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仪瀛宫里。
戚贵妃紧紧的攥着一串佛珠,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而大约是她攥着佛珠的手太用力了,以致于她浑身都在抖。
屋里紧有玉槿侍奉在旁,她看着戚贵妃,而后垂下眼,小心翼翼而又请罪道:“都怪奴婢,娘娘信任奴婢,将整个仪瀛宫都交给我,但没想到,仍是让人钻了空子。这次若不是奴婢想让人清洗那座香炉,亦不会现原来在香炉里面还有一层机关,里面竟然会放着有麝香……”她说着跪到了地上,对戚贵妃道:“是奴婢的疏忽,请娘娘责罚。”
而戚贵妃仍是紧紧的攥着那串佛珠,手上连青筋都冒了出来,脸上显出绝望的苍白。过了一会,那串佛珠突然“哒”的一声断了绳子,檀香木制成的佛珠噼噼啪啪的掉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伴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无论她喝多少的汤药,却一直生不出孩子。原来原因在这里,原来是在这里。
她一直以为是圣上,她一直以为是圣上不想让她有孩子,原来不是。
那香炉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是她的母亲替她准备的嫁妆。可母亲不会害她,一直寄希望于她早日生下皇嗣的父亲和大伯父也不会,圣上再手眼通天,也不能将手伸到戚家去,唯一能在上面动手脚的,只有那一个人,只有她——她那位嫡亲的皇太后姑姑。
她不是没有防着她,生了吴王的皇太后,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对她这个侄女的真心也未见得有几分,可是香炉是母亲所送,她千防万防,只是没想到她会在母亲送她的东西里动手脚。
香炉放在她的寝殿,日夜燃香不缀,麝香藏在香炉的暗格里,被炉里的香火日夜熏炙,气味伴着熏香散出来,然后就这么日夜进入了她的身体里。而浓香又掩盖了它的香味,轻易的掩盖住了它的痕迹,让她让整个仪瀛宫的人都一直没有现。
她甚至不知道这些麝香她到底闻了有多久,一年,两年,从她进宫开始,还是在东宫的时候,或者时间更长,从戚家准备让她进宫伴驾,她还在娘家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有些绝望的想,这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她现在的身体,还能生得出孩子吗?
戚贵妃深吸着气,她想让自己先平静下来。可是她根本平静不了,只要一想到,她这辈子怕都再不能做母亲,她根本无法平静,越深吸呼吸越是紊乱,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心口绞痛,她捂着胸口,好似像死了一般,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玉槿见了,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娘娘”,接着顾不得什么,连忙站了起来去倒了一杯水,一边帮戚贵妃顺着气一边喂她喝完了水。
等喝过了水之后,戚贵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的眼睛噙着泪,在日光下,正在闪闪的亮。戚贵妃抬头望了望天,将眼睛里的眼泪忍了回去。
玉槿看着她,声音哽咽的道:“娘娘,您别这样,若是想哭就哭出来,您这样让奴婢心疼。是奴婢不好,您责罚奴婢吧。”
戚贵妃却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她道:“不怪你,连本宫都没有想到。”
她的脸上绝望而怨愤,脸上的阴沉之色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深,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握紧了手,对玉槿道:“去查一查,香炉放在这里,里面的麝香必定要时常更换,仪瀛宫里一定还有太后的人,将她给本宫找出来。”
玉槿道:“是,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戚贵妃在喃喃自语道:“将她们都给本宫找出来,本宫要将她们碎尸万段。不管是谁,那些害了本宫的人,本宫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还给她,不管是谁,本宫绝不会放过她,不管是谁……”她喃喃说着,然后有些软弱而颓败的坐在了椅子上,她只觉得,连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玉槿,正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极微弱极微弱的,仿佛还带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而此时楚王府里。
