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老乞丐,内心其实万般滋味,看到那道青色身影渐行渐远,老人多年不曾有丝毫涟漪泛起的心境,犹如石头投入一方静潭,激起一圈圈波纹。
那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子,如今独自撑起一界生灭,那道渺小的身影,变得厚实高大。
但是在老乞丐的心中,那道身影依旧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鼻涕虫,后来又是时常向他讨酒喝的少年郎。
“玉捡。。。”老人嘴里呢喃,仿佛在怀念什么。
旁边少年郎舒展身躯,他揉了揉自己身体,失去了玉捡的看管,他稍微好受几丝,此刻盯着那道躺在云头之上的那道身影,尽管有着忌惮,但是少了一丝恐惧。
他知道她,就像她知道他一样,他们可是来自一个地方。
“老头子,那个狗屁圣人!已经走了,眼下,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少年郎来到老乞丐身边道。
对于两人而言,这方棋局最后的局面,已经颇为明朗,也算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天谴还未降世,乃是因为天罪古地禁制还在,封闭了古地的气息,一旦古地禁制破开,天谴必然降落,这个他知道、老头子知道、神仙姐姐也知道。
老乞丐豁然看向少年郎,犹如受伤的野兽,眼底有着一丝狠辣,“他叫玉捡!是我的师弟!”
面对突然杀机冷冽的老乞丐,少年郎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你也不要这么激动,难道你还在乎一位师弟的死活?”
“你谋划了这么多年,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少年郎盯着老乞丐,一副我看穿你的样子。
老乞丐有些微红的双眼里,森然的杀机,徐徐消散,最终再次变得冷漠。
“你不用我提醒你吧?这古地生灭,是你踏入二品大道的契机!你谋划了那么多年,难道想要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老乞丐眼中目光明灭不定,他看了看天罪古地上空,然后又看了看身下的棋盘,旋即飞快的落下几枚黑子。
清水村中,大夏左司马曹国璋带着一个胖小子,在村里溜达。
“师傅!我们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啊?”胖小子微胖的笑脸上,有着一丝不耐烦。
这段时间他一只在曹国璋带领下,在村子里转悠,吃了不少好东西,什么冰糖葫芦、糖人,都是以前在宫里少有的。
但是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也会腻,更别说这个从小就锦衣玉食惯了的小皇子,那些糖葫芦,那些糖人,终究只是一时间稀罕。
看着自家弟子脸上的不耐烦,曹国璋的脸上到是很平静。
眼下左相大人交代的事情还未办,他是不能离开天罪古地的,而且曹国璋现在很紧张,他不知道左相大人的命令什么时候来,万一自己耽搁了,这可是很严重的。
在大夏,满朝官员都知道一件事:所有文官,都怕一人,那就是左相;所有武官,都怕一人,那就是苍凉王!
这是大夏朝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也是大夏朝廷一条隐晦的规矩。
“七皇子,在忍耐片刻,等咱们办好左相大人交代的事情,咱们就立马离开这破地方!”曹国璋安慰小胖子说道。
小胖子点了点头,尽管他现在很不耐烦,但是听到左相大人四个字,他立马老实下来,毕竟那个老家伙,收拾他起来,那是真狠!
在大夏,七皇子刘伶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唯独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老人,大夏左相司马敬如是个例外。
“师傅,左相大人到底在这古地谋划什么啊?”刘伶手里拎着一个彩布老虎玩偶,抬头问道。
对于这事,曹国璋摇了摇头。
“左相大人做事,也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我们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办就行了!”曹国璋道。
刘伶点了点头,他如今七八岁,矮胖矮胖的,如果不生气的时候,还是颇为可爱的,他伸手扯住曹国璋的衣角,两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渐渐远去。
不过就在两人走出一段路,曹国璋心湖内,一道声音响起。
“左司马,你现在立刻带着丹砂,去村里广场上那方古井之中,让刘伶将丹砂撒进井水里!”
