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楚怡坐直身子, 连说带比划的给他们描述, “他们有一种鱼, 生着吃的。”
沈晰:“……鱼脍?”
楚怡愣了一下, 生鱼片搁古代叫鱼脍?
她一时闹不明白, 但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 就又继续说:“是一种特定的鱼, 海鱼,肉是橙色的,里面有一道道白色纹理。烤或者煎都好吃, 稍微散点盐就很不错!”
沈晰听完就笑:“反正就是你想吃这鱼了,是吧?”
楚怡连连点头。
沈晰又道:“你要是想吃鱼脍可以让应泉给你做,这是从中原传到倭国的吃法。至于这特定的鱼, 我不太清楚。”
说罢就叫了张济才近前:“适才的话听见了吧?”
张济才躬身:“听见了。”
沈晰吩咐说:“去寻个倭国的商人问一问是什么, 若能问出来,给她买一些进来。”
张济才一欠身就要走, 楚怡一把扑住了沈晰, 同时朝张济才嚷道:“不用了!”
张济才立住脚, 沈晰锁着眉头笑看她:“不是想吃吗?”
“……我怕给你惹麻烦。”她说, “也没那么馋, 就是今儿突然想起来了, 兴许明儿就给忘了。”
沈晰神情复杂,暂且没理她,只摆手让张济才去照办, 接着才扭过头又跟她说:“你这是不是孕中多思啊?”
楚怡:“?”
沈晰好笑地倚到罗汉床上, 把她圈在怀里跟她解释:“我一个太子,就想吃条鱼有什么可惹麻烦的?再说,咱又不天天吃,这不是你有着身孕么?就是民间稍有些财力的人家,妻子有孕想吃口特别的,不也得去弄吗?这有什么的。”
“……”楚怡隐约又感觉到了点土豪和平民之间的价值观差别。
而后她道:“这不是……皇上最近多疑吗!万一这事传出去了,大臣们参你一本怎么办?拿我跟杨贵妃吃荔枝比怎么办?”
沈晰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可真逗。”
他轻拍着她说:“你安心吃你的,跟杨贵妃比……你这张脸可能不输她,但论奢靡可差远了。”
他竟然还见缝插针地夸了她一下!
楚怡不好意思地在她怀里拱了拱:“真没事?”
“真没事。”沈晰一脸轻松,“谁没有个偶尔想吃口难得的东西的时候?不是大事。我也不是那种会被红颜祸水迷得不管不顾的浑人,真是过分的要求我就告诉你了。”
没过两天,三文鱼还真找到了。张济才回话说京里还真有富商好这一口,所以有倭国的商人往京里运。
鱼弄来后,宫人端进来给楚怡瞧了一眼,也就是巴掌大的两块鱼腹肉,但竟然还挺新鲜,楚怡一时很有点震惊。
“既是想赚这个钱,自得想办法让它好好地进来,臭了不就没人要了?”沈晰说得泰然自若。
楚怡又好奇了一下:“这花了多少钱?”
沈晰没过问这事,便看向张济才,张济才回说:“这是一两黄金一块,别的部分便宜些。”
楚怡倒吸凉气——一两黄金!可能够寻常人家过个几十年了吧?
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贵的三文鱼了!
然后她就让应泉把两块鱼都做了出来,一煎一烤,和沈晰一起吃,小月亮也吃了不少。
沈晰头一回吃这东西,尝了两口觉得滋味不错,不似寻常鱼类,又随口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东西?”
楚怡嚼着鱼肉想了一想,只能含糊地告诉他说从前吃过。沈晰一时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她,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你们楚家可真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奸臣啊!
也恰是在当天下午,舒贵妃给楚怡指来的嬷嬷到了。这嬷嬷姓岳,长了张虽然很饱满有福气但也有点凶巴巴的脸。
——楚怡没由来地想到了童年阴影容嬷嬷。
岳嬷嬷向楚怡见礼后就告了退,嬷嬷与普通宫人果然不同,人家就大大方方地跟楚怡说自己这一路过来颠簸了两三天,累了,得先歇歇。
楚怡也知道宫中能称得上嬷嬷的都很有名望,赶紧客客气气地让身边的宫女带她去住处。但去住处安顿下来后,岳嬷嬷其实没急着休息。
她在玉斓苑四处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个洒扫的小宦官,打听东宫里头的事。
洒扫的小宦官不在近前侍奉,但也是因为这个,规矩不那么严,平日里有许多跟同伴嚼舌根的时间,知道的消息最多了,套话也容易。
岳嬷嬷就问了问他,楚良娣平日跟谁交好啊?有仇人没有?性子怎么样?好相处不好相处?
