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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暴徒之军(1 / 1)

“李茂……还有一支骑兵么?”

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全军入驻了冀京,谢安在登上城楼的时候,忍不住再次询问八贤王李贤,他实在很难想象,燕王李茂在拥有渔阳铁骑这么一支精锐铁骑的同时,竟然还藏着另外一支骑兵而不为世人所知。

听闻谢安的询问,李贤微微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这位丞相大人的面色不是太好看,仿佛是被什么心事所困扰着,在足足沉默了数十息后,这才以叹息的口吻吐出一个名词。

“辽东远征军!”

“哈?”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谢安下意识地愣住了,停下脚步诧异地望着李贤,疑惑问道,“什么?什么远征军?”

“辽东远征军!”沉声重复了一遍,八贤王李贤竟也不着急前往大周皇帝李寿所在的那段城墙,手抚墙垛,望着城下那尚未退却的北疆大军,以及他那位持戟勒马以漠然神色观望城头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燕王李茂。

谢安正打算追问,忽然东北面尘沙大起,踏踏踏马蹄声不绝于耳,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隐隐约约地,谢安仿佛听到了几阵怪叫。

“哟呼——!哟呼——!哟呼——!”

“果然……”在听到那怪声后,八贤王李贤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甚至于,他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怒意,咬着牙恨恨说道,“做得太过了,李茂!”

“……”谢安不解地打量了一眼八贤王李贤。并不能理解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君子人物何以会因为一支对方的援军而面色大变,直到他的双眼瞧清楚那支北疆方面的援军骑兵。

“呃?这是……”纵使谢安这些年心境已得到磨练,此番竟也是一脸的愕然,因为他瞧见。那支从远而来的骑兵队,似乎并不像是大周的兵马。

要知道,但凡是大周的军队,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军队制铠甲。配以相应的军队帅旗,然而那支怪异的骑兵队倒是好,别说旗帜乱七八糟,就连军中骑兵的穿着亦是各不相同,有的穿皮甲、有的穿铠甲,而有的,竟然以粗布裹着身体,要不是这些人坐跨着战马,谢安还真以为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蛮族人。缺乏教化。

可不是缺乏教化么。只见那些人一边骑着战马飞奔。一边挥舞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挥舞兵器的,有挥舞马鞭的。还有的竟然光着膀子挥舞自己上衣的,并且。这些人口中不知叫唤着什么,哟呼哟呼的,叫人打心底里感觉烦躁。

[外族骑兵?]

谢安心底忽然浮现一个念头,皱了皱眉,转头望向李贤,等待着他对此的解释。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的异样,八贤王李贤长长吸了口气,随即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放松,如丧考妣地说道,“谢大人猜测不错,这支外族骑兵,便是小王方才口中所指的辽东远征军,或者又称之为……狼骑兵!”

“狼骑兵?北戎狼骑?!”谢安闻言心中一震,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李贤,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这些人,就是舞儿当年在冀北与之苦战的北戎狼骑?]

也难怪谢安面色顿变,要知道,十三年前冀北一役,那可是举国皆知的国殇之役,那一年,草原上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即如今燕王李茂麾下五虎之一的佑斗的亲哥哥,苍原之狼咕图哈赤,纠集了数十个草原上的部落,组建起了一支由十万草原儿郎所组成的骑兵,如狼似虎地南下掠寇大周,在短短数月内,覆灭了当年北疆之虎梁丘恭组建并传承下来的渔阳铁骑,还一度攻下了整个幽燕之地,此后兵指冀京,一度将战火烧到冀京北方的门户,即如今谢安的妻子梁丘舞被围困的地方,博陵。

而这支来自草原的外族侵略骑兵,便称之为北戎狼骑,或者说,狼骑兵。

并非说这些来自草原的骑兵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样,是骑着可怕的狼群而来的,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那些狼骑兵大多数信奉狼作为他们的神灵或者祖先,而且性格凶残,所经之地就好像狼群经过一样,寸草不生。

无数的城镇村庄被他们摧毁,而村中的百姓,男子皆被杀死,女人则沦为他们发泄兽欲的工具,连奴隶都不如。

据说,当年那支北戎狼骑在侵略大周,攻打大周王都冀京北方的门户博陵时,每个狼骑兵马背上甚至还绑着一个从大周幽燕之地虏来的女子,以待入夜时发泄兽欲所用。

那时,数以百万计的幽燕百姓被战火牵连,甚至于,就连大周朝廷也被这支外族骑兵所震慑,商议迁都以避这支骑兵的锋芒。

而当时,冀京的京畿之师尚在前太子李炜掌控之中,那时的李炜虽说已年近弱冠,但胆气与气魄却无法与后来的他相提并论,面对着那支如狼似虎的狼骑兵,太子爷当即便胆怯了。

就连李炜这位后来的雄主也胆怯了,更别说本来就小心谨慎的三皇子李慎以及当时还只是太子李炜身边一个乖顺弟弟的五皇子李承这两位日后的枭雄,于是乎,除却那时尝试代替父亲李暨前往江南安抚百姓的八贤王李贤外,其余皇子清一色地倒向了赞成迁都的保守派。

