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按照美国的风俗,一般要给新郎准备一个“告别单身”的狂欢派对,这个派对一般是由伴郎为其准备,寓意多为这是最后一个你可以放纵的单身之夜,结婚后一定要对妻子专一。而伴郎来组织这个派对,最主要的任务是看好新郎,第二天一定要在婚礼现场准时出现呐!
而雷荣标的婚礼根本就没有伴郎,所以这一步省略掉了,改为雷荣标自己在家睡大觉。
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了不少麻烦。因为,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是“告别单身”狂欢派对的举办圣地,在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举办婚礼之前的单身派对,大多是极尽荒唐之能事,大醉一场,结果醒来后,发现新郎不见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雷荣标还是和往常一样睡得鼾声如雷,这可苦了陈家驹了。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陈家驹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轰鸣的摩托车排气管声音。
反正睡不着,陈家驹便穿上鞋,把脑袋伸出窗户向楼下巷子里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陈家驹吓出一身冷汗。
有两帮摩托党在后巷飙车比赛,这种事情,作为警察的陈家驹在香港看得多了。
但是,现在出现在陈家驹眼皮子底下的美国摩托党却是玩出花来了。
由于后巷两边都停满了汽车,所以这帮熊孩子要骑着摩托车从这两边的汽车上面“越野”而过。
这还得了,以摩托车加上车手的重量,被越过的汽车肯定无不前后玻璃破碎,车顶变形。
雷荣标借来的加长林肯就在其中,弄坏了的话,赔钱事小,明天就是雷荣标的婚礼,急急忙忙地再到哪里去借车顶上?
陈家驹本来有心叫醒雷荣标拿主意,但是雷荣标睡得太死了,根本叫不醒。
眼看时间紧急,陈家驹顾不上穿衣服,光穿着跨栏背心和短裤就翻身爬出窗户,沿着消防梯往下,硬生生从三楼跳到后巷中间,在千钧一发之际,弄翻了正要碾过加长林肯的摩托车。
那辆摩托车车手是个年轻女孩,一下子摔得不轻。
陈家驹说道:“对不起了。但是,我也是没办法,我叔叔明天结婚,需要用这辆车。你没事吧?”
年轻女孩没有到达终点,当然是输掉了比赛,也输掉了奖金。
跟年轻女孩一帮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家伙正要跟陈家驹动粗,这时一阵警笛声响起,一辆警车正从巷子那头呼啸着开过来。
那群花里胡哨的华裔摩托党顿时作鸟兽散,转眼间就逃得一干二净。
警车停在陈家驹身边,一个肥肥胖胖的白人警察打开车门,从副驾驶“挤”出来,挪到陈家驹身边,问道:“喂,你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陈家驹说道:“我是从香港来的游客,我也是警察。”
警察问道:“你的证件呢?你住在哪里?带我们回去拿证件。”
陈家驹带着一白一黑两个警察爬楼梯回到雷荣标的房子。
警察可没有陈家驹这么温柔,用几乎把门拆掉的力度敲门,叫醒了雷荣标。
检查完陈家驹的护照和警官证之后,警察把证件交还给陈家驹,语气舒缓了不少,“你虽然是香港警察,但是你在美国并没有执法权,所以,如果你遇到犯罪,要第一时间报警,而不是逞能,明白吗?”
——你看,连素未谋面的美国警察都能一眼看出,陈家驹是个喜欢逞能的家伙。
陈家驹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说道:“明白!明白!”
……
第二天,雷荣标的婚礼在一个高尔夫球场的角落里举行。
同样是绿草如茵,这里比公园的租金要便宜一点。
陈家驹一边帮助雷荣标接待客人,一边各种问题,“二叔,客人怎么才到了这么几个?而且,你租的场地这么小,能坐得下吗?”
雷荣标说道:“在香港,普通人结婚动辄就能请上几百人,办上几十桌酒席,这在美国并不流行。因为,美国人的流动性很大,结婚能请到几十个亲朋好友就不错了,而且要请到住在不同地方的亲友参加,需要结婚的新人包下食宿和旅费。美国人在举行婚礼前先要先订婚,然后发放请贴给住在附近的邻居和好朋友以及远方的亲戚。”
陈家驹说道:“但是,我怎么没看到几个中国客人?”
