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人!难怪这里的人,眼睛上都有血点。”
我听过一个传说,那就是吃过同类的人。眼睛上会出现血丝,而且血丝会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整个眼睛都会变得通红,就跟吃过尸体的野狗一样。
里沙的眼睛里的血丝,不正是她吃过人的证明么?
“呵呵呵呵……”里沙尖锐的笑道:“不吃人,我们能活下来么?我们吃那些从刑柱上卸下来的尸体,也吃那些弱小的同伴。在这儿活着,不能受伤,不能生病,一旦变得虚弱,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吃掉。昨天的邻居。明天就可能变成盘子里的食物。”
我静静的看着里沙:“你为什么活到现在?”
“我会唱歌,我会给人看病,所以他们不杀我!”
里沙声音变得异常诡异:“这里的人,从来不说话,不交谈。他们怕说得多了,暴露自己的过去,一旦他们做的事情,对上了地狱刑罚,下一次地狱图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会把他绑在柱子上。”
里沙指着外面道:“你每天都会看见那些活生生的人,像是鬼魂一样从你身边走过去。看都不看你一眼,就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们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等你看到别人笑容的时候,不是已经快变成食物,就是快被绑上刑柱了。”
里沙声嘶力竭的喊道:“老板说的对。在这里活着,比死还要可怕!这里的人,能说话的时候,就是在临时之前。那时候,他们会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就像要把一辈子的话。全都说完一样,直到说不出话来为止。”
里沙稍稍平静了一下:“我一害怕的时候,就会唱歌给自己壮胆。有一次,我唱歌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站在我门口。他们像是傻了一样听着我唱歌。我的歌,是他们唯一能放松的机会。所以我活着,像是一只鸟一样活着。”
叶木开口道:“你们没想过要逃跑么?”
“跑不出去的!”里沙摇头道:“以前,有三个杀人犯,用枪逼着几个人跟他们一起逃跑。没多久,他们就被摆在了客栈门口。”
里沙颤抖着说道:“那时他们没死,肯定没死!我们眼睁睁看着,一群老鼠在啃他们的身体,那些老鼠吃他们的肉却偏偏不去吃内脏。每当老鼠撕掉他们身上的皮肉,他们都会抽搐一下,可是他们喊不出来。他们被吃了好多天。才变成了骨头。”
我紧盯着里沙问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年轻人,在拜一张纸是怎么回事?”
“你看见了?”里沙的眼睛一亮:“他拜出了什么字?他是谁,刚才在屋里么?”
我摇头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就死在客栈门口。”
里沙的目光紧跟着黯淡了下去:“他还是没跑出去!”
里沙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红字:“每一个迷路的人,只要自认为没罪都可以到客栈的柜台里,找这样一张红纸。只要不停的向红纸磕头,默想自己的前半生,红纸上就会出现一种古怪的文字。”
里沙用手指沾着清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符号:“红纸上出现,第一种文字,那个人就能走走出去。如果出现的是第二种,那他必死无疑。而且,一定会死在客栈门外。”
叶木看着那两个符号抓着脑袋道:“这是什么鬼画符的玩意,我怎么看不懂?”
林莫涵看了一会儿道:“这是甲骨文。”
林莫涵指着第一字道:“这是幸运的幸字。幸字整体看像是一条竖起来的链锁,中间像是锁颈的枷锁,两端像是锁脚的镣铐。连在一起就是死囚的刑具。造字的本意是,重罪犯和死囚的颈脚连锁。也可以说是临死获赦而活着。”
林莫涵说完又把手给挪到了第二字上:“这是祭奠的祭字,祭字左边像是块肉,代表的是滴血的肉块。右边像是手。是用手举肉献祭神明的意思。准确点说,造字的本意,是用生肉敬献神明。”
我听完点头道:“如果按字面上的理解,拜到了幸字,就代表可以被赦免。拜到是祭字,就代表他要将自己献祭神明?难怪那个年轻人会被啃食大半!”
我站起来走了两圈道:“漠北有图腾崇拜的说法么?”