当然了,其中不包括如今的大周皇帝李寿,毕竟以李寿当年的身份与地位而言,似这等国家大事根本轮不到他有开口的权利。

话说回来,其实就当年大周的军方而言,其实也不需要众皇子出面力挽狂澜,毕竟那时的朝中尚有梁丘公与吕公这两位能征善战的名将,但是问题是,四镇终归不算真正的军方体系。而当时军方的最高位,是大将军吴邦这位日后死在梁丘公嫡孙梁丘皓手中的倒霉鬼,连这家伙都倒向了保守派,梁丘公与吕公就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而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当时的大周皇帝李暨没有任何的表示。

后来梁丘公反复思量,觉得李暨当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露出种种倾向于迁都的举动,极有可能是为了磨练皇四子李茂。毕竟当时李茂每日都在朝中大吵大闹,不止一次地主动请缨,愿提兵北上阻挡北戎狼骑。

终究,李茂得偿所愿,争取到了北上讨伐外戎的任务,而领悟到了天子李暨用意的梁丘公,亦假以托病辞去了北伐军副帅的职务,推荐了自己的孙女梁丘舞,并正式退居幕后。将东军神武营交付给了尚未及笄的孙女。

不得不说梁丘公与天子李暨想到了一块。在天子李暨培养李茂的同时。梁丘公亦将此战视为了对梁丘舞的磨练,因为梁丘舞本来就是武学天赋极高的惊艳之才,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梁丘皓大难不死归顺太平军潜伏在江南、不曾浮现于世的那时,梁丘舞可以说是梁丘一门唯一的后嗣与希望。梁丘公希望她能够在历经磨练后,肩负起传承、甚至兴旺梁丘家的职责以及义务。

但很遗憾的,当时的李茂与梁丘舞虽说武略、兵谋都不差,但总归缺乏经验,很难想象这两位日后的战场武神竟会在一帮外戎狼骑兵面前束手无策,连连战败。

而这时,身在江南的李贤用一纸书信给李茂以及梁丘舞求来了一位经世奇才,即长孙家的长孙女,日后鬼谋无双、算无遗策的冀州军军师之一,鸩姬长孙湘雨。

正如后来长孙湘雨对谢安所说的,这位拥有覆手可倾天下的奇才,当时早已厌倦了冀京和平安泰的生活,向往刺况特殊,他也不想征召辽东远征军这支与穷凶极恶暴徒没有丝毫区别的军队,甚至于,他也隐隐担心此番会不会引狼入室。

反噬其主倒不至于,在李茂看来,就算给这帮人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反过来咬他,可问题是,这帮人实在难以驯服,虽说不至于与他燕王李茂对着干,但是在他李茂不注意的情况下,私底下攻灭几个城县村落,这帮人还是干得出来的,毕竟他李茂最初组建这支远征军的目的,就是叫这帮暴徒去为祸草原,只不过如今情况特殊,李茂无奈之下这才将他们征召而来。

而说到这件事的根本,还是在于费国、马聃、廖立这三位冀州军的偏师主帅上。前一阵子,他们所率的冀州军,与李茂麾下渔阳铁骑一战,最终竟然是他李茂一方三战皆负,撇开渔阳铁骑久经胜仗难免有轻敌之心这件事不谈,冀州军的实力亦是可见一斑。

毕竟,倘若只是寻常的军队,就算渔阳铁骑再怎么掉以轻心,也不可能输地那么惨。

因为已经意识到冀州军今非昔比,已不再是前太子李炜手底下那支软脚虾军队,李茂这才急着需要援军,否则当谢安的冀州军大部队一至,双方军事阵容的强弱恐怕会整个转掉过来。

虽说博陵尚有李茂七八万的兵力,可是李茂却不敢调用,毕竟那些军队负责围困着一头凶猛的雌虎,一旦让她挣脱牢笼,威胁远在冀州军之上。

于是乎,在半个月前,当费国、马聃、廖立前后在渔阳铁骑面前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后,李茂无奈之下只好征召了远在辽东甚至是乐浪的远征军,希望能借这支奇兵将冀州军整个覆灭掉,哪怕是同归于尽李茂亦在所不惜。

也难怪,毕竟就燕王李茂如今的威慑力与实力而言,有没有辽东远征军这支军队已经无大所谓,毕竟最初组建辽东远征军的目的只是为了拖死草原上的那些大部落,以方便当时初具规模的渔阳铁骑将其覆灭。而如今,渔阳铁骑已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如此一来,辽东远征军这支尾大不掉的军队,反而成了李茂麾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毒瘤。

与其如此,还不如征召过来叫其与冀州军同归于尽,反正他李茂毫不心疼。

基于这个心思,李茂终究还是将辽东远征军这支外族狼骑兵调了过来。

正如谢安、李贤、长孙湘雨所料,李茂就算是闲着没事做,也不至于会孤身一人杀到冀州大军中,借此来挫败冀州军的气焰。

这只是莽夫所为,而李茂却是师承于梁丘公的北疆名将。岂会做出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来?

