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说:“你是总经理,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我们好大饲料厂不是黑工厂,在保证赚钱的同时,要尽可能地照顾工人们的利益。”
韩泽声本来就满头大汗,听了傅松的话,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道:“是是是,傅先生,我明白,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就开空调。”
傅松拍拍他胳膊,说:“我这么说并不是针对你这个总经理。其实这事儿不能怪你,这是工会的责任,厂里的工会干什么吃的?”
韩泽声一张脸顿时成了酱紫色,支支吾吾道:“傅先生,我们厂没有工会。”
傅松只看韩泽声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他搞的鬼,有些无奈道:“老韩,你以为工会是什么?是专门跟咱们资方对着干的?国外的工会或许如此,但在内地恰恰相反。”
韩泽声疑惑道:“您的意思是,内地的工会是站在我们资方这一边的?”
傅松不置可否地笑笑,道:“在我们内地,工会绝对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工会不仅是资方和工人之间的一道缓冲,而且还能将工厂内的一些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韩泽声似懂非懂,问:“那我该怎么做?”
傅松伸出两根手指头道:“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向县里申请成立工会组织,二是申请成立党支部。”
韩泽声一脸懵逼,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傅先生,您没开玩笑吧?”
傅松道:“老韩,我问你,是我对内地了解,还是你对内地了解?”
韩泽声苦笑道:“当然您对内地更了解。”
傅松说:“那就听我的,下午就去县里打申请。”
“这……”,韩泽声有一种日了狗了的感觉,一个资本家居然主动在自己的企业里成立工会和党支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看了一眼傅松,感觉他不像是开玩笑,连忙点头说:“好,我下午就去。”
傅松笑道:“老韩,你别耷拉着张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放宽心,过段时间你就知道工会的好处了。还有,空调今天不能开。”
韩泽声一头雾水,说:“傅先生,这又是为什么?”
傅松问:“老韩,你说工会成立后,用什么来树立威信?”
韩泽声一点就通,道:“我明白了。”
傅松语重心长说:“老韩,作为总经理,如果在香江的话,你只需要拼命赚钱就可以了。但这里是内地,你脑子里必须有一根政治弦,不但要有,而且要时时刻刻绷紧着,一刻都不能放松。唉,以后多看看报纸吧。”
跟一个香江人讲政治,傅松也是无奈,但又不能不讲,总不能看着韩泽声继续浑浑噩噩吧。
韩泽声多少感到有些羞愧,连连点头说:“傅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松看看时间,笑道:“我说呢,肚子突然饿了,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老韩,总体来说我还是挺满意的,今天就到这了,我回趟老家。”
韩泽声连忙说:“傅先生,我已经安排午饭了,吃完饭再走吧。”
“行吧,简单点,不喝酒。”从县里开车回石河村需要一个多小时,到家估计也没饭吃了。
家里只有杨巧兰一个人。
听到汽车喇叭声,杨巧兰急匆匆地跑出来,趴在车窗户上往里打量,“你媳妇儿呢?怎么没来?”
“上班去了,再说正怀着孕呢,咱们这里的路不好走,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杨巧兰立马不吱声了,在她眼里,儿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傅松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烟酒搬进屋,对杨巧兰说:“娘,你跟我二哥说一声,结婚的烟酒就别买了。”
杨巧兰埋怨道:“你说你,不赶紧攒钱买房子,买这些东西干啥?你二哥比你有钱,弟弟结婚,他这个当哥哥必须得出力。”
傅松无奈道:“娘,我二哥有钱,那也是他的,他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呢。再说我自个儿也不差钱啊,你就甭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啊?孩子都快出来了,却连个房子都没有,唉,我这阵子愁的啊,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杨巧兰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外打量,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压低声音说:“老三,娘没啥本事,这两年攒了两千多块钱,你拿去,我再想办法给你借点,凑足了钱赶紧把房子买上。你不能让你媳妇儿在单位宿舍里生孩子、坐月子啊。”
傅松捧着一堆邹邹巴巴的人民币,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发酸,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娘,其实我有钱……。”
杨巧兰瞪眼骂道:“有个屁钱!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好强要面子,现在更是打肿脸充胖子,外面那个小轿车是你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二哥说是别人借给你的,你呀你,一点都不会过日子!我听人说小汽车都是油老虎,跑一下喝一口油,你有多少钱喂饱它?啊!你媳妇儿跟你一样,不会过日子,到底是大城市来的,大手大脚惯了,早知道就让你找个农村媳妇……。”
傅松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道:“行,这钱我先拿着。”
杨巧兰马上笑着道:“这才对嘛,收好喽,回家跟你媳妇儿好好商量商量,看哪里的房子不错,问好了价钱,还缺多少你告诉我,我出去借。”
不像上辈子的闺女,动不动就说,爸我爱你,妈我爱你,傅松是个不善于表达爱的人,反正上辈子他就没说过一个爱字,这辈子也够呛。
所以,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低着头默默地把钱收好。
看傅松收好钱,杨巧兰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你媳妇儿怀着孕,别回去晚了。”
“哎”,傅松不敢再呆下去,用最快地速度逃到车上,“娘,那我走了。”
杨巧兰说:“别忘了你二月初五结婚,提前个两三天回来。”
傅松:“……。”