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萧闯对所处仙门——净土,仍知之甚少。
不过,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他亦了解到,净土,乃是四大三界仙门之一。
所谓三界仙门,从表象上看,乃是不分种族,汇聚三族之所在,其中,人、神、魔,三族存异,实则求同,相互之间极为融洽。而实际上,作为族群和睦的典范,以及三族势力的交汇,三界仙门,还肩负着缓和、乃至根除种族矛盾之重任。
但凡相异仙门,生出何等纷争,为免事态扩大,乃至引发更为恶劣的厮斗,四大三界仙门,都会适时地出现,以平衡各方利益,恢复往日的稳定。
然而,面对着层出不穷的事端,三界的处理手段,难免会有失公允。因此,这和事佬,看似威风,可事实上,却不那么好当。
但即便如此,三界仙门,作为仙道始祖的直属,自不是余下仙门敢惹的。有时,纵是三界不公,他等心有不服,也唯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说白了,就是毫无办法!
实力凌驾仙界、地位身份超然,单是一名始祖,便能威震仙界,引得风云变幻、乾坤大动。何况,仙道始祖,还不止一名,却是有足足三名!
故而,在仙道始祖,这等不可抗力的干扰下,即是族间生出冲突,也多半是偷摸着来,没有哪族仙门,敢明对着干,否则,绝对是嫌命长,花样作死了。
话说回来,在历史的潮流中,不论之间,发生了多少激情澎湃、惊心动魄的大事,皆是与当前的萧闯毫无瓜葛。
现如今,萧闯,不过是个徘徊在尸门的孤魂野鬼罢了。
从“井”形的焚尸房跃出,萧闯深吸了口气,换出了肺中的污浊。
头一次,面对着灰蒙的天空,他的心里,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原本,在他的幻想里,仙门的弟子,应是每日打坐,问道苦修,偶尔,还能来几个奇遇,给单调的生活添些个色彩。
只可惜,来到净土后,生活,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天苍苍,野茫茫,头顶乌云,脚踏黑土。
一口枯井,三只蛙。
这一刻,从这片苍茫中,萧闯体会不到丝毫的狂野,反倒是八面的阴风,将他吹得西歪东倒。
或许,有人会问,这好说歹说,尸门也在仙门,即便是身份低微,不照样有修仙的权利吗?
有...还是没有呢?
“修仙这东西,你在安乐,也一样能行,但没有仙法,你自己领悟啊?什么?领悟?快别提了!那都传说中的事儿!你啊,还是别瞎想了!想修仙,就去刨尸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捡到本仙法呢!当然,捡到了,你也得自己领悟,教是肯定没有的.....怎么?不愿意干?那就没办法了!”
还记得当时,冥凌空初讲此话,他俩还差些翻脸。
为了融进这里,萧闯甚至抛弃了固有的原则。但如今,为了修仙,还要他去做什么?
捡尸?!
就为了一本仙法?!
不修!老子不修了!
这还修仙修个什么?
同为仙门弟子,这差别对待,也太过严重了些!先莫提那一等域,单说这次等域里,尸门的处境,估计敢说倒二,也没人敢说倒一!
回想起来,自他离家时起,似就没好运过。每每,念起往事,最为深刻的,仍是南海的那段旅程。
阳光、大海、柔风、漫无目的地航行,此外,还不乏有靓丽的身影....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的思绪,久久难以平息。
想到这儿,萧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目,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念着:
“醒醒吧!醒醒吧!想想看!一睁眼,你又回到了仙佑!或许,睁开眼,看到是灵儿?这样,也好啊!”
一点、一点地将眼睛睁开,望见的,照旧是荒芜的黑土,与弥天的浓烟....
虽这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但不得不说,还真有些...失望。
“啊!”
放开了四肢,萧闯就地一倒,于土面上,砸出了道浅浅的凹痕。
密麻的裂痕,生在龟裂的地上,并由凹处开始,往八方扩去.....
现实。
始终还是现实。
逃避不了的,仍旧无法规避!
可是,没有了想当然,他又该怎办呢?
“是啊...我又能如何呢?”
自嘲的纵笑,响彻在昏暗的空下,似隐约,平添了几分萧萧的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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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坐“井口”,卓然他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并将目光,双双投向了萧闯所在的方向.....
“看他这样,似是不错了。不像某些疯子,歇斯底里的!”将其脸上的颓然尽收眼底,卓然转而向冥凌空问道,“所以你觉得,他能挺多久?”
目光不移,仍凝视在萧闯那单薄的躯上,冥凌空微摇摇头,一脸无谓地道:“五年?十年?一百年?呵,老实说,我也猜不到。只是,我不看好他。”
像是默认了凌空的看法,卓然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地道:“是啊!说到坚持,又有几个能行?人族萧家!魔族卓家!神族北冥家!还真是笑话!上苍,竟让我们这样的人,碰到了一处。所以...我想帮他!”
“土狗,我们说好的!”
这一刻,冥凌空,那猛地激动的声线里,似多出了几分埋怨。
“是!我们是说好了!但决定权,在我!”毫不在意凌空的语气,卓然摇了摇头,仍自坚持道,“相近的身世,相同的遭遇,无奈的处境。单这三点,就值得让他分享!”
“决定权是在你?呵,确实,但这次...”
冥凌空面色一肃,似在警告他道:“我还告你,真没必要!你又不是善人!究竟何苦帮他?何况,他的为人,你又了解么?”
“我看不差!”卓然亦是肃然,针锋相对地道,“再说...大家都在同一个战壕,又为什么不帮?你让他自己找?一百年!不,一千年!你都不一定找到!”
“这...”听罢此言,冥凌空忽地哑火,面带苦涩地道:“这也太可笑了。”
又一次地,卓然对上了凌空的灰瞳,不容置疑地道:“当初你对我,不也是如此吗?这份恩情,我永不敢忘。故而日后,我便同你分享了。而如今,又有这样的一个家伙,我认为必须得帮!你要我说原因,呵呵,我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感觉!他对我胃口!”
“你...”
少顷,在卓然那真挚的目光下,冥凌空终败下阵来,只好无奈地应道:“还有更次的理由么?同情心泛滥?真够虚伪!”
说到这儿,他又是一叹,颇为不情愿地道:“但起码,总得考察一段吧?所以..就十年!嗯?如何?如果他能捱住,那就同他分享。怎样?你要连这份信心都没有,还敢提那虚无缥缈的感觉?”
卓然默然,再度冲萧闯望去。
同样的,作为世家的子弟,他似能读懂,萧闯背后,所隐着的那份辛酸与...忍耐!
他们是同一种人。
看到卓然所流露出的表情,冥凌空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巧的是,当年的他们,也像萧闯这般,为各自的次使所害,并被发配到了尸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不满,卓然自也不满。
但不同的是,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尸门的弟子,总会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搬到距离尸房极远的地方。
之所以如此,却是卧榻床铺,皆设在了尸房内部。而比起扑鼻的骨灰,他们宁肯不睡软床,也要躺在外界,呼上口清新的空气。
只是,自卓然来到这里,一切,就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