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几个字时,我心跳一滞,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发件人真的是那两个字之后,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远远望过去,他侧对着我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手机。
我又赶紧像做贼一样地把头垂下。
我当然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发这段话给我,因为那本来就是我先装傻充愣地问他的。
可是已经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他……为什么又突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身边的人七七八八都站起来了。老妈突然在旁边猛拍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跳,“干嘛?!”
老妈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说你吃好了没,林阿姨让我们搭他们顺风车回家,你发什么呆?”
我说:“哦,没啊……吃好了。”
老妈点点头:“那我跟你爸先到门口等车,你跟你裴益哥说一声再过来。”
我愣了愣:“啊?!”
老妈更加奇怪地看着我:“你啊什么啊,快点去,我们在外面等你啊。”说完拿过我的包,跟在老爸身后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回过头,朝裴益的方向走过去。
他还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我走近的时候,看见他把手机装进了西装上方的暗袋里,然后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
我一紧张就直接喊了他名字:“裴益!”
他转过身来,可能因为喝了酒,脸上有一些发红,眼神也有几分恍惚。他微微笑着看我:“嗯?”
我指着门一鼓作气地说:“哦是这样的我妈来让我跟你说一声那个我们搭别人的顺风车先回去了。”
他把手□□裤兜里,反应了几秒:“这么快?”
我低下头说:“嗯……那、那我先走了。”顿了顿,又很小声地补一句:“你不要喝太多了啊。”
头顶上的声音静了静,又笑了声:“知道了,到家给我来个信息吧。”
我像块叉烧一样没意识地飘到楼下,凉风一吹,脸上才觉得没那么热。
扭头到处看了看,看见老妈站在酒店出口等我,我刚要过去,手机又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我赶快掏出来一看,却是筱晴发给我的地址和包间号。
糟糕,刚才一紧张居然完全忘记了这码事。我小跑到老妈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妈,我想起有点考试的资料落在图书馆了,我今晚还是回学校吧。”
老妈哦了一声,完全没有一丝留恋我的样子,把我的包从车上丢下来,车就绝尘而去了。
我凄凉地在路边站了快二十分钟才打到车,去了筱晴给我的地址。进到包厢里面,大约有五六个人的样子,书亭和闫菲在沙发上叫我:“裴裴!”
我坐过去说:“筱晴呢?”
“和大兵去买水了。”闫菲凑过来应我一声,我点点头,前面汪学长正好撕心裂肺地吼完了一首痴心绝对,扔掉话筒跑过来:“裴裴来了啊?”
我对他说:“生日快乐啊予辰师哥,没带什么礼物不会怪我吧?”
“开玩笑!副院长千金都肯赏脸来我的生日聚会我还求什么啊~?”汪学长阴阳怪气地说,眼睛却频频瞟向书亭。
他们寝室另外一哥们黎家超也笑笑地跑过来:“裴裴,这次期末考你爸有没有给你漏什么风啊?”
我无奈地说:“拜托了,你还想温习一下我入学第一年就挂科的光荣事迹吗?”
汪学长打抱不平地说:“那贺老头是不是看你爹不爽啊?要不就是不想混了!”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没好意思把事实说出口。那张民法试卷我答了不到三分之一,贺教授给我最后的综合分却是50分,已经算法外开恩了。
这个时候,包厢门被撞开,筱晴一边进来一边说:“快快快,帮忙帮忙!”
闫菲凑上去帮她把怀里的一堆饮料拿下来,家超帮大兵去抬那一大筐啤酒,一直在那里默默唱着《小情歌》的高音小王子林帆走过来一看,“靠”了一声说:“你们买了两打啊?”
“没事啊,你们一人五支,我们女生一人一支意思意思咯。”筱晴豪迈地说:“实在不行等会我们女生送你们回去嘛,反正都是没车一族,不用担心知法犯法!”
开了酒大家碰过一轮,书亭就放下酒瓶不喝了,我也缩到她旁边那个沙发角落看手机。原来的手机我三个月前弄丢了,我把号码找了回来,现在和裴益的聊天记录里,只有刚才他发的那么空荡荡的一条在。
可是光这一条我也看了很久。
书亭把脸凑过来,“你看什么啊?”
