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龙过江,其势虽盛,却也难敌地头蛇。
想要占据金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为关键的地方,在于秦风需要根基。何为根基?说简单些,便是一门产业,还不是一般的产业,必须处于行业龙头地位。有了这个,他才能在金陵立足,建立一定的声望,才能雇佣当地百姓,逐渐接触金陵城内的三教九流,将自己的身份从外来者,转变为本地人。
在这个“排外”思想极为严重的世界,“本地人”这个身份至关重要。而这,恰恰就是最难办的。
首先,无论秦风选择哪种行业入手,与存在已久的本土行业相比,在竞争力上没有丝毫的,光是运输这一项上就得多花费一笔不小的投入,若是价格压低,怕是赔本赚吆喝,一日两日还成,绝难长久。其次,他没有人脉!
人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即便在后世,也是凌驾于自身能力之上的存在。没有人脉,不但意味着孤军奋战,甚至有可能激起整个金陵商圈的敌视。被排挤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时,更是雪上加霜。
这两点尚只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或许通过一些方法,可以逐渐缓解,改善。但另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便相当致命了。
即便产业顺利开张,在三哥几乎完全把控地下世界的金陵,顾客怕是不会上门。秦风自己就是个给人捣乱的行家里手,若是一个外来者跑吴县做买卖,以秦家在吴县的财力,地位,只要他秦风乐意,保管有数十种不同的方式,可以让对方一笔买卖都做不成,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关门大吉。
这些问题想要解决,的确是相当棘手。不过话说回来,又不能放任情况长期如此继续下去,秦风不喜欢被人盯着,被人干涉,更不喜欢被人整日算计的感觉。以他的性格来说,一旦遇上,必得设法先算计别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很是浅显的道理。
一阵琢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秦风骨子里那股狠劲不知不觉激发了出来。若是无法融入金陵商圈,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拍两散!这么一想,他忽地一愣,心中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这么干可行么?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气话,可若是细里一琢磨,完全可行啊!
秦风发现自己之前完全陷入了一个误区,所设想的都是些常规行业,这也因为他自身的身份所导致的局限性使然。普通买卖,无论是秦家的运输业,造纸业,又或是粮食,布料,酒肆,客栈等等,这些行业于百姓来说,并非唯一的选择,若是本地一些地痞恶霸从中作梗,于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一家日子一样过,没什么区别。
可唯独娱乐行业例外!娱乐业有其特殊性,以青楼为例,若是有个艳压群芳的当家花魁存在,那这家青楼就会拥有一定的忠诚性客户,若是他能搜罗数名这样的女子,客户群体绝非其他青楼所能比拟,一旦名气打响,在青楼行业,绝对能一枝独秀,而青楼,恰恰就是情报搜集的最佳场所。
当然,凭这一门产业便想与三哥掰下腕子,秦风还没这么天真。他需要的不光是青楼,而是以此为核心,建立起一条类似于后世的商业街,将青楼,赌场,戏坊,浴场,酒楼,包括珍玩,布料店等等汇集在一处的商业中心。一旦成事,必将成为金陵,包括附近府县那些豪门巨富的不二选择。
这些人,哪个没有人脉,哪个没有后台?即便再是凶狠的地痞,怕也不敢招惹这群大爷。
秦风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具体如何操作,他还需细细思索一番,眼下,已全无在此继续逗留的心思了。当即便起身道:“王员外,老乌,大致该怎么做,我心中一有了些想法,只是暂且还不太成熟,需要加以完善。在此之前,你们就先在府中待着,一旦我决定了具体的实行方案,会立刻派人通知你们,届时,你们只管照着我的意思去办,用不了多久,咱们一定能昂首挺胸地迈入金陵城!”