小宦官一一答了,说楚良娣素日不爱跟旁的妃妾走动,就和安佳翁主的生母云良娣关系好;仇人大概也没几个说得上的,东宫里传得广的就是徐良娣,也就是从前的徐侧妃,她先前找茬磋磨过楚良娣。
至于性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小宦官沉吟了一下,苦笑道:“下奴觉得,还是好相处的。良娣娘子平日里待下不刻薄,逢年过节都有赏,有点小错抬抬手也就过去了。不过性子……”
他顿住了声,岳嬷嬷那张有点凶相的脸上堆着笑:“你跟嬷嬷直说。”
小宦官挠了挠头:“东宫里旁的主子私下里都说……别惹楚良娣,得罪不起,单是那张嘴都能说死人。”
岳嬷嬷:“……”
宫里的女人想得到这样的评价可不太容易,不过她也大抵知道楚良娣是个什么脾性了。
这样的脾性其实好,虽然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但许多时候反倒不容易受欺负,想玩阴谋暗害的人也得琢磨琢磨。而且她待下不刻薄,平日里多半也不爱自己惹事,这样的主子伺候起来舒坦!
宫中,赵瑾月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到了翊坤宫,舒贵妃已经接了受封皇贵妃的旨了,她便先去向舒皇贵妃问了安,顺便道贺。
舒皇贵妃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坐,跟她说:“辛苦你了。大夏天的,本宫原不想叫你过来,但太子病着,本宫心里总是不安生。有你在身边陪着,本宫大概能好过一些。”
赵瑾月笑笑,恭顺地颔首:“娘娘这是什么话,侍奉娘娘原也是臣妾的本分。”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其实根本就没在这儿。
这几天,她满脑子都在想楚良娣有孕的事,楚良娣怎么就又有孕了呢?
她发现自己已然没了上一次听说楚良娣有孕时的那种从容冷静了。那时她心里笃信即便她生下的是儿子,也敌不过阿济这个嫡长子去。但现在,在楚良娣又维持了一年半的盛宠之后,她没有那样的底气了。
如果她这一胎生下的是儿子会怎样?自己和阿济又会怎样?
月恒都那样得太子的欢心,如果是个儿子,太子会更喜欢吧。
太子妃满心愁绪,好半晌才发觉舒皇贵妃在叫她。
她赶忙抬头看去,舒皇贵妃仍旧是满脸笑容:“累了吧。”舒皇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很关切,“先去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好好说说话。”
“……好,那臣妾先告退了。”赵瑾月欠了欠身,又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福,便由小宫女引着从寝殿中退了出去。
舒皇贵妃望着她的背影一再的叹气,不知该心疼她还是该心疼儿子。他们原该是能好好地做一双夫妻的,如今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好像……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赵瑾月的这个脾气她也不喜欢,可到底是没做过什么恶事。
只能说是脾性不合,缘分不到吧。
毓仁园,又过了两天,沈晰见到了三弟沈晖。
父皇先前的口谕他听说了,一时也没摸清父皇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本就在“养病”,楚怡又有了身孕,便没有急于去把这事弄个明白,反正就算弄明白了,他当下养着病也管不了太多。
沈晖走进沈晰的寝殿时,一眼看到这位二哥躺在床上。床帐都遮着,只能透过光线隐约看到一个侧躺在床的人影。
沈晖笑着揖了一揖:“多日不见二哥。”
“嗯。”沈晰盯着内侧的帐纱,酝酿着生病时那股有气无力的感觉,懒懒地应了一声。
沈晖又说:“父皇的口谕,想必二哥已听说了。日后二哥有什么差事,交待为弟一句便是,为弟鞍前马后地为您办去。”
沈晰心里头冷笑,若父皇肯给机会,办着办着你就得把这位子办走吧?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即便现在还摸不清父皇的意思,他也可以先应付着。
沈晖想要差事,他给他就是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归是有的,而且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给面子。
沈晖便见一只手从床帐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指尖夹着一封大红的帖子:“还真有个事。”太子说。
沈晖目光一亮,忙将帖子接过去,翻开一看,是张婚礼的请帖。
“我这病着,不便去,你替我去参个席吧。”沈晰说着还咳嗽了两声,“礼已经让张济才备好了。”
沈晖疑惑地接过请帖,左看右看也没想起请贴上写的这位裕平公是谁,迟疑着看向太子:“这位是……”
“你不认识?”床帐里传出的声音似乎很有点意外,依稀还可寻出几许不满。
沈晖赶紧着补:“认识,自然认识……”说着含笑顿了顿,“我瞧着这名字就觉得眼熟,从前准定见过。只是乍然这么一看,又着实想不起来是谁。”
“哦——”沈晰拖着长声一应,听声好似很理解。
沈晖隔着床帐看到他翻了个身,像是要很郑重地说这件事的样子,赶忙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