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对秦风再试探一下的心思,翌日,温有道便派人赶去了客栈,他打算在府衙摆上戏台,邀钦差大人一道听戏。
不想派出去的人却带回来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秦风病了。
昨夜还好端端的,今个就病了,莫不是受了风寒?不对!这即将入夏的天气,哪来的什么风寒。
温有道一时有些琢磨不透秦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钦差病了,他作为一方父母官,没道理视而不见。
他立刻放下了心思,收拾一番后,命人备轿,亲自赶去客栈探望。
待到了客栈,温有道更觉迷糊。
秦风这会正在客房待着,也不曾卧榻不起,相反,他很健康,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不过却始终坐在床边,透着那有些发黄的木制窗棂,痴痴地看着前方的街道,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时不时地长叹一声。
温有道上去尝试搭话,三次之后便放弃了,秦风像是丢了魂,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目光自始至终不曾从街面上挪开过。
“你家大人这是怎么了?”
温有道无奈之下,只得转而去问守在一旁的富贵。
“这个。。。”富贵一脸为难,他看了看秦风,这才小声说道:“大人还是别问了,此事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这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温有道哪能不问?他更好奇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且与我说说,本官或许能帮衬一二。”
富贵一听,连连摇头。
“我家大人。。。唉!”说到这,他顿了顿,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这才小声说道:“我家大人这是害了相思病。”
相思病?
温有道闻言一愣,这才一宿的功夫,什么人能让钦差大人相思到茶饭不思?
“这是好事啊,秦大人年轻有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佳婿人选。他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本官愿意亲自出面,为秦大人充当媒人。”
“王家粮米铺的老板娘。”
富贵捂着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小声回道。
“哦!原来是王家粮米铺的。。。”说到这,他不由愣住了,面色在刹那间就变得诡异起来。“老。。。老板娘?”
一句话说完,温有道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声说道:“已婚妇人?”
见富贵连连颔首,温有道只觉牙关发酸。。。
难怪这对主仆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感情是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真正是岂有此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要他如何帮得上忙?
他心中正琢磨着,耳旁又传来了富贵的声音。
“那王韩氏,生得当真是千娇百媚,我家大人意外与她相识,可谓是一见钟情。奈何这种事。。。嗨,实在羞于向人提起。原本越好昨夜相会,不想人却是没来,今个大人让小的前去打听消息,才知。。。才知昨日王韩氏去了极乐寺上香,竟然就此失踪了。。。王家遍寻一日不曾找到,正打算去府衙报官呢。大人对她一样情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富贵这么一说,温有道就全明白了。
自家事自己清楚,极乐教是什么货色,温有道哪能不明白?这种事发生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那王韩氏定然是被觊觎美色而掳走关起来了。
平日里遇上这种事情,冷朝阳自然少不得一番打点,可这次竟然是一点消息没有传来,温有道有点不开心了。
当真是越来越过分,若是不敲打一番,极乐教怕是都快忘了这南阳府究竟是谁的地盘!
“秦大人莫要担心,此事尽管交于下官,三日之内,定帮你把人找出来!”
他说得义正言辞,且声音不小,秦风似是被他惊醒过来,茫然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待视线落到温有道身上,这才豁然起身。一把将他双手抓住,急道:“知府大人,赶快派人去找,赶快!若是拖延日久,只怕。。。只怕。。。”
“秦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温有道龙行虎步,拍着胸脯离开了。他径直回了府衙,立刻唤来一个门下皂吏,吩咐道:“你立刻上山前往极乐寺,通知冷朝阳今日傍晚之前,速来府衙见我!若是到了时间本官没见到人,就让他们收拾铺盖滚蛋,明日一早,本官就带人封了他的寺庙!”
那皂吏不知出了何事,平日里对极乐教总是客客气气的知府大人今日竟这般严厉,他不敢多问,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赶忙退了出去。
那皂吏办事效率极高,他本就是南阳人,土生土长,自然对周边极为熟悉,一路赶去极乐寺,随意寻来一个小道,让他代为通报。
冷朝阳今日不曾出门,他将自己关外禅房中,细细琢磨着,可谓心事重重。
这份心思,他没法与人商量,即便是两位名义上的兄弟也不成。
他出身白莲,哪能对旁人推心置腹?所有人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而已。
韩琪儿抓来了,可怎么处理,让冷朝阳犯了难。
王云已是多次要求将人交给他处理,都被冷朝阳给打发了回去。
若只是一个普通教众,搓圆捏扁倒是随他高兴,可显宗先知。。。已经算是显宗的核心力量,若是出了事,凌祺仙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疯女人,冷朝阳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
牢中那个烫手山芋,当真是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囚禁只能稍稍拖延,因为还跑了一个,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自欺欺人的事,非智者所为。
冷朝阳如今最大的困惑是抓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显宗的先知怎么会和隐宗的莲瓣侍女走到了一起。
莫非两宗合并了?不可能!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曾收到过。
如此,这其中可就耐人寻味了,必然掺插了一些阴谋。
老家伙正在闭关寻思,不料外殿传来消息,知府大人传他谈话。
冷朝阳不敢大意,忙穿戴整齐,下山赶往府衙。
南阳府的衙门,冷朝阳算是常客,来过了不知多少次。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平日里,温有道都是在后院召见,要更显亲近一些。
而今日,那带路的皂吏竟然将他一路带去了府衙二堂。
这二堂虽不似大堂这般严肃庄重,不过也是衙门的办公之所,这就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显得有些疏远冷淡了。
冷朝阳久经江湖,对这里头的道道那是再清楚不过。
待见到温有道后,他不敢与平日里一般随意,而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大人相招,不知所为何事?”