不成熟?是的!很不成熟。至于哪里不成熟,说来说去去,逃不开一个“钱”字。
这个设想太过弘大,远远超出了秦风的能力范围,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毕竟这辈子,他只是一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纨绔败家子,前不久还在东方靓那当了一回散财童子。至于上辈子,他始终在为几千块的月收入在殚心竭虑地奋斗。让这么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去了解建立一座商业中心需要投入多少资金,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秦风隐约记得,当初在网上看新闻时,王健林曾说过要在辽宁投120个亿,建四座万达广场。还有一个说法是要投资1500亿,在重庆建一个文旅城,28座万达广场。这么盘算下来,一座万达广场,投入至少也得四十亿左右。
这还仅仅是投标,建设上的费用,招商是不需要钱的,反而还能收钱,迅速回笼资金。秦风则不同,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收租子的场地,而是由其完全掌控的“万达广场”,哪怕是一盒餐巾纸,一个打火机,卖家也得是他。
这么一算,投入怕是得翻个倍才行。八十亿人民币!以购买力来看,折合白银。。。四百万两!秦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整整四百万两白银,这足以支撑大华朝廷对外发起一场大规模战争了。他便是把心肝脾肺肾打包卖了,怕是也不够一个零头的。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算,毕竟人民币可以无限印刷,真金白银却是有定量的,光以购买力来看,还是有些夸张,实际怕也就二百万两的样子而已。
钱,钱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二百万两,上哪才能弄到这笔巨款?思来想去,秦风还是决定立刻赶回吴县,争取在老头子那再抠一些出来。啃老这种听起来略显没出息的事,他却没丝毫的心理负担。义父哪能白认?他不去搜刮,天知道上头几位义兄会不会去,与其便宜了他们,不如便宜他秦风。
打定主意,秦风当即告别了秦牧芸,坐上了马车,一路向吴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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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秦府已是未时,秦风立即招来了府中四位大管事,随意查看了下最近这些日子家中的账目后,便吩咐他们各司其职,往后每月定时将账目派人送去苏州府秦牧芸那。由堂姐帮忙照看家业,秦风放心得很,这些个琐事,他着实没什么兴趣过问。
紧接着他又去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吩咐富贵带上,前去柳大娘家中一趟,将银两亲手交给她。
那个村子,那间破屋,满满都是夏荫儿的味道,秦风不敢去。曾经,那里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处可以让他静下心,卸下所有面具,戒备,全心全意享受生活的地方。可惜,伊人早已消失无踪,几个月了,秦风好不容易将痛苦深埋在心底,若是再去,难免再一次体会到那撕心裂肺的痛。
夏荫儿,这三个字已成为了他的禁忌,这个名字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即便是富贵也绝不敢再他面前提起。
秦风带着莲七在府中转悠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遗漏了,两人这才一道出了秦府大门。
还是那栋不起眼的小屋,左右忙碌着屋中琐事的依旧是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韩林自从定居吴县开始,除了闲暇之余上街摆摊说书讲故事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而秦风一来,便将他逮了个正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未待秦风开口,韩林便自顾自给他到上了一杯茶水,接着又给自己的茶杯满上,轻啜一口,将茶杯置于身前的桌面上。他上下打量了秦风一阵,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笑容。
秦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义父,您笑什么呢?”
韩林脸上挂着淡笑,摆摆手道:“没什么,老夫先前听说你在苏州府这几个月时间,似乎有了一个红颜知己?按理说这会该是如胶似漆之时,怎的突然想起回来看老夫来了?印象中,你好像没这么孝顺。那女娃呢?没带回来给老夫瞧瞧?”
