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不敢说什么。赵瑾月再度望向小池塘, 默然半晌, 把这口气沉了下去。
那不是她的孩子, 太子和楚氏这样教, 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太子这样惯着这个女儿, 待得楚氏生下了儿子, 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两个都骄纵成性了, 她心里反倒能踏实不少。
只是……
赵瑾月目光盯在在冰面上的月恒身上。
月恒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领缘袖缘处镶着的白毛衬得她特别可爱。
她还挺喜欢月恒的,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想到月恒日后会被惯得不像样子, 她还真有点唏嘘。
“走吧,我们绕道。”赵瑾月淡淡地转身向另一边走了,走了两步, 又被月恒一声清脆的“母妃!”拉住了脚步。
她再度看过去, 池塘上小小孩童已经扒住了足有她一半高的池塘沿,脚下还踩着冰刀呢, 就要往上爬。
太子赶紧把她抱起来坐在那石沿上, 给她脱了冰鞋又穿好棉鞋才放她走, 她立刻欢呼雀跃地朝数步之外的楚氏奔了过去。
开心的样子惹人怜爱, 只是, 太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母妃!”月恒在离楚怡还有一步远的时候有意识地刹住了脚。她知道母妃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 已经快生下来了,很怕自己撞到他。
然后她拉住了楚怡的手,指指冰面, 邀功似的问:“母妃看到了吗!”
“看到了!”楚怡噙着笑摸摸她的额头, “小月亮真厉害,再慢慢学一阵,肯定能滑得更好!”
说罢她抬头看向太子,若有似无的,她好像遥遥看到花园的另一边有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似是太子妃。但也就是那么一错眼的工夫就又看不见了,也不知是因为假山遮挡还是她适才根本就看岔了。
“楚怡?”沈晰走向她,见她突然走神,叫了她一声。
楚怡回过劲儿,看看他,又探头继续往他背后看:“我好像……看到太子妃了。”
“?”沈晰循着她张望的方向也转身瞧了瞧,没看到任何人影,就又转回来。
她也同时说:“也可能看岔了。”
沈晰笑了声,攥了攥她的手:“今晚不算太冷,一起看她玩一会儿?”
“行!”楚怡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不太踏实,便把周明差了出去,让他瞧瞧那边有人没有。
她近来好像有点孕中多思,心下琢磨着吧,总觉得自己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挺招人恨的。别人倒还罢了,太子妃那边,她想有机会多恭敬一点就躲恭敬一点,咋说呢,按后宅的等级算,太子妃毕竟算她的顶头上司。
在一家三口重新回到小池塘边的时候,周明折了回来,回说并没有人,楚怡才安了心。
小月亮重新穿上冰鞋回到冰上,在那宦官的指导下学得兴奋又努力。楚怡看着她,刚开始还有点惋惜她没生在二十一世纪,白瞎了这能当奥运冠军的好天赋,但后来被小月亮的开心所感染,又觉得罢了罢了,这样也挺好的!
一样技术性的东西能当工作或者刷出个世界之巅的成绩固然好,但能纯当爱好来学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小月亮这种天资要是搁在现代,或许真能在花滑上搞出不俗的成绩,但竞技体育毕竟很苦很累还难免受伤。她现在在古代当个小翁主、日后还会变成小公主,把这个当□□好轻轻松松地玩一玩,也是很享受的。
楚怡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当家长的就是得知足!自己都没达成的成就别t总琢磨着让孩子去干!
再说,要搁在现代,她估计也找不到沈晰这么高质量的老公,那也就没有小月亮这么萌的孩子了……
过了小两刻,一家三口回了房。宫人端来了姜茶给沈晰和月恒暖身,楚怡惨兮兮地自己喝安胎药。
喝完安胎药,却见岳嬷嬷进了屋来。岳嬷嬷到楚怡身边也有半年了,楚怡总感觉她存在感不高,好像对这份差事并不太在意。可青玉却说岳嬷嬷早就把里里外外的事都拿住了。
所以楚怡对她还是比较尊敬的,一是觉得这人肯定有她的手腕,二是年纪也确实搁在了那里。
于是岳嬷嬷一进来,原本松松垮垮歪在罗汉床上的楚怡就坐直了身子。
岳嬷嬷躬了躬身:“娘子,琳贵人想见您。”
琳贵人?
楚怡下意识地看向沈晰,正站在炭炉边烘手的沈晰也正看向她,俩人眼里端然都写着:这谁?
他们不知道其实也不稀奇,这位琳贵人说是长辈,但其实进宫也就六年,论岁数比沈晰大不了两岁。宫中嫔妃众多,位份不高资历又浅的小嫔妃皇子们本就不太认得全,这种年轻的,皇子们又还得避嫌,根本不太可能见过。
岳嬷嬷也不用他们吩咐,有条不紊地报起了琳贵人的履历:“琳贵人今年二十五六,初进宫时封的常在,和涂贵人一直同居一宫。今年四公主和亲远嫁,涂贵人封了康妃,琳常在也连带着晋了贵人。”
岳嬷嬷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楚怡心里正琢磨着那她来见自己是因为康妃?康妃的六皇子与沈晰近来关系不错倒是真的。
岳嬷嬷却又继续说:“她想见娘子……许是因为陶氏是她的表侄女吧。”
陶氏?
