一句让中年人一直挂怀的话,“临泉,这次去天罪古地,不仅是启封的机缘,你也要好好把握!”
中年人此刻方才明白自家老祖师的话,“徒孙叩谢老祖师的厚爱!”中年人此刻却是对着某个方向,突然躬身一拜,眼神虔诚。
“侯青父母,你们起身吧!我身下除了启封一个弟子,就再也没有弟子了,你们可愿意让你们的孩子拜在我的身下?”中年人看着侯明亮夫妇,眼中有着诚恳的目光。
得到中年人这话的侯明亮夫妻,在短暂震惊后,当即露出一脸开心的模样,而侯明亮在连连叩谢中年人后,三步走到鱼池边,一把提起还在和自己最近刚认的兄弟聊天的侯青。
“儿子,过来!”侯明亮犹如提鸡崽子一般,将侯青抓到中年人身前。
中年人却是想了想,然后说道:“不急!三天后是个好日子,这场拜师礼,需要认真的一点!”
侯明亮闻言,心中更是大定,虽然不知道山上修行者拜师规矩,但是眼前这位不
知道修为几何的盘山门仙师却是这么在意这拜师礼,显然中年人心中必然对侯青的重视,只会比他预期的还要高。
汉子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如此这般的样子,让侯青一头雾水,站在大人身边的侯青,目光望向不远处在对他眨眼的兄弟,一脸茫然。
三日后,侯家正屋之内,中年人高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背后,是侯家的祖宗牌位,而在中年人前方,侯青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棉服,颇为庄重的站在中年人的面前。
在中年人旁边,自家徒弟则是一本正经的陪侍在自家师傅身侧,他还要客串一下司仪,组织这场拜师礼的进行。
侯明亮夫妇则是站在旁边,作为两个见证者,两夫妇内心其实很不平静,有些忐忑,还有激动。
“弟子报上名!”少年此刻颇为肃穆的开口道。
“弟子侯青!”侯青闻言,从旁边捧上一杯茶水,然后端在手中。
“上师传名!”少年看见侯青紧张的样子,有些想笑,不过此刻场景,却是容不得他开玩笑。
“盘山门,当代执奉春风临泉在此传名!”中年人盯着侯青,眼中有着威严。
“弟子侯青听诫,我盘山门上有十诫,下有百规,此乃山门宗法,须得铭记,其二,一入我盘山门,便当执天地正道,扶人间沧桑!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侯青跪在地上,恭敬的将手中的茶碗,捧上头顶。
“上师春风临泉听诫,此子入你门下,便是你弟子,为其师,教其人,训其行,立其身,子不教,师之过,你可愿一肩承担?”
中年人看向下方的侯青,本来威严的目光刹那泛起一丝柔和,“可!”
“请上师饮弟子茶,喝过茶,受过拜,天地见证!”
中年人起身来到侯青身前,双手端起侯青手中的茶杯,而就在这时候,鱼池里,那一条红鲤鱼却是突然跃出水面,一抹长虹出现在水池上方。
中年人看见如此,脸上露出笑意,将手中的茶水端起,一饮而尽,而地上的侯青,则是重重的在地上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礼成!”随着少年一声轻喝,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冥冥之中的东西突然降临。
中年人此刻只觉得自己全身突然一轻,一丝破碎的声音从体内传出来,他脸上有着一丝错愕,最终变作一丝明白的神色。
“侯青,你以后便是我春风临泉的弟子,虽然为师在盘山门的地位特殊,但是你要记住,修行证道,才是你殚精竭虑的事情,切不可染上陋习,否则到时候我便是第一个容不得你的人!”春风临泉看着侯青,眼中有着威严。
“弟子知道了!”侯青则是躬身说道。
鱼池里,那条红鲤鱼不断越出水面,显得无比欢快。
“侯青兄弟,现在你要叫我一声大师兄了,以后在山门,谁敢欺负你,你就叫我,你要知道,我在盘山门,可不是普通人物。。。”少年拉着侯青出了门,显然在给侯青介绍自己的宗门地位,至于里面有多少是真事,有多少是带有水分的,已经没有人在意。
春风临泉仿佛了结了一桩心事,这刚坐下,旁边的侯明亮夫妇则是上前来,侯青父亲侯明亮手中捧出一份包的颇为浓重的包裹,递给春分临泉。
“仙师,这就是神火大典!”侯明亮一点都不犹豫,显然现在这个局面,或许才是他最想要的,至于这本在修行者看来宝典,对于汉子来说,除了纪念,并没有太大意义。
春风临泉有些迟疑的从侯明亮手中接过这个包裹,他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但是却并未打开,宗门一直心心念的宝典,最终还是回归宗门,而且,是一个颇为完美的结果,想到这里,春风临泉不由多看了自己两位弟子,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朝气蓬勃,他仿佛能看到盘山门璀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