提起东方靓,秦风不由微微一叹,无奈道:“义父消息当真灵通,确有这么个姑娘。孩儿本该一并带她回来拜见义父,奈何。。。此事怕是黄了。”
“嗯?”韩林眉头微微一挑,淡淡道:“怎么?闹了些不愉快?两个人嘛,哪有顺风水水的,年轻人都有些个脾气,你堂堂男子汉,怎可与妇人计较?必要时让她一些,丢不了人。”
“唉,不是这么回事。”秦风满脸沮丧,喃喃道:“人家家里来人了,嫌孩儿身份太低,没本事,配不上她。这不?还没两日,就把人给带回家去了。”
“身份太低?没本事?”韩林那老脸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不动声色,可那对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却忽地聚起一抹精光。“老夫的孩儿,各个都是人中之龙,岂可让他人这般羞辱?说,那女娃是哪家的姑娘?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口气是一副闲话家常的玩笑,可秦风却从韩林的目光中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以及一种无法遮掩的,俾睨天下的豪气。生怕这老家伙真干出什么事来,秦风赶忙解释道:“义父,这也怪不得人家。那姑娘名叫东方靓,来自西域。西域那破地方,您也知道,各族杂居,朝廷又鞭长莫及,整日的金戈铁马,私斗成风,乱得很。没点本事,怎能护人姑娘周全?况且孩儿明面上,也就是个小小的纨绔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日无所事事的混吃等死。至于暗地里,这白莲教的身份,又不能宣扬出去,人家瞧不上,理所当然。”
韩林闻言,微微颔首,身上那气势也不由渐渐散了开去。“也是。”
一见他接口,秦风不由大喜过望,忙继续说道:“这不,人走之前,给了孩儿两年时间,若是能混出些名堂,孩儿的终身大事,便还有戏,若是两三年后,还是这般没出息,此事也休要再提。孩儿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这才特地回来见见义父,顺带有点小事,想请您老帮个忙。”
“哦,原来如此。”韩林点了点头,忽地又一窒,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似的,不由朗声大笑道:“你这孩子!我就说你怎会好端端地跑来老夫这,原来绕了这半天,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韩林的目光中很难得地出现了一抹慈爱和宠溺,他抓起茶杯,又啜了一小口,道:“说吧,只要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做些什么,绝不推辞。”
“嘿。”秦风哂然一笑,搓着手道:“孩儿想弄门产业,奈何囊中羞涩,想请义父接济些个。”
呵!竟然是要钱来了!韩林面上的笑容猛地一收,双眼一瞪,道:“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你几十万两,怎的?这就花完了?”
“花完了。”秦风双手一摊,一副滚刀肉的无赖相。
“你!”韩林一窒,手指也不由渐渐开始变得颤抖起来。“老夫这数十载见过不少败家的,如你这般个败法,当真是闻所未闻。整整四十万两银子,你就是逢人便送一两银子,到了这会怕是还有剩余。”说罢,他没好气道:“说吧,这次要多少。”
“不多。”对于韩林的评价,秦风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万两么?”韩林微微一叹,道:“行吧,回头。。。”
“不。”秦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纠正道:“两百万两。”
“什。。。什么?”韩林这下子是真的吃惊了,惊地连脾气都忘记发作,一副老年痴呆相,喃喃道:“多。。。多少?”
“两百万两。”秦风重复了一遍,他见韩林气息渐渐急促起来,似有爆发的预兆,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事先画好的图纸,放在桌上缓缓打开,开始相他详细介绍起来。
这是一份类似于后世的商业企划案,秦风毕竟没做过,故而不是很规范,但大体的框架还是很顺利地标示了出来,一番介绍,也似有模有样,定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韩林听他一番介绍,那急促的呼吸又渐渐平复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由开始的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听到后面,却越发认真起来。
“义父,您觉得如何?”说罢,秦风问道。
韩林不为所动,一声不吭,许久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秦风,道:“小五,你老实告诉为父,你真的打算涉足金陵了?”
“。。。”秦风沉默。
“你真的做好了与你三哥翻脸的准备了?”韩林的口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严厉之色。
秦风哪里会怕他,闻言丝毫没有退缩,淡淡回道:“义父,孩儿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向往自由,不喜被人束缚。俗话说,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莫说是义兄,便是亲兄弟,也没有睡我旁边的道理,否则。。。”秦风淡淡一笑,调侃道:“我未来媳妇睡哪?更何况金陵距离苏州府实在太近了,如今三哥不但睡着,还要在我家中指手画脚,孩儿忍不得。更何况,孩儿涉足金陵,不正合义父之意么?”
“这点老夫承认。”韩林也很光棍,并不与秦风多做纠缠,颔首道:“为父希望看到你们几个,在拥有一定势力的情况下,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与手段,如此,老夫才能选择一个最优秀的孩子,来继承老夫如今的地位,将我教发扬光大。但是,前提是凭借你们自身的能力,对于你们,老夫该一视同仁,怎可偏帮?”
说罢,他沉默半晌,似是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许久之后,这才咬牙道:“也罢!你终究入教太晚,如今又全无根基,若是真不与你一些便利,反而不公。这笔银子,老夫可以给你,不过丑话说前面,是借,而不是送!五年之内,你得一文不少地还给老夫,否则,老夫也无法向老三交代。”
成了!秦风暗自松了口气。这笔银子是借是送,并不重要,只要他的设想能够实现,这种跨时代的商业模式,必然日进斗金,莫说是五年,最多不过一年,他就能把本钱尽数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