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一方是射国最大的赌场,由皇族支脉的甄家一手掌控。与十魔会千魔一战后,天照一方声名更盛,成了世间各地赌棍心中的圣地,生意越发好了。甄家老管家带着浩浩车队自皇宫方向回返天照一方,自后门进入,指挥仆从与杂役们将车中各色事物搬上天照一方顶层的天照间。不多时,各色大小事物堆满九层大半房屋。老管家挥退所有仆从,又命甄家心腹护卫们去各通道护守,妥当后,只身来到大小姐所在的闺房内。
甄彩樱正和莫敌联手与狄家夫妻档玩对抽花牌,可在狄冲霄的作鬼下,只有白玛俏脸光彩依旧,其余包括狄冲霄在内都是满脸各色兽形纸条,莫敌最惨,老脸都快没地方贴了。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心下哀叹,都知道那恶赌棍最擅输了,还要玩,这不是自找罪受嘛。
莫敌见人来了,轻轻放下牌,恨声道:“先办正事,老夫趁空想个新玩法,就不信没法让你这招摇撞骗的恶小子赢上一局。”
狄冲霄坏笑道:“想让本至尊在赌桌上赢,赌魔也办不到,你老人家还是退隐安享晚年吧。彩樱妹妹,果然够本事,说拉空皇库就真把皇库拉空了。”
“是你够本事才对,应御神羽美的死约居然也能大摇大摆地活着回来。幸好天照一方没跟风开那些赌你死的暗盘。”甄彩樱白了狄冲霄一眼,又道:“什么拉,是买。光是上下打点的钱财就让甄家伤筋动骨了,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明个就找十二刺皇追杀你。看货之前,是不是先让你家圣女将定金白条兑现了?”
狄冲霄放声大笑,对白玛弯了弯手指。白玛甜甜一笑,自腰间魂器三百御中取出一个贴有标签的小盒,放到桌上。甄彩樱拿过打开一看,不禁惊喜入心,是五瓶天雨醒魂,增幅、意念、幻形各一,元灵有二,一火一水。莫敌与老管家面现震骇,这手笔太大了,莫非那些烂石块破木头中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珍么?
白玛道:“彩樱姐,三瓶是定金,两瓶是用于货换满意灵珍的预付,至于龙筋龙甲龙骨之类,看过东西再说。”
甄彩樱道:“就这么定了。白玛妹妹,姐姐先去准备一下,妥当后管家会来知会。”
白玛道:“姐姐自便。”
甄彩樱带人退了出去,匆匆向八层行去。
屋内,白玛关上门后就立在门旁守护。狄冲霄以手按心蕴入灵光,来到暗魂之心中的永夜星空下。此时的星空比之先前多了一条百丈雷龙往来游移,所过之处银光闪耀,越发令人感到宏壮。黑神魂正在想事,见狄冲霄来了便停下思索,在神座对面以神光幻现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矮凳。
狄冲霄起脚踢飞小矮凳,来到一旁的冲天银柱旁,自其中拽出一个小方台,摆定后站到上面,弯下腰,居高俯视欲望主宰。
“我坐着,你站着,不用没自信到加个台子才敢对本魂俯下头来。”
“嘿,那你先前是要没多自信才觉着要那么矮的一张凳子才敢对本至尊俯下头来?”
黑神魂为之语塞,恶声道:“是你自己蠢,本魂有说是要让你坐么?”
“好吧,就让你得意一回。”狄冲霄坐到小方台上,昂望黑神魂道:“这下大主宰满足了吧?”
“一般般吧。本魂没时间和你打屁闲扯,有事说事。”
“鬼才有时间和你闲扯,你要感谢我的决定与牺牲,否则今次你定会被御神羽美心中的分魂一口吞掉。”狄冲霄面现侥幸,道:“千想万猜,就是没料到天之御中的老巢在海底。水明界必然脱胎自囚禁你的水泡古城,对你这个逃犯有着天然的敏锐,幸好我事前做足防备,又有四杖新得碎片可做牺牲,这才骗过了御神羽美。虽是没能瞒过魅音,好在她别有缘故,故意无视你这个不完整的逃犯。对御神羽美的分魂有什么感觉?”
黑神魂道:“本魂隐在你那飞神枷锁神光球中,又有电魂灵玉遮护,可一样是连气也不敢大出,你说呢?只能说,她在分魂与碎片的收集上还要强过极炎魔,只不过她并不能像极炎魔般靠着自身的意志与实力相合并压制分魂,是靠与魅音分碎片与分魂才能免除反噬之危,若没有魅音这个太古永夜魂灵帮忙禁制那惊人强大的分魂,她早被分魂反噬操纵了。御神羽美与暗星皆是近乎完美的永夜魂灵,就是于狂暴毁灭的天性上并不纯粹,暗星过于温和,御神羽美失于疯狂。不过比起那只猿皇皆是强得太多了。”
“大主宰,温和好理解,疯狂的话,对于毁灭与狂暴不是更好么?”
“蠢小子,疯狂的极至是混沌,一个心神混沌的疯子,或许能毁灭一切,甚至会是最为彻底的毁灭,可绝无法创造。毁灭与重生,皆是欲望,一体两面。懂了么?”
