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槿姐妹从禧宁堂出来就一同去了华家大小姐华榆的院子。w>w>w〉.>
粱青隆不在房里,华榆正端了碗小米粥喂津哥儿,见华槿姐妹过来,就让丫鬟端了杌子给她们坐。
津哥儿睁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盯着她们姐妹直瞧,华榆教他喊姨母,他跟着小声地喊了一句。
好像知道华槿姐妹过来有事要说一样,他很快就喝完了一碗粥,迈着胖嘟嘟的小短腿,懂事地去找华榆身边的小丫鬟玩了。
临走前,华榆叮嘱小丫鬟:“天儿冷,带他去院子里走走就好了。”言下之意是别把他冻到了。
小丫鬟也跟了华氏好长一段时间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笑盈盈地应是,牵着津哥儿出去了。
华槿往哥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嬷嬷端着托盘过来,看到她们姐妹,又悄悄退了回去。
想到大姐还没用早膳,她们就过来了,不免有些自责……华榆注意到她的神情,却不在意的笑笑:“换了个新地方,哥儿不大适应,我一离开他身边,他就会哭闹不休。昨儿差不多三更了才睡下,今早便起得晚了些。”
她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也还没去给祖母请安……”
她原先做姑娘的时候,晨昏定省都十分准时,极少有缺席或晚起的情况……如今嫁了人,倒反而不懂事了。
华槿姐妹却觉着没什么……大姐有丈夫要伺候,有小孩要教养,哪里可能和未出阁前一样。
华杋笑着说:“大姐从小就比我们孝顺,若非有事抽不开身,定不会不去给祖母定省……祖母适才留我们用膳还问起您,特地让我们姐妹过来看看。”
原来是祖母让她们过来的……华榆心里既温暖又愧疚,夫家再好也比不得娘家人来得亲切。
华榆笑了笑,问起华杋昨日的事来:“你昨日晚归的事,我听说了……你还要不要紧?”
她虽已出嫁,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看昨夜湘兰苑上下都出门去等。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让人去打听。
府里的人会瞒着华枚,却不会瞒着华榆这个长房嫡出的大小姐……才知道三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华杋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就很快恢复自然。苦笑了一下说:“原来大姐也知道了……不过大姐别担心,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父亲。所以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华榆微露诧异:“父亲?”
父亲刚刚擢升了少卿,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他以后……
华杋也不想让她担心。便说:“此事父亲已经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解决,大姐也不必太过挂怀……”无意再在此事上多说,就问起粱青隆来:“我听说姐夫在瑞亲王府做事?瑞亲王品性纯良,又不涉足朝堂,瑞亲王府也算是个安逸的好去处。”
听了这话华榆只能苦笑,恐怕这安逸维持不了多久了……明白华杋是故意扯开话题,也无意戳她的伤疤,但作为嫡姐,她还是免不了要多叮咛她几句。
她握住了华杋的手。轻声说:“杋儿,姐姐知道你自幼都比其他姐妹好强……出了这样的事,你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定不好受。你过了年也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姐姐也不想劝你什么,只想告诉你……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那些只看重你容貌,家世,才干。名节的,未必就是良人。”
这是在委婉的告诉她,不必太在意此事带来的后果……将来必定会有愿意包容她的良人出现。
华杋轻轻地点头,大姐学识渊博又见多识广。她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两姐妹考虑到大姐还没用膳,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华榆也没多留,亲自送她们出了院子,华杋走在前头,华榆慢行两步,与华槿站在了一起。
“那天的事。多谢你提醒我。”华榆轻声说道。
华槿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大姐说的是姐夫要跟瑞亲王去西北的事,不在意地笑了笑:“就算我不说大姐迟早也能知道,姐姐何必谢我。”
华榆摇了摇头:“不,这不一样。”
如果她没说,丈夫很可能会最后一日才告诉她……那样毫无防备,会很难接受。
华槿也不知道她为何说的这么认真,但想到姐夫日后的下场,她还是想借机提醒她一下。
“姐姐,如果可以,您尽量劝姐夫别在瑞亲王府当差吧……”华槿看着华榆,很认真地说道。
说完这些,她就跟上了华杋的脚步,没有多解释一句。
华榆看着她们姐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四妹妹以前调皮捣蛋,总是会做一些让人操心的事……可如今一见,倒觉得她沉稳安静了不少,连做事都有分寸多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提醒自己?是不是她又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什么?
丈夫跟父亲交谈了许久,父亲也提醒过丈夫,陪瑞亲王去西北赈灾会遇到危险,可从未说过让丈夫离开瑞亲王府之类的话……四妹妹不过是个孩子,为何三番两次地提醒她?