“有!”里沙道:“我在这一带采风时,听到过很多图腾崇拜的传说,最普遍的是崇拜狼。古代的突厥和匈奴,都曾经认为自己是苍狼的子孙。当然,也有人崇拜羊,崇拜蝎子……,甚至有人崇拜老鼠。”
“老鼠?”我自言自语的道:“那个人应该是被老鼠给啃光了脑袋。难道他拜出的字,是献祭鼠神的意思?”
我再次问道:“每个人拜字的人死法都一样?”
“不一样?”里沙摇头道:“有人被秃鹰啄开了脑袋,也有人被狼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还有人陷在沙子里,不停的惨叫,等他们的尸体被风吹出来之后,已经只剩下发黑的骨头的了。”
里沙像是说的渴了咽了咽口水道:“但是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是自己走出客栈,毫无征兆的走进了沙地里,在哪儿等死。”
我追问道:“他们的手是谁捆起来的?”
“捆手?”里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走出去的时候,手就已经被捆住了。我曾经怀疑,是他们自己捆了自己。”
我摆弄着红纸道:“这张纸,在你手里放了很久了吧?你为什么不试试?”
“我不敢?真的不敢!”里沙拼命的摇头道:“那些拜出祭字的人,死得都很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死在我们面前,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小猫儿抱住了里沙:“别问了。再问下去,她会疯掉的。”
我刚要开口,忽然间听见大厅里传来一阵惨叫。里沙吓得一头钻进小猫儿怀里瑟瑟发抖,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小猫儿的衣服不放。
我推开走廊上的窗户往下一看,大厅中间的刑柱下面已经冒出一股热腾腾的蒸汽,看上去就像是刚刚烧开的蒸锅正在往上反气儿。
奇怪的是,蒸汽并没有往大厅四周扩撒,而是像是被无形的蒸笼给罩在了一米左右的空间里。等到蒸汽上升到老板头顶不久,就化成了水珠一片片的滴落了下来。
我眼看着客栈老板的衣服,像是被水浸烂了抹布,一条条的,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没过一回,老板的上半身就完全暴露在了空气当中。纵助匠亡。
直到这时,我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老板全身。
他身上像是用针缝过的废布条,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每个伤疤都算太长却显得很深,尤其手脚上伤疤居多,背上却完全看不见。
从伤口的角度上看,那应该是他自己划上去的。
可以想象的是,一个人在差不多封闭的空间里,无聊到发狂的时候,肯定会出现自残的情况。只有看着自己的身体还在流血,他们才不会认为自己是死人。
那个老板应该被关在客栈里有些日子了。
叶木捅了捅我:“要不要把他救下来?”
“不用!”我指了指下面:“现在的水温还不高!也就跟桑拿差不多,出不了人命。你没看他的皮肤连颜色都没变么?等我再看看什么情况!”
其实,我注意的不是那个老板,而是他的脚下的蒸汽。
传说,蒸笼地狱酷热无比,鬼魂被扔下地狱之后,顷刻之间就会骨肉熟烂。可是,地下冒出来的蒸汽却明显是在逐渐升温。好像是故意在延长用刑的时间。
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增加刑法的威慑力,还是在故意考验客栈住客的承受力?
没过多一会儿,老板身上已经泛起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落水的大虾。老板也跟着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谁出来,帮我一下啊?出来给个痛快吧?”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有人受刑,我帮过他们。你们看着我死,谁还会帮你们?”
“给个痛快,求你们啦--”
老板没过多久就发疯了:“你们等着吃我的肉是么?等着吃蒸人肉?活蒸的人肉……,哈哈哈……,”
叶木在我身边跺脚道:“他身上快起水泡了。救不救给个痛快话啊!就算不救,咱们也给他个痛快,这么看着他死,我接受不了哇!”
“等等……,再等等……,”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出现转机。
片刻之后,那人身上的皮肉已经浮起了大大小小的白皮,有些地方也逐渐开始连片。
我的手也跟着紧紧的握了起来,看着一个人在我眼前被活生生的蒸死,不能不说是我内心的一种拷问。在我有能力,也有把握把他救下来的时候,我却在坚持着自己的判断,迟迟不肯出手。
如果,我的判断失误,那么眼前的一切,很有可能会变成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鬼眼,开--”
我怒喝之间睁开了鬼眼,再次往老板身上注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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