南玉提着食盒在路上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只是突然的,一个身影跳了出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南玉吓了一跳,一脚踩在背后人的脚上,然后尖叫着跳开。等跳开了几步,才现背后的人是楚王世子,此时正嘶嘶的抱着脚叫着。
南玉骂了一句,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这几天,她是无论走在哪里,总能“偶遇”这位楚王世子,然后便是各种的纠缠。她都不明白了,堂堂世子爷,怎么平日都没正经事情做的吗,只有这闲功夫泡妞。
南玉看着在地上跳了一阵,已经镇定下来的楚王世子,真是后悔刚才那一脚没有踩重一点。
楚王世子看着她,笑道:“小月奴,为什么每次本世子见你,你都爱给本世子这么一份大礼。”
她掩下自己的不耐,垂下头,对楚王世子屈了屈膝,道:“殿下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
楚王世子道:“算了,本世子原谅你。”说着从侍从手上接过一束花,捧着走近了两步到了南玉跟前,笑眯眯的道:“送给你,本世子今天早上亲自去摘的。”
南玉又退后了一步,道:“无功不受禄,婢子不敢受。”说着看到自己刚才跳开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簪子,从地上捡起来后,对他屈了屈膝然后准备离开。
楚王世子却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簪子瞧了瞧,接着嫌弃道:“这什么粗制滥造的簪子,实在配不上小月奴你的花容月貌,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支好一点的簪子去。”
南玉从他手上抢回簪子,道:“婢子一个侍女,就配戴这样的簪子。”说完提着食盒走了。
楚王世子却在后面也跟着走了上来,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她走快他便走快,她走慢他便走慢。
南玉忍不住道:“殿下为何跟着婢子?”
楚王世子道:“本世子正好要去揽芳院找父王,所以跟你一道。”
南玉懒得再管他,加快脚步回了揽芳院。
南玉到的时候,孙孺人和楚王正好已经午休起来,两人坐在榻上。孙孺人身上散出一股慵懒之态,眉眼含着春色,端着一碗茶,含情脉脉的递给楚王,声音娇媚的道:“王爷,喝茶。”
楚王此时亦是风流过后的心旷神怡之色,对孙孺人挤了一下眼睛,道:“爱妾辛苦了。”然后才接过她手上的茶碗。
孙孺人道:“侍奉王爷是妾身的福气,一点都不辛苦。”说着看到从门外进来的南玉,道:“月奴,你回来了?”接着又看到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楚王世子,又奇道:“是什么风,将世子殿下也吹来了。”
楚王连忙放下茶碗,看向门口。看到南玉时心情多了几分愉悦,见到楚王世子,则跟孙孺人一样的不解。
南玉对着楚王和孙孺人屈了屈膝,道:“见过王爷和孺人,孺人要的酒糟,奴婢已经要回来了。”
说着楚王世子也拜着给楚王行礼,道:“见过父王。”
楚王看着他道:“你是来找本王的,还是找你庶母的?”
楚王的妻妾多,年轻的侍妾更不少,楚王世子跟亲爹一样也是风流性子,楚王其实是有些忌讳儿子常往他那些年轻侍妾的院子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有些不高兴。
楚王世子自然感觉得出楚王的不高兴,于是道:“儿子其实是来寻父王的,不过现在见到孙孺人,有件事倒是想顺便求孺人。”
楚王指了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道:“什么事,说说看。”
孙孺人也是捂着嘴娇笑道:“妾身还不知,妾身竟还有东西能让殿下求的,殿下可别出什么难题来为难妾身。”
楚王世子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孺人要个人。”说着指了指南玉,道:“月奴这丫头,我看着很喜欢,想问孺人要了她到我院子里伺候。”
南玉翻了翻白眼,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谁乐意伺候他了。
孙孺人也是在心里骂道,老的小的都是色鬼。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了,这座尊神你只怕要不起,等以后有得你瞧的。
而楚王同样不高兴,月奴是他看上的丫头,之所以现在还没下手,是因为他还有个董仙娘要忙活。上次楚王妃不懂事,眼看董仙娘他就能抬进府了,偏让她给搅和了,让董仙娘现在都还对他冷面冷眼的。
楚王妃被禁足,楚王府后宅的事暂时交给了孙孺人,他现在正忙着让孙孺人替他说好话,好哄得董仙娘回心转意呢。
结果现在自己的儿子索要自己看上的丫头,颇觉得儿子想撬自己墙角的意思,让楚王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