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姝彤!”
“哼,我没推她。”
“院墙外的仆人都听见你与玖卿在激烈争执,姝月,说说当时情形。”
“老祖宗,我……”
“放心大胆的说。”
好吵啊……
像有无数把小锤在脑中敲敲打打,憋得胀痛。
她吃力睁眼,眼前乍现一抹光亮。
光圈慢慢缩小,景象越来越清晰。
水蓝色的帐幔,金色铜勾上挂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布玩,色泽有些旧了。
那是她八岁时,缠着二娘做的。
僵硬的转动脖颈,微微晃动的珠帘后,一位老妇靠坐于宽椅,两名小姑娘垂手立着。
一身桃红色衫子,满脸不服气的,叫楚姝彤,为三叔家的嫡女。
丁香色小褂,畏畏缩缩,呈怯弱之姿的,则是其庶妹楚姝月。
皆十岁有余的年纪,五官犹带稚气。
而老祖宗亦精神矍铄,未拄着那根花梨木拐杖。
她懵懵怔怔的,下意识摸到腮帮子,狠狠一掐——
“唉哟!”
痛呼声惊动了外寝的人。
老妇扬声道:“快,去唤陈平。”
屋子里热闹起来,一张张熟悉的脸来回晃动。
黎嬷嬷,丫鬟冬儿,侯府长聘的陈大夫……
“无大碍了,躺两日便妥。”
陈平磨墨提笔,写下药方递给小厮:“熬成一碗,早晚各服一帖。”
她仍云里雾里,睇着中年男人光洁的下巴,忍不住道:
“陈大夫,你的……胡子呢?”
这一开口,更觉怪异。
竟是软糯的童音。
倏地坐起身,不顾眩晕感,跃下床榻,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屋顶,书架,桌椅板凳,变高了许多,相当不习惯。
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前,踮起脚尖。
铜镜内,赫然是一张女童的小脸。
一双灵动的杏眼,小巧的鼻尖,嫣红的檀口嵌着小小唇珠,嘴角两侧各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并非臆想,她真的活了,且回到十岁左右光景。
“呜……”震惊的捂唇,不由喜极而泣。
众人被小姑娘这一系列异常举止弄得发懵,直至见人哭出声,方醒悟。
“四小姐,不是奴婢说您,怎能赤足呢,这五月的天,瞧着热,实则可凉了,刚落过水……”
“冬儿!”她展臂抱住高出大半个头的青衣少女。
年长三岁的小婢女,往日只觉得唠叨极了,甚至起过换丫鬟的念头。
可此刻,熟悉的碎碎念,听起来,格外亲切。
“小、小姐……”冬儿从未受过这般热情对待,结巴得险些咬到舌头。
她含着泪,转而又扑进面容严肃的老妇怀里:“奶奶!”
老祖宗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处事手段自是果断凌厉的,她一直有些惧怕疏离。
但前世,心悸发作时,她挤在人群外,与浑浊老眼相对。
老妇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无声唤了句“四丫头”。
那一刻,她恍然,有些人,不过将感情藏于内心深处罢了。
卓老太太吃了一惊,这府里,还没哪个小辈儿,敢如此撒娇示好。
转念一想,许是吓坏了,才失了分寸。
如此寻思,原本就事论事的心,多了些许怜惜之意,看向三子嫡女的眼神,愈发严厉。
“姝月,继续说,正好玖卿醒了,对峙实情,我绝不偏袒。”
冬儿扶着她上了榻,顺手扯过薄被裹紧。
心情稍稍平复,依据先前几人的对话,大致记起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昨日午后,她经过花苑,见嚣张跋扈的大堂姐责骂二堂姐,便劝了几句。
岂料,这一劝,惹祸上身。
对呛中,有一只手推了她一把,狼狈摔入池塘。
其实没什么悬念的,在场就三人。
大堂姐仗着嫡女身份,欺负庶出弟妹,斥责下人,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遂一气之下,做出劣行,一点也不意外。
上辈子,虽然她未看清,亦是这么认定的。
“玖卿妹妹帮我……后来,大堂姐就说她多管闲事,一个连庶女都不是的外姓人,凭什么拿着丰厚月例,享受侯爷嫡女的待遇,那副见人傻笑的样子,瞧了……恶心。”
楚姝月每说一句,即往旁边躲一分,十分害怕嫡姐会当场发飙。
“有说错吗?”楚姝彤扬起下巴,倒敢言敢认,“就算她父亲对二伯父有恩情,也插手不到咱们楚家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