雷荣标说道:“我那些朋友,都怕沾染上黑人黑帮,惹麻烦,所以礼金送到,人就不来了。”
婚礼的来宾都是黑人,打扮得西装革履,倒是陈家驹一身牛仔裤加衬衫,显得有些过于随意了。
方艳萍倒是来了,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喝饮料。
陈家驹走过去,坐在方艳萍身边,问道:“方小姐,你一个人来了,靓坤,哦,不是,林先生呢?”
方艳萍说道:“坤哥要去看一个武术表演,所以……”
陈家驹说道:“方小姐,其实我叔叔的超级市场并不贵,买下来绝对划算。”
方艳萍说道:“好,那我就买下来。”
陈家驹没听清方艳萍说什么,还在那里兀自自卖自夸地说着:“这家超级市场地段好……什么,你说你买了?”
方艳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重重地说道:“我买了。”
陈家驹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向雷荣标汇报。
雷荣标也丢下客人,来到方艳萍一桌,说道:“既然方小姐这么爽快,那我们干脆直接交易,连律师费都可以省下来了。”
方艳萍眼睛一亮,说道:“好啊,律师费就要几千美金,换成港币也有几万块了。”
……
下午五点钟,婚礼开始了。
牧师首先进场,站在中间。
新郎雷荣标进场,面向宾客站在牧师右方。
陈家驹跟在雷荣标身边,像是伴郎,但是又不敢自称伴郎,怕被人打死。——哪有不穿正装的伴郎?
然后是玛丽莲的一众黑人伴娘进场,面向宾客站在牧师左边。
还有两个一脸呆萌的黑人小盆友,小男孩托着个小枕头,上面放着钻戒,小女孩拿着个小花篮,洒洒花瓣,但是走到一半,小女孩就跑去找她妈妈其中的一个伴娘去了。
等伴娘全部站稳,会场负责人和dj打个手势,响起了《新娘进行曲》的音乐。
加长林肯开了过来,车门打开,玛丽莲身穿婚纱,手捧鲜花,走了出来。
陈家驹小声跟雷荣标说道:“婶婶的婚纱好漂亮啊!”
雷荣标也小声说道:“废话,很贵的。婚礼最重要的就是新娘的结婚礼服,在美国几乎所有的新娘礼服都是买来的,很少有人会去租。在婚礼结束之后,新娘会把礼服收藏起来,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作为特别的礼物。一件普通的婚纱要两三百美元,中档的婚纱五百一千。你婶婶的婚纱花了五百美金,你说美不美?”
走到离雷荣标大概一两米处,玛丽莲停下。
雷荣标迎上来,牵着玛丽莲走向牧师,站好。
主持婚礼的牧师读了一小段关于婚姻的忠告,随后两个人发表结婚誓言,雷荣标和玛丽莲互相表达誓言。
结婚誓言是:“而今而后,不论境遇好坏,家境贫富,生病与否,誓言相亲相爱,至死不分离。”
宣誓过后,二人交换戒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非常有趣的是,因为在高尔夫球场办的婚礼,估计是某人进了个球,所以突然非常合拍的传来欢呼声,宾客们楞了一下,随即也欢呼起来——还凭空来了群拉拉队。
仪式进行完毕,大家都饿了,大家开始喝酒、吃东西。
吃饱喝足之后,就是唱歌跳舞的时间。
于是,黑人中最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饶舌说唱”是必不可少的。
陈家驹也摇头晃脑地听了半天,但是眉头却逐渐皱起来了。
陈家驹对雷荣标问道:“除了脏话,我听到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resect。为什么嘻哈歌手老是强调resect呢?”
雷荣标说道:“你在香港学英语的时候,resect是什么意思?”
陈家驹说道:“尊重。”
雷荣标说道:“黑人的resect并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尊重’这么简单。用我们的话来说,应该是‘给面子’。但是,语气上,要更凶一点。”
陈家驹有此一问的原因是,昨天晚上那些摩托党在扬长而去之前,对他说的“youevengivesect!”
如果雷荣标和陈家驹懂东北话,那么其实很容易解释——“你瞅啥,瞅你咋的”。
只有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丛林社会中,人才会本能地对别人的行为和话语产生过激反应,因为这样能给别人留下一个“惹不起”的印象。
陈家驹无奈地问道:“这些人这么暴力的吗?”
雷荣标说道:“黑人虽然只占美国总人口的13%,但美国的凶杀案件中有50%以上的被害者是黑人,而且黑人还占到了凶手总数的94%。”
陈家驹说道:“我说的不是黑人,而是昨天晚上那些华人小孩。”
雷荣标说道:“没爸爸得小孩,是这样的啦!其实,你自己也是这样,只不过你自己不觉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