上次她去沅芷院见四妹妹,她言语间也流露出让丈夫离开瑞亲王府的意思……
华榆理不出头绪,等晚上丈夫回来了,就跟他说起这事。
粱青隆亲了亲妻子的鬓角,轻声说:“恐怕是你妹妹担心我出什么事,你们母子没了依靠,才这样说的吧……只是,就算我能离开瑞亲王府重新找份差事,但父亲还在,我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即便将来真的有危险,他也没有丢下父亲,独善其身的道理。
华榆听了这话也不再劝了,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柔声说:“这些事我也不懂多少,我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
晌午时分,范府来接两位表姐的马车就来了。母亲领着她们亲自送她们离开。
清岚表姐跟华杋聊得来,上马车前还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华槿也没仔细听,只听到几句有关华杋及笄礼的事。
华杋明年春天就及笄了……离现在也没几个月的时间了。
大姐是在范家两位表姐离开的第二天走的。瑞亲王府来了圣旨,命瑞亲王此次赈灾的主事,姐夫作为贴身侍卫随行。
大姐少不得要回去准备的,祖母听到瑞亲王这是要替皇上办差,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嘴里直夸姐夫有出息。
华榆夫妇一笑而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出息不出息,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拜别父母,她就带着津哥儿坐上了回程的马车,看着前来相送的骨肉至亲,华霖忍不住就流下了眼泪。
粱青隆看到妻子如此,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跟她说:“以后有时间就回来。”
华榆抿了抿唇,想到丈夫不日便要出。连年都不能陪她们母子度过,她又是一阵伤感。
到底不是悲观之人,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身进了马车。
哥儿在铺了绒毯的马车上睡得正熟,她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儿子。
无论如何,还有个儿子陪着她……
…………
送了嫡姐离开,华槿便去了临水榭找父亲说话。
半路上遇到了在亭子里读书的华杰,他穿着鹤纹素软缎小袄,束着。捧着书正全神贯注地背着。
程嬷嬷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了着件鸭卵青厚锦镶银鼠皮斗篷。
华杰长得本就比同龄的孩子瘦小,这会儿又穿得单薄,看起来就有些弱不禁风了。
大冷天怎么在湖心亭里读书。湖边可比别处更冷上几分。
华槿缓缓朝亭子里走了过去,程嬷嬷率先看到了她,屈身给她行礼,喊了句:“四小姐。”
心里却有些忐忑的,以前四小姐对五少爷总有敌意,三天两头就来找五少爷的麻烦……也不知她现在过来是想做什么。
她大病初愈那会儿。五小姐带着五少爷去沅芷院拜访,四小姐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上一次在跨院涮羊肉,四小姐也不计较五少爷的失礼,还在老夫人面前替五少爷说话。
也不知今日还是不是这样……四小姐的心思总是不好猜的。
华槿点了点头,华杰这时候回过了头来,看到是华槿,眸子里就闪过一抹慌乱,连带着人也往亭柱上退后了几分,细弱蚊蚋地喊了华槿一声四姐。
华槿嗯了一声,斯条慢理地在亭中心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指了指他手里的书:“读得什么书?”
华杰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论语》……”
一般刚学认字的人都会先学《三字经》、《千家诗》等,但华槿知道这两样,祖母很早就开始教他了……料想学得不错了,才会让他学《论语》。
《论语》是四书五经之一了,看来祖母有给他请西席的打算了……
程嬷嬷看华槿沉吟,就笑着跟她解释:“是老夫人让五少爷读《论语》的……她老人家打算过了年就给五少爷请个西席,想让五少爷把这些书先看一遍,也免得到时候听不懂先生讲课。”
华槿颔,招手让他过来:“我看看你读到哪篇了。”
华杰把书背到背后,另一只手无措地揪着衣袖……他才开始看,许多字都不大认得,他怕四姐问起,他会答不上来。
华槿叹了口气,看来华杰还是怕她……站起身,缓缓朝他走了过去,想把他手里的书拿过来,看看他读到哪里了。
他却一脸惊恐地看着华槿,整个人都往后退去。
华槿也不想吓到他,轻轻地说:“我没恶意,今日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华杰听到这话神情非但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更紧张了。
华槿苦笑,转过身,拿了程嬷嬷手里的斗篷,过去披到他身上……他很无措地挣扎,华槿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替他系好斗篷的带子,“湖边寒气重,你读书刻苦归刻苦,却也不能连身子也不顾了……你若是在这受了风寒,担心的是祖母,受罚的是程嬷嬷。”
华槿站直了身,淡淡道:“祖母说你小小年纪书就读得很好,想必也是聪慧之人……该怎么做,应当也不用我来教你。”
说完这些,华槿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华杰看了华槿的背影很久,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程嬷嬷过去将他手里的书拿了过来,轻声说:“五少爷,我们回去吧,这儿寒气实在重,嬷嬷站了一会儿都觉得冷了,您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时辰,可别冻坏了身子。”
他给老夫人请完安就来了这里,足足待了一上午了……
华杰抬头看着程嬷嬷,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程嬷嬷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了,此时两鬓都有了白,看起来有些苍老了……
那人说得没错,他这样任性妄为,最后受苦的是程嬷嬷。
他点了点头,跟嬷嬷说:“好。”
紫菱看到自家小姐无缘无故地跟五少爷说那些话,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等出了湖心亭,不由得问她:“小姐,您为何要跟五少爷说这些?”
以前小姐可从来不管五少爷死活的……不欺负他就算好了。
如今却是故意拿话来激五少爷回院子,明显是关心五少爷。
华槿看着冒着白雾的湖面,想到以前自己总是无缘无故找华杰的麻烦,就轻轻地笑了:“说到底五弟只是个孩子,我跟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他生母早逝,除了祖母,本就没人疼爱了。我再落井下石,那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
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以前可总说杰少爷讨人厌,在老夫人面前扮可怜,博取老夫人同情呢。
这话紫菱可不敢在华槿面前说,她点了点头,笑着说:“奴婢也觉得杰少爷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二老爷也对他不咸不淡,幸好有老夫人疼爱,悉心教导,还给他请西席,将来能考中举人也说不定!”
他可不止考中举人这么简单!
华槿笑了笑,去了临水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