他之所以装着愤慨的样子拖着冀州军,无非就是等着辽东远征军那群如狼似虎的暴徒到来,但遗憾的是,他显然是低估了谢安、李贤、长孙湘雨以及刘晴等人的心计。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种道理连谢安都明白,长孙湘雨、李贤、刘晴等人又岂会不懂?

于是乎,冀州军终究在千钧一发之际退入了冀京,以至于他李茂竹篮打水一场空。

“哼!果然还是我大周的那些所谓英杰更难对付呐。比草原上那些头脑简单的莽夫难对付多了……”望着城头半响,李茂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稍微好看了一些。

见李茂明显不愿再说有关于辽东远征军的事,张齐与乐续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对视一眼,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岔开话题问道,“殿下,眼下该怎么办?”

李茂沉思了片刻。忽然转头朝着远处喊道。“佑斗。过来,到本王这里来!”

远处北疆大将佑斗得见,驾驭着战马跑了过来。拱手抱拳。

“殿下!”

“唔!”点了点头,李茂抬手一指那群举止不堪的外戎狼骑兵。压低声音说道,“本王不甚清楚草原语,待会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攻下冀京,并歼灭城内的冀州军,本王就将我大周国内任何一座城池交给他们三日……”

话音未落,张齐与乐续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殿下!”难以掩饰心中的惊骇,张齐瞪大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之色地说道,“殿下不可啊!这种事……这种事万万不可啊!”

想张齐这位北疆大将何以会面色大变,也难怪,毕竟方才李茂那句话的言下之意,将大周一座重城交给那些辽东远征军的暴徒三日,这无疑就是默许了那些暴徒在那三日中可在城内杀烧抢掠无法无法,虽说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刺亦是平静不起波澜。

也是,虽说同样出身草原,可这并不代表佑斗会去关心他们,毕竟草原上最是不乏同室操戈。更何况他佑斗如今可是北疆的二把手大人物,岂会去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明白!殿下放心,末将自会想方设法不容乐观。

“李茂究竟想做什么?”

北池侯文钦皱眉望着北疆大军退去的方向,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城下那一帮举动低俗的外族骑兵。

在他身旁,大周天子李寿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无论他想做什么,这冀京终归还是在我等手中……”

“呵!”听闻此言。文钦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他只感觉眼前掠过一道人影,下意识地拔剑出鞘,神色凝重地望着墙垛上那名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卒。

“阁下何许人?”隐隐护住李寿。文钦沉声喝道,话刚说完。他忽然注意到了来人腰间所缠着的细细铁索,以及铁索一端那背在后背上的那柄镰刀。

“诶?”瞧着那熟悉的兵器,文钦愣了愣,试探着询问道,“漠……都尉?”

原来,那个掠了城头的人影,正是北镇抚司的长官,司都尉漠飞。

只不过漠飞此番并非是黑衣裹身、黑布蒙面,而文钦又未曾见过漠飞的真容,这才起了敌意。

朝着文钦点了点头作为礼节,漠飞面朝李寿单膝叩地,抱拳沉声说道,“微臣漠飞,叩见陛下!”

对于这位北镇抚司的密探头子的神出鬼没,李寿早已见怪不见,不过对于漠飞此番竟然脸上没有蒙面,李寿倒是足足地吃了一惊。

要知道,冀京圈子里的人,谁人不知北镇抚司司都尉漠飞心有隐疾,不习惯以真面目示人。

“呃,漠飞啊……”轻轻拍了拍文钦肩膀,让他退到一旁,李寿走上前去将漠飞扶了起来,望着他那俊朗且冷漠的面容干干说道,“漠飞,认识你三四载,朕还是初回瞧见你庐山真面目吧?做这般打扮,你……”

显然,李寿也是清楚漠飞在没有黑布蒙面的情况下实力会大打折扣的事。

可能是猜到了李寿心中所想,漠飞恭敬说道,“回禀陛下,江陵一战,微臣心疾已消,自不必再黑布蒙面!”

“哦,原来如此……”上下打量了几眼漠飞,说实话李寿很是好奇漠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不过眼下他却无暇询问,忍不住问道,“那小子呢?不是入城了么,怎么不过来见朕?”

漠飞冷漠的脸上微微浮现出几分笑意,想来李寿口中的那小子,恐怕也只有谢安了,想了想,他恭敬说道,“回禀陛下,大人与八贤王殿下方才已入得城头,想来,不消片刻陛下便能见到……”

这边漠飞正说着,恰巧城头另外一侧谢安与李贤二人正徐徐走来。

见此,李寿难掩心中的将领们,此番亦是面面相觑,心下暗暗说道,谢大人不愧是陛下跟前最红的权贵之臣,瞧瞧这份待遇……

而与此同时,在相隔不远的城墙上,刘晴瞥了一眼远处那君臣之间的闹剧,再度将视线落在了城外的辽东远征军上,而在她身旁,长孙湘雨亦抱着儿子末末注视着城下的外族骑兵。

“那些举止低俗的外族骑兵,便是那什么燕王的仰仗么?”

“暂时是吧,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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