楚怡和沈晰又对望了一眼,沈晰眼底一片茫然,显然想问:陶氏又是谁?宫里怎么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
楚怡扑哧一声笑:“去年进东宫的那个……让我泼了一盆水的那个!记得吗?”
“哦——”沈晰恍然大悟,接着就跟岳嬷嬷说,“挡了不见。”
岳嬷嬷干脆利落地应了声是!
她专挑这个时候进来禀这事,为的就是沈晰这句话。若是其他人,她直接就挡了不见了,但这位好歹名义上还是长辈,太子不开口她和楚良娣都不好挡人。
岳嬷嬷就此告退,楚怡踌躇了一下,还是多问了沈晰一句:“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沈晰坐到她身边,“你这有着孕呢,闲杂人等少来烦你。”
“可她明摆着是来给陶氏撑腰的。”楚怡锁着眉头,“咱直接挡了不见,她肯定心里不服不忿,不一定私底下要说什么,传得大了名声不好听!还不如见见,左不过我把她怼回去呗,吓上一吓她可能反倒不敢多事了。”
沈晰:“……”
他摸摸楚怡的额头,语重心长:“别这么好斗,脾气冲得跟头小牛似的。”
楚怡:“……”
不过沈晰还是做了些相应的安排,免去了她的担忧。他在翌日一早就去见了康妃,先夸了一通六弟,接着就是旁敲侧击地问康妃,您能管好您宫里的随居宫嫔不能?
区区一个贵人敢去东宫找茬撑腰,多少是知道他与康妃所出的六皇子亲近,觉得他不能不给这面子。这想法固然可笑,但和康妃这个主位的宽纵也不无关系。
沈晰便里外里跟康妃表达了一番除了六弟他也还有别人可用的意思,他知道康妃自打女儿和亲远嫁后一直心里不好受,不想多逼她,可总没道理任由她这边的麻烦到他东宫去。
康妃现在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指望了,哪敢让儿子为了旁人丢差事,立马连声担保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饶是如此,沈晰也还是暂且晾下了六弟,把瑞嫔所出的四弟用了起来。四弟虽然身体不好,对权力也并无兴趣,但对沈晰忠心,有了差事也好好办。
果然,在腊月廿八,康妃就扛不住了。去请旨说自己宫里头的琳贵人行事不端,请皇上做主。
皇帝哪会为这种事多费心,直接就顺着康妃的意下旨把琳贵人降回了常在,封号也没了,以后只能按姓氏称田常在。
这回,这事彻底踏实了。再给田常在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外指摘东宫,更不敢再来闹什么。
东宫里,陶奉仪听说此事后,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楚良娣未免欺人太甚!”
身边的宫女低眉顺眼:“娘子您息怒……您现在可不能做什么,楚良娣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万一出点儿什么闪失,莫说是您了,怕是换做谁也担待不起。”
“什么东西!”陶氏怒意盈面,“家里头大奸大恶,自己又是当过宫奴的人,如今倒在东宫作威作福了!”
宫女不敢再吭声,陶氏竭力地沉了一息,又问她:“史氏就没什么动静?她那样的家世,真能甘心这样独守空房?”
“这……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宫女一脸的为难,心说您早早让太子以生病为由送了回来,人家史氏可一直不声不响地在园子里伴驾来着,我上哪儿给您打听去呀!
陶奉仪忿然又说:“总有她倒霉的时候!”
她还不信了,宫里竟有人能这样无法无天。她表姑母是想为她说话,兴许也想明里暗里地给楚良娣点儿脸色看,可目下连东宫的门都没进过,怎么就降了位份呢?楚良娣不一定是怎么跟太子扇得枕边风!
腊月三十,沈晰照例一早就离了东宫,与太子妃一道去参宫中的宴席。
两个人同坐步辇先去向皇后问安,可一路上都没说两句话。就跟完全不认识了似的,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东宫里,楚怡原已给月恒穿得厚厚实实,云诗带着欢宜过来时却缩手缩脚地说今天真冷,她就又给两个孩子各添了一件衣服。
然后她们一起嘱咐孩子们:“去奶奶那里要乖乖的哦!不许闹哦!”
两个孩子都乖巧地应下,接着便由宫人带了出去,送去舒皇贵妃那里过年。
云诗则在楚怡这里赖了下来,反正今天她们都没什么事,太子也白天也不可能回来,不如一起待着,傍晚时再一道赴后宅的宴席。
“我可真懒得吃这席。”云诗懒洋洋地打哈欠,“谁跟谁也不熟,谁跟谁也不待见,有什么可聚的!还不如各自在房里待着,谁爱和谁聚自己走动就得了。”
“可不是嘛。”楚怡咂咂嘴。
东宫里一直没用起晨省昏定的规矩,大家每年“齐聚一堂”的时候,基本就是除夕、上元、中秋的宫宴。机会不多,却每次要么是艰难地粉饰太平,要么就是直接开掐。单从这点来看,楚怡还挺怀念前两年在园子里待着的日子的——因为一半人在东宫一半人在园子的缘故,人横竖都聚不齐,这类小宴也就全都免了!
如今又要重新应付这个,她还真是有点心累。这感觉就跟下班之后还要参加公司聚餐似的,其实说哪里不好也说不上,但就是疲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