“有些懂了。唉,忙来忙去,只是多了一杖碎片与一丁点分魂,有没有多想起什么事来?”
“你都说是一丁点了,就别抱有无聊的期盼。无耻小子,你说,各个分魂对魔皇与本魂完整时的事会存有多少记忆?”
“大主宰,少问笨话,更别犯蠢到以为能吓唬我。以魔皇作风,若真借着完整时的你布下天局,会给你留下足以破局的记忆么?碎裂你,必有此因在其中。”
“都说你小子蠢了,通常布局的人为能享受最大乐趣,都会给局中人留下些微线索,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假的。朴知训追寻的线索就是条必死之路。你说,御神羽美与极炎魔都在最初的那个分魂碎片中看到了什么?一个创建了魔教,一个隐迹不出,是不是与此有关?”黑神魂不以为意,继续诱着狄冲霄歪想。只要有歪想,就会有阴暗心绪诞生。
“我看你是闲到发慌了,为打消你的可笑念头,本至尊就回你一句:魔皇布局不为是了乐趣,是为了否定天命,还是要让身死数十年之后的小子丫头来替她与天命完成最后的对决,哪里还可能有线索留下,就算有,也早让无形天命变走样了。主魂大人,强如毁灭世间的绝灭大劫都有生灵可以幸存下来,难道不正是天命无情、天道不绝的明证么?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就叫超越天命的奇迹,是需要无数人用命去换才能创造的奇迹。纵是强如魔皇也只能是布局,期待奇迹出现,而绝非安排奇迹。”
黑神魂本就没指望狄冲霄会上钓,道:“这事以后再说。等会你要小心些,天照一方现下隐有高人,就算不如御神羽美,也差不了多少。”
狄冲霄道:“这正是我来找你的主因,看来先前不是闻香神技出了错,确是超绝强者在窥伺,还是一个极有修养的女人。”
黑神魂不置可否,怪怪一笑后送狄冲霄离界。
不多时,老管家来到门外出声相请。狄冲霄启门而出,带着白玛随老管家前行,来到皇仁厅内。厅内原有的东西全被移走,摆满了各色隐蕴灵光的事物。厅门内站着两人,一是甄彩樱,一是位面生女人。后者素白衣裙,比之御神羽美,风华稍逊,清婉过之。说她老,肌肤晶洁玉润;说她少,一半青丝一半华发。双目也是灵秀中隐蕴老人才有的明达与沧桑。
“恶赌棍,这位是教我琴艺的师傅,你叫她……你叫她,”甄彩樱面上一红,道:“你叫宿老就好。宿老在鉴宝一道上也是极是心得,就由她做公正了。”
狄冲霄鼻尖冒出冷汗来,此人体香与前窥伺强者一般无二,偏喉间隐现喉结,是他强到发现闻香神技端倪就加以戏耍,还是天生的阴阳人?
宿老打量一下白玛,温和笑笑,双手虚合交叉,指尖略略向下斜,盈盈给白玛行了个礼。白玛愣了愣后忙恭身弯腰,双手平伸合叠,置于额前,还了个拜礼。狄冲霄对毒蚀遗族礼节颇有些了解,尚是第一次见着圣女之尊的白玛以长辈礼对人,心中又多一奇。
甄彩樱也是心奇,问道:“宿老,你认识白玛妹妹么?”
“与她长辈有些缘分。”宿老扶起白玛,轻柔低语:“母女一脉,犹胜七分,你长大了。小圣女,大长老好么?”
“爷爷好着呢。您是?”白玛满眼疑惑。
“你爷爷最怕见到的老酒友,我寿数就到快头了,怕是没机会再弹琴给他听了。”宿老转身看向狄冲霄,道:“是个顺眼的精灵小子,也是命大,害我第二次赌输给小彩樱,不得不来做一回鉴宝师。想来这也是缘份,这东西你替我还给他吧。”取出一杖令牌放到狄冲霄手中。令牌古旧斑驳,有个残破工字。
白玛低呼一声,毒蚀之主!原来爷爷的另一杖令牌是送给了这人。
听着柔柔女声,狄冲霄心中越发苦恼,道:“您到底是爷爷还是奶奶?”
“率真坦荡,小子果然有趣。你觉着我喜欢听什么称呼?”宿老掩口轻笑,一如羞涩少女。
狄冲霄再行用力抽抽鼻子,叹道:“我明白爷爷为什么会是最怕见到您了。天缘醉酒阴阳误,男儿身内女儿魂。宿姨,小侄这个称呼您喜欢么?”
宿姨笑道:“我一向便是让小彩樱这么叫的,可气,小妮子还不及一个臭小子心胸宽广。那老酒鬼也是,我弹琴时飘个眼儿就能吓得他浑身直哆嗦,好生没趣。”
狄冲霄正色道:“宿姨误会爷爷了,换了小子,也要是哆嗦的,却不是吓的,是气那天妒红颜,无事乱乾坤,凭添人世憾事。”
“老酒鬼倒是有个好孙婿。”宿姨轻叹:“这世间就没有完满的事,一世琴曲一世舞,半身相思半身情。有时候,比别人多些牵挂也是种幸福。去看看那些破烂吧,宿姨也好奇你能挑出什么宝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