我把手机往身上一盖,笑着摇摇头。嘈杂的背景乐里面,我的思绪有点乱。
闹了近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大兵和寿星汪学长喝得最多,几乎要靠家超和林帆扶着才能站稳了。
我们一行人往外走,书亭拿着汪学长的卡去买酒水单。可我们在大厅等了快十分钟书亭也没回来,闫菲和筱晴互相倚着有点困顿的样子,我只好决定自己过去看看。
穿过富丽金黄的大堂,在KTV大门旁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我看见书亭抱着手站在收银台前,我走过去说:“还没买好?”
书亭用下巴指指前方:“那个好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刚才一直在交涉。”
我抬头看过去,前面一个背影高大的人用手臂从背后架着另一个人的两条胳膊,那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已经几乎整个人挂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在心里想,这是哪个倒霉催的学生,居然被老师找到这里,看来记一个大过是没跑了。
收银台的服务生说:“叶先生,您的身份证和工牌,再麻烦您在这签个字。”
我八卦地偏过脸用火眼金睛瞄了一眼,果然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卡片,这老师的背影还蛮帅的嘛。
他腾出一只手来,拿起笔在纸上快速签了名,再递回去:“谢谢。”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客气,是我们麻烦您跑一趟了,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用了。”他说完就拖了那醉鬼离开,面无表情地经过我们前方时,我和书亭都掩住了鼻子。
书亭上前买单,回头跟我说:“你先出去叫车吧,我买完单再进去找他们。”
“嗯。”我点点头,现在要叫两辆车恐怕也不容易。我三五步走到自动门前,却被门外的景象惊呆了。
刚才在我们前面买单的那个醉酒学生,现在居然在外面发酒疯,滚在地上拳打脚踢的,嘴里哇啦哇啦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另外那个人弯下身去提他,却被他一拳招呼在脸上,好在那人头一偏闪开了。
嗯,看这个身手反应,大概是体育学院的老师吧,不过体育学院的老师怎么会长这么清秀……
看他一个人实在有些辛苦,我犹豫着上前几步说:“嗯……请问需要帮忙吗?”
“离远点!”他却呵斥了我一声,我吓得往后缩了一步,刚刚好躲开地上醉鬼挥来的魔爪。
这下我有点不知怎么是好,远远看见好像有辆空车往这边驶过来,就赶紧跑到路边去拦车。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师也正拖着醉鬼学生费劲地往路边挪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心地拉开了后座的门。那老师过来后扫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把醉酒的学生塞进了后座里。
我往旁边让了让,他又上前两步,拉开副驾驶的门。
坐进去前,他偏过脸来淡淡看了我一眼,“多谢。”
我笑着说:“哦,没什么,只是顺……”车已经开走了。
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愣愣地站在路边吹了一会冷风,书亭她们走出来:“裴裴,一辆车都没啊?”
我无奈地摇头:“原本有的,是我蠢。”
打到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只差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幸好赶在宵禁前进了宿舍楼。
去水房收拾了一下,我们四个都累得直奔床铺的怀抱。书亭熄了灯,我拿出手机想定个闹钟,屏幕上却有几个字:“睡着了吗?”
发信时间是五分钟前。
我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隔壁床筱晴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裴裴……你床上有蟑螂吗?”
“噢,没事没事……”我重新躺下来,划开屏幕。
真是的,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
我打字道:“没有,还没睡。”想了想,“刚从自习室回来,去洗漱了,刚想给你发呢^_^”有些忐忑地发了过去。
很快裴益就回过来,还是短短四个字:“没事就好。”
我灰心丧气地看着屏幕,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好了,这是“你不用再回过来了”的意思吧?
我只好调了个闹钟,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却又有震动,我大喜过望地把手机拿起来。
“那个问题明白了吗?”
我反应了一秒,就知道他说的是我半年前问他的问题,那个他隔了半年才回复我的问题。
那时候我问他的是:“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旁系三代以外就可以吗。我们算什么呢?”
可现在又该怎么回复……
最后还是决定装傻,我战战兢兢地打道:“什么问题?”
“算了,再说吧。”
我愣了下,不死心地打道:“为什么?”
“裴裴,我太困了。”
我又愣了愣,看看时间,原来已经快一点了。
“嗯,那你睡吧,我也要睡了,晚安。”
我把手机放在胸口上,安静了一阵,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两个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