听到这话,曹国璋立马在心湖里领命,随即带着刘伶向着村里古井所在广场走去。
最近村里人先后离开,所以即使以前人满为患的古井,如今也是冷清异常,偌大的广场上,除了摩崖听潮碑下一老一少,再无别人。
曹国璋和刘伶站在井边,四下看了一眼的曹国璋,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到是并未过多关注,心中只是想来,应该只是两位进入天罪古地寻找机缘的师徒。
在确定一些事情后,曹国璋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然后交给刘伶道:“七皇子,将这东西倒进去,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刘伶听到这话,有些迟疑的接过曹国璋手里那包东西,他打开发现,就是一些普通的红色粉末,他用小手点了点,并且在手指尖上搓了搓,发现并无多么奇特。
“师傅,这是什么东西呢?”刘伶好奇问道。
“叫你做,你就赶快点!”曹国璋看着突然在这一刻好奇心发作的刘伶,本来很少生气的曹国璋,豁然变得凶狠起来。
刘伶看见如此,顿时颇为老实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站在井边,抬头看了看水井,黑黝黝的静下,一点光都没有,刘伶有些害怕,他缩了缩脖子,就要扬手将粉末倒进去。
曹国璋看着迟迟不动手的刘伶,此刻到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要不是此事是左相亲自交代,必须要小胖子来做,他估计都不会带着刘伶来到井边。
“快动手!”曹国璋催促道。
“恩!”小胖子翻手,就要将粉末倒进去。
然而旁边一只手却是一把抓住小胖子的手,然后看着小胖子手中的粉末说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曹国璋对于突然出现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阴沉脸说道:“你是谁?居然敢管我们的事?”
少年抬头看向曹国璋,随即说道:“冥洲剑宗付心凉!”
“冥洲!剑宗!”曹国璋听到这个名字,本来颇为凶狠的神色,立马老实了几分。
要知道,这冥洲剑宗,可是为数不多几个以剑立宗的修行圣地,当然,这指的是闻名神州的那种大宗门。
“我已经回答你了,现在,该是你回答我了!”少年郎道。
“我。。。我们就是想要试试这井水干不干净!”曹国璋解释道。
但是这借口,太蹩脚了,少年郎看着脸色变换的老人,又看了看被他捉住手的小胖子,显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就在少年郎打量期间,一只彩色蜈蚣突然出现在小胖子的手腕上,少年郎眼疾手快,立马收回自己的手,然后一把推开小胖子。
“你这贼小子,想要使阴招!”剑宗少年付心凉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小胖子,眼底有着一丝厌恶说道。
看着撒了一地的丹砂,曹国璋本来忌惮的眼神,却是突然变化。
“你敢坏我们的大事!”曹国璋说完,就要出手教训付心凉,在他看来,剑宗也许不可招惹,但是他们大夏,也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
“和小辈过不去,不是好事情!”
曹国璋身后,一声老人声音传来,一道飞剑破空而来,悬停在曹国璋眉心三寸之外,剑气锋利,令曹国璋额头犹如针扎一般。
曹国璋如今已经堪堪进入四品俯世境界,然而对上那位站在少年郎身后的老人,竟然连一击之敌都不是。
“前辈,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你们冥洲剑宗超然世外,瞧不上我们世俗王朝,但是也不可如此蛮横,阻挡我们夺取机缘吧?”曹国璋道。
老人平静的眸子里,丝毫没有因为曹国璋这话出现波动。
“谋夺机缘一事,我们不予理会,但是眼下适逢这片古地最乱的时刻,有些事,既然已经看见了,不管一管,还真对不起我们背后剑宗二字!”老人道。
曹国璋暗暗心里叫苦,这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只认识死理的修行者,而且还是那种杀伐气息最重的剑修,眼下看来此事怕是办不了了。