温有道自顾自喝着茶,瞧见他,就当没瞧见,依然不紧不慢地喝着,直把冷朝阳晾在了一旁。
直到那一盏茶喝了个干净,温有道这才放下茶杯,瞥了眼冷朝阳,淡淡说道:“这两日,可有瞒着本官干了什么事?”
“这。。。”冷朝阳心中一动,迟疑道:“大人说笑了,草民如何敢欺瞒大人。”
“呵呵。”
温有道打了个哈哈,也不深究,话锋一转,悠然说道:“若是记得不错,很早之前,本官就与你有言在先了。在这南阳府,你行善也好,作恶也罢,本官尽可由着你。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蓄意隐瞒本官。当官也好,做人也罢,本官向来信奉一个道理,‘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些年来,本官也都是这么做的,从来不曾亏待过你吧?”
“那是自然。”冷朝阳不敢多想,赶忙回道:“草民能有今日,全赖大人提携,此恩此德,绝不敢忘。”
“是这样么?”温有道冷冷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怕本官太好说话,对你太过纵容,最终导致你分不清这南阳府,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
这话已是相当严厉了,冷朝阳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温有道蕴藏在话中的怒意,面色不由一白,忙拱手回道:“大人此言,实在是折煞草民了!南阳府自然是大人当家做主,草民不过仰仗大人鼻息,混口饭吃而已。。。”
温有道闻言,面色并未缓解,反而目光厉色一闪,冷声道:“人,交出来吧。”
“人?什么人?”
什么人?这老家伙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瞒他,简直混账!温有道怒气更甚,气急而笑道:“好好好,你回去吧,本官与你再无话可说。”
“大人且慢!”
冷朝阳方才一时不确认温有道到底要他把谁交出来,万一不是韩琪儿,他却贸然答应,岂非不打自招?
可随之一想,最近极乐教也没虏劫旁的人,温有道所指之人,除了韩琪儿也不可能是别人。
问题在于。。。韩琪儿怎么就和温有道扯上关系了?他正在为如何处理这位显宗先知而苦恼,温有道就来索要。。。莫非。。。
“草民知道大人所要何人了,大人开口,草民自然无不应允,只是。。。且容草民多嘴问上一句,大人与这女子,可是有什么关系?”
温有道面色稍稍缓和,道:“你不要多想,本官与那妇人并无任何干系。”
“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请恕草民直言,此女身份有些特殊。。。”
“不管她是谁,有什么身份,你都得给本官送来,此女于本官而言,乃是有大用处的。”温有道开口打断他,直接说道:“切记,她决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坏了本官的大事,本官唯你是问。”
“草民明白。”
“明白就好。”
温有道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随手递了过去。
“按照这个地址,人给我送过去。送去之前,还得做些准备,附耳过来。”
耳边传来一阵轻声叮嘱,冷朝阳面色一变,越听越是心惊。
“大人,你不怕玩火自焚?此事可大可小,万一。。。”
“不试试他,本官如何放心?他若是不上钩,则定有所图,本官自可从容应对。他若是上钩,把柄便落于本官之手,他此来究竟有何目的,便不重要了。”
“大人英明!”
冷朝阳随口捧了一句,心念一转,又道:“那事成之后,大人可否将此女还给草民?”
温有道闻言,摆摆手道:“这就要看钦差大人的意思了。他若只图一夕,换你便是,可若是意犹未尽,能不能还可就不好说了,官场结交需投其所好,区区一个女子,那是再廉价不过了,这桩买卖值得很,你也莫要太过小气,赶紧去办吧。”
小气?这是小气的事么?
冷朝阳心有顾虑,又不能明言,当真是有苦自知。不过事已至此,除了照办也别无他法。
当下只得连连应声,赶紧回去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