老人看了看曹国璋,在看了看地上红色丹砂,眼底有着一丝了然。
“你们想用丹砂,破开古地最后的禁制!”老人道。
他盯着头上天空,看见了碎裂的痕迹,又看到了在屏障之外已经成形的天谴,老人眸子越加冷了几丝。
“你可知道,
你一旦你把丹砂撒进去,古地最后的禁制消失,天谴就会立即降落,那就是灭世雷劫,这古地就会彻底湮灭!”老人口气很冷,说到这里,已经在呵斥曹国璋。
“难道前辈,你们这些山上人,还在乎一些蝼蚁的死活?”曹国璋闻言,本来还颇为敬畏的神色,此刻却是荡然无存。
“你。。。”老人听到曹国璋的冷言,当即就要彻底斩杀此僚。
不过一到身影却是突然按下曹国璋的肩膀,让曹国璋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绝杀的一剑。
老人一剑落空,目光落在不知道何时站在曹国璋身边的一位中年人身上,眼底有着冷漠。
“都说剑宗都是暴脾气!看来此话很真!比这口飞剑都真!”中年人看着已经回到老人身边的那口飞剑,嘴角抽动,调笑道。
“天武观也想插手?”老人道。
“说来不巧,我们天武观那位老祖师,举双手双脚赞成摧毁古地!”中年人道。
老人盯着漫不经心的中年人,看到对方一身气息凝而不散,显然已经在蓄势。
“看来今日,此事不能善了了!”老人道。
“正想讨教一下剑宗剑仙风采!”中年人揉了揉自己手腕,他双手交叉,做了一个伸展动作,在他身体内,一道道气血被引动后,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三品通天境界武修!”老人眼底有着一丝凝重。
世间灵修、武修,有强有弱,但是总体说来,在远战方面,灵修要强于武修,在近战方面,武修却是普遍要强于灵修的,而天武观一直就有修行界武修圣地一说,所以眼下,老人身边的那口飞剑,时刻环绕在身边。
对面中年人现在站的位置,正好在他十步距离之内。
十步距离,意味着什么?
对于三品武修来说,十步距离,已经相当于面对面,就是一步的距离!
旁边,厉阳则是对着付心凉道:“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付心凉看着厉阳,想到了前些日子这家伙拦着他的画面,那时候他并没有出剑的意思,然而此刻,他内心剑意涤荡,背后阴脉之中,一柄温养多年的灵剑正在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四人说时迟,那时快,皆是在转眼之间动手。
身为天武观当代武学大宗师之一的朱重男,这是他陪厉阳下山以来,为数不多一次出手,一出手,惊雷滚滚。
旁边厉阳侧目看了一眼,随即内心战意暴涨,他此刻九品巅峰境界的修为,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站在他对面的那位少年郎,背后一柄剑影浮沉,那种锋利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浓重的压力。
然而眼前这少年厉阳,却并不是那种惧怕危险和压力的少年,面对付心凉的那柄剑影,他的拳头依然出的毫不犹豫。
天武观被称为武疯子武观,由此看来,不无道理。
旁边,曹国璋虽然被眼前这四人的举动下了一跳,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赶紧吩咐刘伶将地上的丹砂捡起来,然后撒进水井里。
“你敢!”被朱重男拦住的老人,有些气急的说道。
“好好打架!”朱重男闻言,拳头却是越来越快,他欺身而上,避免老人对曹国璋他们出手。
“前辈,谢谢了!”曹国璋看见如此,抱拳施礼道。
“赶紧做事,哪有那么多屁话!”朱重男到是并不吃曹国璋的奉承,他盯着对面老人,并没有想到对方一介剑修,居然敢让自己近身搏杀。
“你们剑宗这些剑仙,不简单!”朱重男道。
他打量不远处另一个地方,两道年轻身影,此刻缠斗在一起,正是厉阳和付心凉两人。
“到是一柄上好的剑胚!”朱重男盯着付心凉,即使是与剑修并不对付,然而眼下在对方那肉眼可见的磅礴剑气现世看来,那个少年郎,必然是剑宗当代剑子无疑了。
“你们天武观,也不简单!”老人也并不客气,盯着厉阳道。
“那个少年,怕是又是一位武疯子!”
朱重男闻言,到是并不否认这话,在他,甚至是天武观所有修行者看来,能被称为武疯子,是对他们的一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